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家 63如果這就是家人5

    世界之廣闊，並非是廣闊二字能夠明說的。

    世界也不僅僅是廣闊，世界也同樣善變。小到身邊的街景，天空，大到山河，氣象。善變的不僅僅是世界，人也是同樣，但和世界一樣，改變的，也僅僅是外表。

    直到昨天為止嚷嚷着中二台詞的少年，第二天就變了個人一樣的開始努力學習，這樣的他改變了嗎？不，怎麼可能，他還是他，沒有任何改變，唯一的改變或許只是給人的印象罷了。或許他已經知道了，光是說是沒有用的，然後一言不發，僅此而已。

    人是不會改變的，經歷了怎麼樣的事情，怎麼樣的過去，改變的只是行為，只是讓附在表面的那一層偽裝愈發厚實，任誰也觸及不到柔軟的內在。

    人是不會改變的，人再怎麼懷疑自己的存在，人也還是那個人，其靈魂沒有改變，人就不會改變。

    但若是從一開始靈魂就並非同一的人，那樣被某個人創造出來的人造物，其內在是否會因為某種契機——諸如其內在又增添了其它靈魂而改變？

    正因為不明白這一點，所以黑音一直以來，都儘量避免着吸收完整的靈魂。

    風林火山茂密，瀰漫着死亡氣息的叢林深處，黑音握着本應該是自己『妹妹』的存在的手，她凝視着那雙漆黑的眼眸。

    「...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是怎麼樣的未來，」黑音緩緩開口，「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打算到底是什麼，倘若我就此離去，說不定那也是你早就預料到的未來，或者說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超脫你口中的『命運』的禁錮，但是那種東西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什麼事情是不是由誰來安排都無所謂，只要能夠完成那個目標，其它的對我來說都不過時茶餘飯後的談資。」

    「你的決定不會改變的，無論我說不說，」愛麗奴淡然的回答，「你會明白的...這或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最後一次，就看那天頂上的神明是否得到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靈魂是驅使肉體行動的能量，是衡量生命的貨幣沒有了靈魂的人類，即便再用什麼手段去拯救，那也不過是軀體。吞噬靈魂就是從根本上傷害別人，殺死別人，這沒有任何區別。

    所謂的拿走一部分靈魂，或許就和捅了一刀一樣，靜待一些時日，那部分就會恢復——儘管是新的，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或許，用血液來比喻會更好。吞噬靈魂就是吞噬血液，達到某一極限之後，剩餘的靈魂就無法再驅使肉體行動，那這個人也和死了無異。

    「你...已經明白了嗎？這個後果，」黑音皺起眉頭，「失去的那一部分，即便是神也不可能完全複製，那就意味着一直以來的你，徹底消失了。」

    「那麼現在的你就是一直以來的你嗎？」愛麗奴反問到，「你確定現在的你是你希望的你，而不是神上所希望的你？」

    「啊，是呢，會懷疑自己存在的才是真正的生物嗎？但是那又怎麼了，若是那個神真的有這個能力，我是不是神希望的我，又有什麼區別，難道我還要因此發怒嗎？還是因為這個事情自暴自棄？」

    沙沙搖擺的樹葉，忽明忽暗的月光。

    「我對神怎麼樣，沒有興趣，現在，告訴我，」黑音握緊她的手，冰冷又弱小的手，「你，想活下去嗎？拋開你的預言和那高高在上的神不談，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把所有的東西告訴我，你，想活下去嗎？」

    「......」

    「你的回答呢？」

    願主憐憫。

    願主寬恕。

    願主保佑。

    來了，那是人類的氣息，還夾雜着一個完全不屬於人類的氣息。感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靈魂波動，黑音閉上眼睛，放開握着少女的手。

    「那邊那條龍，保護好她，我，稍微有點事。」

    黑音回過頭，零式的光芒默默綻放。

    她拿出空之石，上面正泛着溫潤的光芒，這代表有了聯絡——是來自秋霜和梅洛的短訊。黑音低着頭，那信息是來告誡自己的，天神教會瞄準了自己和愛麗奴，正在往黑音這邊趕來。她縱身躍入樹林，並不擅長在這種複雜的樹林裏戰鬥的的她，迅速的離開，找到一處林間空地。長劍一揮，斬斷了周圍的樹木，讓視野更遼闊。

    「我等將身赴地獄，誓與三千惡魔一戰。」

    「做好覺悟了嗎？我的孩子。」

    那是屬於神父的聲音。

    從樹木的殘骸中現身，雙生天使化身為的金色臂鎧，比以往還要耀眼。神父撤下腰間的書本，隨手扔到地上。雙拳『碰』的碰到一起，臂鎧發出鏗鏘有力的響聲。

    「今天起，你不得不面對魔界最可怕的組織的追殺，你將流亡，忍受飢餓和寒冷，忍受歧視和不公，忍受精疲力盡疾病纏身，然後，你將化為惡魔，化為死神，奪去無辜之人的性命和鮮血，用白骨和內臟堆砌你的王座。你，將加冕為王。」

    神父摘下眼鏡，露出一直被眼鏡所遮擋的知性的目光。

    「真是囉嗦，那種事情我早就在做了。」黑音執劍而立，目光之中已然只剩下警惕。

    「阿門！！！」

    那是一束光。在光芒之中，是足以摧毀一切的神父的拳頭。

    這一拳，實打實的打在黑音身上，深深嵌入她的腹部，擊穿她的內臟！然而她卻一步也沒有後退，冷眼看着眼前的人。

    「這一拳...是你收養我和愛麗絲的報答。」

    她痛苦的說道。

    神父收回手，金色的臂鎧沾滿鮮紅的血液，他轉過身，退後幾步，又面向黑音。

    「跨越我吧，我的孩子。」

    「雖然我就猜到有這一天...」黑音半跪在地上，受到此等致命的傷害，她也沒有皺一下眉，「天神教會開始對我動手了嗎？為什麼？我應該也是黑衣教士才對。」

    「大概是「她」的手段吧，」神父回答，「畢竟，「她」現在已經是紅衣主教，你和我不過都是那之下的人物。來吧，我的孩子，這是你必須跨過去的坎，將這曾近震驚魔界的男人擊倒，成為新的傳說。」

    「求之不得。」

    說是這麼說，黑音早在之前就把大部分靈魂儲量用光了，現在連修復身體都很勉強，以這不完全的狀態和神父戰鬥，簡直就是找死，剛才那一拳，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黑音也未必能無傷擋下，更何況是現在。

    但是...

    黑音握緊了零式。

    「怎麼樣，要藉助本大爺的力量嗎？雖然打不贏，跑掉還是綽綽有餘的。」

    零式好心說道。

    「在這裏跑掉了，一切都結束了。」黑音搖搖頭。

    一旦離開，那條神龍根本沒辦法再天神教會的圍攻下保護愛麗奴，甚至不一定跑得掉。失去了這一助力，還要面對接下來與天神教會的全面開戰，黑音難說計劃能夠照常進行。

    「嘛，也是呢。」零式出乎意料的沒有多說。

    剩餘的靈魂數量不足三位數，充其量能修復十幾次身體，但是在神父面前，別說十幾次，幾百次都不夠用。而且就算黑音慘勝神父，也沒辦法對付剩下的天神教會的教士。

    真是令人絕望的局面。

    「但是...」

    她還有後援。

    神父一動不動的看着她，似乎等待着她攻過來，她握緊空之石，聯通了所有聯絡範圍內的空之石。

    「博得里安全軍聽令，我以「塞西莉亞·黑音·博得里安」之名命令——全軍突擊！風林火山！見敵必殺！！！逢敵必斬！！！見敵必殺！！！逢敵必斬！！！」

    戰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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