84_84796後來雨桐才知道,原來考試完第二天,若蘭興高采烈地去青桐學校找他。
青桐正跟同學在研討一個學術問題,他向來喜愛鑽研這些,一聊起來便忘了跟若蘭約定的時間。若蘭生氣,質問他學習比女朋友還重要嗎?
青桐心想,鑽研的樂趣像她這種學習不好的人怎麼能懂?加上一旁有同學添油加醋,取笑他找了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小女友……
他接受過無數的讚譽,可是認識姚若蘭之後,經常遭受到各種調侃取笑,覺得很沒面子,當場跟若蘭說了幾句嘴硬的話。
若蘭骨子裏是驕傲的,唯獨在他面前總有些自卑,一聽嘲諷的話語既難堪又委屈,性子一上來,不顧一切地喊出「陸青桐,我不要做你女朋友了!我們分手,我們絕交!犬」
喊完,她後悔了。
她那麼喜歡青桐,終究是女孩子,是姚家的小公主,也要顏面踺。
原地等待青桐的道歉,不,不需要道歉,哪怕他隨便跟她說一句話,只要口氣能稍微溫軟一點,她也不會真心去計較。
他如果不好意思用言語表達,那就一個簡單的動作、或者一個不舍的眼神都可以。她不會計較,可以主動收回剛才的話。誰讓她那麼喜歡他呢!
可是,陸雨桐什麼都沒有表示,拉着同學離開前,還滿不在乎地揮揮手:「你說的,以後不要再來纏着我!我從來就沒稀罕過!」
這些,雨桐是第二天從姚立言口裏聽來的,若蘭找他嚎啕大哭地傾訴了一整晚。
雨桐聽複述版本都覺得心酸不已,青桐準備午睡時,敲開他的房門。
「青桐,我們談談。」
「姐……」青桐硬着頭皮,知道昨晚的話題逃不掉。
雨桐注視他,俊秀的面容比平時蒼白了一些,眼底有抹淡淡的疲倦,想來昨夜沒有睡好。
「跟若蘭分手後感覺怎樣?」
「姐……」
「開心嗎?」
青桐嘴硬不起來,他不知如何形容那種感覺,胸口悶悶地,若有所失。總覺有東西勒着心口,想起若蘭時會覺得煩躁、憂鬱,情緒低落地不想說話。
他悄悄承認,自己對那個嘰嘰喳喳纏人的女孩並不討厭,甚至有些喜歡。
「姐姐不想教育你什麼,畢竟你已經長大成人,感情的事情最親的人也不能為你做主。但是,有些話姐姐不得不說。」雨桐坐在他對面。
青桐仰着臉,下頜微繃,靜心等待。
「青桐,世界上有很多的愛,我們想盡辦法也得不到,但是有一種愛,是自己給的!沒有誰天生欠了誰的,只看甘不甘願。姐姐不欠你,若蘭更不欠你。」
「我第一次跟若蘭見面,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小姑娘。但是,她熱情率直,善良樂觀,身上有很多美好打動人心的特質。尤其這段時日的相處,我被征服了,我相信你更是。」
青桐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姐……我不開心。」
「不開心就想辦法變得開心。雖然不知道你跟她能走多遠,有沒有共同的將來,但至少兩個人還能在一起的時候要好好珍惜。」雨桐輕嘆,想起了自己不曾宣之於口,卻必須掐滅的感情。
「青桐啊,我們身邊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想碰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不容易,恰好又能互相喜歡的人,難上加難。你碰到了,不能隨意放棄!」
「姐姐放心,其實我已經想好了,我今晚就打電話給她。」
雨桐微笑起來。
青桐看着她頭上那塊白色的紗布,心疼不已:「姐姐,以後有事不要再瞞着我,可以嗎?我才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有事情,陪在你身邊的應該是我。」
手術的事情,雨桐跟夏允風只是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以免他太擔心。
她走過去,摸了摸他長得需要去修剪的頭髮,笑容逐漸擴大:「正因為你是我最親的弟弟,才捨不得讓你擔心。不過,你剛才有句話說錯了,我們不是相依為命——我們還有媽媽。」
「媽媽……」青桐下意識握住吊在胸前的那片金葉子,「對,還有媽媽!姐,你說她會來找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一句話,聞倒了雨桐。
她起身到窗前,小區的綠化很好,樹木長出一片片蔥鬱的新葉,充滿生機和希望。
「我有預感,應該很快了。」
**
雨桐雖預感很快能見到母親,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周日晚上,青桐返回了學校。
周一清晨,她去醫院複查,拒絕了夏允風的好意,選擇自己打車去醫院。
李博士仔細幫她檢查了眼睛和手術的傷口,表面基本已經拆線,他特別叮囑:「陸小姐,你還需繼續休養一段時間,不能劇烈運動,不能受到刺激,注意保護頭部。」
「謝謝。」再見到李博士時,雨桐終於看懂他眼中的愧意。但她毫不介意
,哪有醫生願意在手術室里遭遇意外呢?他已經盡力,「真的非常感謝您,李博士。」
走出醫院,雨桐沿着街道緩步行走,忽然心念一起,返回幾步,在一棵樹蔭下默默站立。
那日,她就是在此處見到了媽媽,可惜眼睛看不見,不能及時記住她的樣子……
後來,媽媽走進了巷子,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心急地追趕。
對,就是那個方向,那條巷子!
雨桐揣着隱隱的激動,穿過馬路,舉步朝巷子裏走去。
巷子不到三米寬,又深又長。
她記得那日自己追不到媽媽,驚慌失措,無助沮喪,掉了不少眼淚。
宋子遷不知為何會出現,給她一個有力的擁抱,幫忙跑去追尋媽媽。而她竟然沒能辨認出來,將他當作了允風……
想到那天的情形,雨桐心口升起了一團熱氣,她扶住巷子的青磚牆壁,閉眼喘息。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也走進了巷子。
她睜開眼睛,轉身準備離開。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奇怪的陌生人。說奇怪,因為看她纖細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態,像是女人,穿着打扮卻像個十足的男人。她帶着帽子,將半張臉蛋藏在豎起的夾克衣領中,兩手插在上衣口袋。
雨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湧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來不及多想,那人迎面走了過來,兩人擦肩而過時,對方突然開了口,讓雨桐渾身震住,腳步虛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睛好了,反倒不認人了。」熟悉的嘲諷語調,以及清潤又淡淡沙啞的嗓音。
好一會,雨桐才僵硬地站直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如此近的距離,伸手可及,彼此都能將對方看得清楚明白。
可是,雨桐這一次,連目光都僵住了,一瞬不瞬連眨眼覺得困難。
瞧她看到了什麼?真的不是幻覺嗎?
那半張藏在夾克里的面容,皮膚顏色深淺不一,不規則的疤痕微微扭曲,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嚇人。除了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一時無法找到更確切地詞彙。
媽媽,面前這個奇怪而可怖的女人是自己的媽媽?
她的臉……
怎會這樣?
青桐說,那次見到她是戴帽子捂口罩,面容變成這樣,所以才遮得嚴嚴實實吧!難道七年前那場車禍造成的?
雨桐怔怔地注視着那些疤痕,難以呼吸,目光緩慢地從她臉頰移到眼睛上。這絕對是一雙美麗的眼睛,秋波若水,汪如清潭。除了眼角細細的紋路,根本與年輕女子的無異。
「不是一直很想見面麼?看夠了沒?」對方說話開門見山。
雨桐點點頭,又飛快搖頭,話未出口,眼淚已奪眶而出。
「你……」她唇瓣顫動着,心臟疼痛地跳動,「你就是媽媽。」
對方卻冷笑:「我這副鬼樣子,也有人要認媽媽,哈!可笑。」
「媽媽!」雨桐再也難忍激動,一步上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永遠都是媽媽啊!」
「我是金葉子!」金葉子毫不猶豫地承認,清瘦的手撫摸凹凸不平的臉頰,很快矛盾地否認,「不!我也不是金葉子!」
現在的她,有誰能認出來?
「媽……」眼淚滾落。
「住口!我沒有女兒!」
雨桐沒想到金葉子會狠狠甩開自己,一個不備,踩到不平的路面差點摔倒。她立刻站穩腳步,直直盯着金葉子的眼睛。
「從小到大,我和青桐每天都在等待中度過,你知不知道?哪怕你後來一次都未曾回家,可我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金葉子眼中沒有半點感動,揚起譏誚的唇角,那張面孔看起來更可怖了。
雨桐抹去淚水,充滿渴望地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你不想認我們,為什麼還要三番四次出現?你完全可以像過去的二十年那樣,在我們的生活中銷聲匿跡。你關注我跟青桐,特意回來找我們,難道不是為了相認嗎?」
「不是!」金葉子堅定地否決,美目中迸發出一股仇恨的冷光。
雨桐被那種強烈的恨意驚住了。
「知道我的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金葉子反握住她的手,非常用力,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因為那場車禍!那場被人幕後蓄意安排的車禍!」
雨桐整顆心揪了起來。
果然是車禍造成,可是,媽媽為什麼說那是一場人為幕後需要安排的車禍?難道七年前有人想害媽媽?
「媽……」雨桐想說點什麼安慰,但她知道,一位以聰明美貌聞名的女子,突然遭人陷害和毀容,過去的七年恐怕不是任何話語能夠安慰的。
「媽,是誰要害你?因為這樣,你當年才從醫院失蹤,刻意逃避的嗎?」
p>金葉子仰頭大笑了兩聲,笑得人毛骨悚然。
雨桐連心窩都泛着冰冷的涼意,顫聲問:「這些年,你都在哪裏?害你的人已經不在了嗎?」
「哈!我藏身的地方,你們絕對想不到!天底下沒有人能想到。」金葉子忽然拉近她,湊過去小聲地笑,「我告訴你,我一直住在瘋人院裏!」
「媽……」雨桐難以接受這是真的。
「我裝瘋賣傻,跟想害我的人玩遊戲。他想我死,我非要活得好好的。他以為我真的已經死了,哈哈,可他不知道,因果相報,死人也會回來報仇的!」
雨桐聽得心酸,眼淚簌簌地掉。
毀容,瘋人院,每一樣都讓她心如刀絞。不是一天,而是七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媽媽是依靠什麼支撐下去的?
「媽,跟我回家。以後我跟青桐會好好照顧你。」
「住口!說了不准叫我媽,我是已經死了的金葉子,我要討回公道!」
雨桐感受到她強烈的仇恨,用力吸了口氣:「你說,想害你的人究竟是誰?」
「噓——那個人心狠手辣,但權勢滔天,到對付他太難了!」金葉子忽然主動抓住她的手,嗓音透着冷冽,「想要我真正回來,除非你做到一件事!」
雨桐屛住了呼吸;「什麼?」
(今天第一更4000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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