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飛快收起眼中的異樣神色,悄然將手機放進衣兜里。
幾分鐘前,她終於接了允風打來的電話。
之前從醫院逃走,沒跟允風打聲招呼。他非常生氣,一大早連續打了五個電話,她本想選擇無視,可他契而不舍,着了魔似的逼得人無處可逃。
允風已經不在乎對她隱藏憤怒,威脅的言語更是強硬而直接,不在乎傷到她。
她從未決定允風如此可怕過!
——雨桐,你記住了!我的目標只有一個,我要讓宋子遷失去一切,一無所有鯽!
……
此刻,宋子遷站在面前,她無法假裝不知道允風的威脅。
「在想什麼?」宋子遷的臉色比往日要冷,臉上的傷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怖。
雨桐掩飾慌亂的心情,提起輕鬆的語氣:「子遷,剛才那是三哥的車嗎?今天早上為什麼讓三哥送千千上學?昨晚沒聽你說起。」
宋子遷道:「不只是送去上學,千千會在姚家暫住一個星期。」
「暫住?」雨桐意識到事情遠不如自己猜的那樣簡單。昨晚他與人打鬥,不肯透露半點情況。今早突然把孩子送走,「子遷,發生了什麼事,我有權知道。」
宋子遷直直盯着她,走到距離一步時停下,雙手抓住她的肩。他避而不答,反問她:「昨晚,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是……」可他這樣子,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我現在要聽!你想告訴我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雨桐臉色慘白,虛弱地倒退了一步。但肩膀被他很快用力扣了回來,她身子劇烈晃了晃,睜大眼眸。
宋子遷沉聲逼問:「我現在想聽了,你說啊!」
雨桐美麗的眼瞳急速收縮,映着他的面孔。
不對,子遷的表情不對、眼神不對、語氣統統都不對!難道昨晚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他跟允風發生了衝突?一定是!一定是允風說了什麼,打破他引以為豪的冷靜。否則,他不會像此刻這般對自己冷酷而暴躁。
雨桐下意識捂住腹部,垂下眼眸。
「子遷……你昨晚是不是去見了允風?」允風是不是告訴了你,關於孩子的事?後一句她沒敢問出來。
「允風?你在說夏允風嗎?」宋子遷抬起她的下巴。
「嗯。」
「夏允風回凌江了?」
雨桐僵着脖子點頭:「是……他回來了。」
宋子遷聲音粗啞,惱道:「所以,那個傢伙早就回來了,你一直知道是不是?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雨桐,為什麼一句都不告訴我!」
要是早點告訴,就可以避免發生很多悲劇。他會早點防備,會更周全地保護她和孩子!
雨桐許久沒聽過他如此嚴厲責怪的語氣,怔怔地望着:「我……」
宋子遷陡然話鋒一轉:「你說得沒錯!昨晚,我見到他了!」他抹了抹嘴角的淤青,眸中聚起寒意。
雨桐手足冰涼,屏住了呼吸。
宋子遷眯起眼:「他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你隱瞞沒說的事情!」他暗暗吸氣,目光刻意地看向她的腹部。
雨桐驚恐地後退,跌坐在床上,眼中迅速蓄滿了淚水。她雙手按住腹部,低下頭。
他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子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孩子,都是我的錯……」
「確實是你的錯!」宋子遷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俯視她,「一開始你就不想要這個孩子,現在終於如願了!」
雨桐飛快抬頭,不可置信睜着朦朧的淚眼:「為什麼這樣說?我承認一開始不該有錯誤的念頭,但是後來,我跟你一樣珍愛這個孩子……」
「如果真的珍愛,你怎會一再瞞着我,偷偷去見夏允風?明知道他就是陷害世興集團的幕後黑手,一心要置我於死地,竟然還去見他!陸雨桐,這些你要怎樣解釋?」
雨桐張了張嘴,無從辯解,雙手揪着床單自責道:「是……我知道允風策劃的一切,我也是幫凶。是我害了你,應該受到懲罰,但這個孩子是無辜的啊!我愛他,我不希望發生這種意外啊!」
宋子遷聽得心臟絞得發痛,不忍看她淚痕交錯的臉。他強迫自己轉過身,直直注視雪白的牆壁,冷聲道:「你愛他,卻沒保護好他!陸雨桐,我們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吧!」
「什麼意思?」
「上次在醫院,我清清楚楚說過,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不計較,唯獨孩子不可以再發生任何意外!否則,我會怪你!」
雨桐打了個寒顫,是的,她記得,所以才會害怕,內疚得幾次張嘴都說不出來。
宋子遷背影孤直,「一個小時後,請你離開這裏。」
「子遷……」
「我暫時不想看見你!只要看見,就會想起無辜的孩子。我的心會痛!所以——」宋子遷牙根
緊了緊,轉身直視她,「請你暫時離開!」
雨桐無法呼吸,死死看着他,顫抖地伸手捉住他的袖口。
「子遷……」
「我依然愛你,可惜發生了這種事,我需要時間冷靜。」
「對不起,子遷,你的失望和傷痛,我都知道。但是我想陪着你,不想離開……」她相信他的愛,相信彼此終會還在一起。可怕的是允風現身了,跟他發生了正面衝突,她不能走!
最了解允風的人是她,她要留下來阻止允風可能有的瘋狂行動!
宋子遷卻心意已決,拉開她的手,「聽不懂嗎?我不需要任何人陪!看到你出現在眼前,帶給我的是痛苦,你想要天天讓我痛苦嗎?」
雨桐咬着唇,連連搖頭。
「子遷,我做的錯事,會想辦法彌補,讓我留下幫你……」
「不需要!」宋子遷陡然尖銳地打斷她,那股暴躁重回臉上。他緊握她的手腕,霸道的氣息吐在她的臉上,「聽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尤其是你!你連孩子都保護不了,還能做什麼?」
「子遷!」
「如果真想彌補過錯,最好服從我的命令!我命令你什麼都別做,老老實實呆着,直到我能夠放下,原諒你為止!」
他眼眸太過深沉,雨桐看不真切。她急道:「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會勸服允風……」
宋子遷真的怒了,額頭青筋凸起,手指加重了力氣,握得她發疼。
「陸雨桐,給我閉嘴!不要跟我提姓夏的!我只跟他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不許你插手!如果不聽從我的命令,就給我消失,永遠不要再出現!聽見沒?」
如此狠厲決絕的話一出口,把雨桐震得像雕塑一樣沒有動彈。
宋子遷將她的身子提起來,用力勒在胸前:「我說最後一次,也是你最後的機會!我會親自送你去一個地方,你在那裏每天好好反思,想清楚以後該怎麼做!」
「子遷,我很清楚以後該怎麼做,我已經恢復了全部記憶,我……」
「不許反駁,不許違抗!除非——」他拉長聲音,審視她白紙似的臉孔,「你希望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雨桐抿緊唇,不再出聲。
他的眼神、語氣無一不在宣告決心,如果她違抗,他勢必會說到做到。
兩人的目光緊緊對視,她小聲地問;「如果我都聽你的,是不是……我們可以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宋子遷喉結滾動了一下,突然捧起她的臉蛋,深深地吻住。
雨桐閉上眼睛,顫抖地承受這個吻。
他吻得肆意,狂亂而深刻,想要把她的心窩逃出來似的。她心靈震動,勾住他的脖子,不顧一切地回應。
子遷,子遷……我不要讓你痛,全聽你的!什麼都好,只要你能夠放下這份悲哀。以後,如果還有以後,我一定不會讓歷史重演,會盡所能讓你幸福快樂!
**
一個小時後。
宋子遷將黑色行李袋放進車子後尾箱。
雨桐穿着簡單的牛仔褲、襯衣默立旁邊,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宋子遷忙完,快步返回客廳。玉珠手裏也提着一個小行李袋,正要走出來。「少爺,我真的要跟去嗎?我走了,你跟小千誰照顧?」
宋子遷接過她的袋子,看了車旁的雨桐一眼,低聲道:「千千這段時間會住姚家。我接下來會很忙,恐怕沒什麼時間回家,不需要玉珠嬸照顧。」
玉珠已經知曉孩子不慎失去的事情,擔心地望着宋子遷,「少爺,我不明白。為什麼非要讓陸小姐離開不可?身為母親,遇到這種事最難過的是她,她的身子也需要調養,需要你陪在身邊。不,這種時候,你們倆互相陪伴和安慰才好。我不信少爺真的生陸小姐的氣。」
宋子遷輕扯唇角,擠出一絲苦笑:「總之,雨桐……就拜託你了。」
玉珠嘆氣:「少爺你有時候就是脾氣倔,明明都要結婚了,現在鬧成這樣。唉!玉珠我看不明白,你們倆還年輕,孩子將來多添幾個都不成問題,大不了我幫你們帶……」
「好了,玉珠嬸,該走了!」
「但願你早點把陸小姐接回來。」
花園裏,雨桐側身看着他們走出屋子。她抬高視線,落在宋子遷的臉上。宋子遷察覺到注視,原本尚有一絲柔和的面龐驟然繃緊。
雨桐黯然低頭,拉開車門,一聲不吭坐了上去。
不知道他要送她去哪裏?
如果不想見到,為何不答應讓她住進姚家?千千正好在那邊,見不到千千,她會想念……
宋子遷很快將車駛出大宅。
玉珠很安靜在後座,體貼地不打擾兩人。
雨桐不時轉頭看他,幾次欲言又止。這段日子,不論她失憶或正常,他說得最多的是「沒關係,我愛你。只要你在身邊就夠了。」
可今天,他卻不需要她在身邊,親自將她送走……
雨桐忍住眼淚,沒有哪一刻,像此時這樣忐忑彷徨,不敢揣測他的心。
車子穿過繁華的街道,穿過一個個十字路口,奔上高速,漸漸遠離市區。
雨桐不安地望着車窗外,忍不住問:「你要送我去哪裏?」
宋子遷勾起唇角:「到了自然知道!」
雨桐手指抓緊衣擺,聽見玉珠在後面開口:「少爺,是不是去海邊別墅?」
雨桐驚訝地回頭,玉珠解釋:「少爺前兩年在海邊傍山的地方,買了套別墅。那裏環境清靜,確實很適合休養。」
宋子遷不置可否,方向盤一轉,熟練地拐了個彎。車子已然奔馳在海濱公路上,遠處蔚藍的海岸線出現眼前。
雨桐看過去,眼前不其然浮現一幅幅畫面——
五年前的某一天,宋子遷抓着她一路瘋狂馳騁,來到這片海域。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他瘋了般吻她,兩人在沙灘上翻滾,糾纏。她憤怒地打他巴掌,掙扎着將車子開走,將他遺棄。
然而,她再多的屈辱和痛苦,最終抵不過對他的擔心。
車子折返回來,看見天地之間那抹異常孤獨落魄的身影,她絕望地承認,無論多少怨恨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她愛他!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一天,他知道父親宋世興的死是由夏國賓造成。而夏國賓正是他當時一心要娶的夏雪彤的父親!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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