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一瞬間只覺得渾身血液直往頭上沖,心中怒意沸騰到了極點!眼中所有景物亦在倏然間仿佛如被覆上了一層水霧,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他一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覺得迷糊之中,自己似乎毫不費力地站起身來,渾身輕飄飄的,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知道一直踏步前行,同時清掃掉任何阻礙到自己前進的障礙物。
當傅鈞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卻第一眼便看見自己手中緊握的青靄劍鋒沾滿血液,血珠正從劍尖上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
而眼前的一名魔修雖然還直挺挺地站立着,卻已經沒了呼吸,在他瞧去的那一刻便砰然一聲栽倒在地。
傅鈞目光一掃四周近處,發現除了剛剛倒下的魔修,附近還四仰八叉地躺着四五名魔修,俱是業已喪命,身體也開始呈現腐爛之狀了。
……這些人,都是被自己方才所殺?
傅鈞心中正有些驚詫迷惘,卻只聽旁邊有人聲忽然響起,透着說不出的關切之意:「你沒事吧?可曾被他傷到哪裏?」
那說話的聲調卻十分熟悉,正是秦湛清朗柔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
傅鈞不由得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瞧去,只見秦湛臉色雖然有點泛白,身上也有幾處乾涸的血跡,但卻沒有像先前那樣重傷到無法行動的田地。
秦湛雖然手中並未執劍,但右臂流動着淡淡金光,顯然已與昀光劍合為一體,並隨時準備發出劍氣,迎接敵人。
秦湛腳下,也倒着兩名魔修,其中一名亦是剛剛咽氣不久。
傅鈞定了定神,方才回答秦湛之前的問題:「我沒事,並無損傷。」
秦湛立即露出微微一笑,笑容透着安心之意:「這一處的敵人都被我們解決了,卻不知另外幾處如何?」
秦湛說着,便轉過身去舉目看向遠方,卻在霎時輕輕「咦」了一聲,道:「你看那些魔修,是不是開始悄悄往山門的方向移動了?」
傅鈞卻答非所問道:「你之前被項晟所傷,竟已沒事?」
他記得很清楚,之前秦湛可是被項晟打得重傷倒地,並且還吐了不少血。但此時的秦湛,卻行動無礙,恍如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你沒事,我又豈能有事?」秦湛語調輕柔。
傅鈞原本只是擔心秦湛是在硬撐,見他果真無事,雖有一點淡淡疑惑,但也無意去追根究底。
他目光掃視着四周,發現自己此時距離天心閣已有一段距離,甚至已經超出了天心閣前白石平地的範圍,而前方不遠之處便是那片白石平地,依舊站立着不少丹霄派弟子。
傅鈞不自覺地低語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記得了?」他雖然語調極輕,秦湛卻聽得十分清楚,立刻詫然回了一句,眉頭微微蹙起。
「我……方才腦子有些混沌,不記得周圍情景了。」傅鈞微一猶豫,還是如實說道。
秦湛依舊皺着眉頭,卻毫不隱瞞,三言兩語地簡潔敘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
傅鈞一面聆聽着秦湛的話,一面邁步朝白石平地走去,因為此時敵人尚且還存在着,並未被徹底剷除乾淨。
據秦湛所說,他是在項晟死後,突然起身,又將青靄劍變化出來拿在手上,隨後便邁步向白石平地上有人的位置走去,目標似乎是項晟手下其餘的魔修。
秦湛見他面色異常,甚至有些駭人,眼神更是仿佛兩團劇烈燃燒的熊熊烈火一般,喊他也不回應,知道他怒火攻心,只怕已是有些神智不清。
秦湛擔心他一個人會出事,急忙跟隨上他的步伐。
而那些魔修瞧見他們過來,大約是感受到了威脅,竟丟下正在交戰的其他弟子,直接撲上來攻擊他們。
他們自然雙雙以手中之劍應戰。
而他在狂怒之中功力竟似倍增,氣勢銳不可當,那些魔修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便想逃走,他們自然不能坐視敵人逃脫,一路緊追不捨,最後將敵人全部解決掉了。
直到剛剛殺死最後一名敵人之時,他似乎驀然清醒過來了,也開始回應秦湛的話了。
秦湛說完了經過,他們也正好回到了白石平地。
此時還活着的魔修已經不多了,大約還有十來人左右,都已陷入圍攻之中。
丹霄派一方雖然也倒下了不少人,但論人數還是遠遠超過敵方,因此集合眾人之力齊心對付敵人並非難事。而且此時此刻,似乎已有在山下的弟子趕回來了,傅鈞雖然平時與眾人不大熟稔,卻也認出了幾個生力軍的身影。
如此一來,傅鈞略略掃視了一圈,便知道今日丹霄派之危應該已經被解除了。
旁邊有幾名觀戰助陣、插不進去戰鬥圈子的弟子看見他們,立時七嘴八舌地驚喜叫道:「傅師弟、秦師弟,你們回來了!」
「傅師弟,你剛才使的那一招劍法是什麼?竟將敵人逼得連連後退了七八丈,十分厲害!」
「秦師弟,你那一招劍法也很厲害,一下子便刺中了對方的肩胛骨,劍氣還帶着淡淡紫氣,那是宗主教授給你的『紫電劍法』吧?」
傅鈞和秦湛尚未回答,便只聽一聲極具威嚴的聲音喝道:「肅靜!敵人尚在,盡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做什麼!你們幾個若是無事可做,便去一旁幫忙救治你們受傷的師兄弟!就算不會煉藥,幫忙跑腿打雜總不至於不會吧?」
出聲之人卻是策劍長老謝天朗。此時謝天朗眉頭微皺,面上似有淡淡不悅之色,愈發顯得正氣凜然。
那幾名弟子嚇了一跳,立即低頭認錯,乖乖稱是,作鳥獸狀散去。
謝天朗這才把目光轉向傅鈞和秦湛,語氣陡然溫和了不少,道:「你們過來。」
傅鈞和秦湛依言上前,只見謝天朗盤膝坐在地上,身旁便是陸淮風,而陸淮風依舊雙目緊閉,面色如雪,不語不動,似是在運功療傷。
傅鈞不由擔心地出聲道:「師父他……」
「方才谷師弟遇險,你師父出手相救,結果傷情加重了不少。」謝天朗嘆了口氣,臉上頗有愧恨之色,「只恨我修為不夠,還是無法獨自一人援救谷師弟。不過,我已給宗主服下了碧玉回春丹,又輸入了靈力,如今已是沒有大礙了。」
謝天朗說完,又即刻問道:「你們既然從天心閣歸來,那項晟他……」
傅鈞回想起剛才天心閣前發生的事,臉色頓時一黯。
秦湛見狀,立即便道:「項晟已死,陽羽的元神並未被奪走;貝師叔受了傷,需要人前去救治;至於大師兄……」秦湛頓了一下,方才低聲稟道,「已經陣亡。」
謝天朗神色一變,強忍着激動的情緒,吩咐身旁一名弟子趕去救助貝君瑤,這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湛尚未回答,只聽身後倏然爆發出一聲喝彩聲,立時循聲望去,原來是其中一名魔修已被丹霄派一名弟子斬於劍下!
而仿佛眾人一同約定好似的,不過短短一息之間,又有三四名魔修先後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了身!
餘下的幾名魔修見勢不妙,口中發出一陣尖厲的嘯聲,卻比蛇噝之音猶要放大百倍,刺耳之極,不似人類。
發出嘯聲的同時,那幾名魔修紛紛轉身拼力突出包圍圈子,向山門之處逃逸而去!
立刻便有弟子怒斥呼喝之聲紛紛響起:「魔孽休想逃走!」
「別跑,今日定要你們為死去的師兄弟償命!」
「賀師弟,咱們趕緊追上去!」
「林師兄,那邊還有一個,別放過了!」
在一眾弟子齊心協力追捕之下,那幾名魔修逃不了幾步,便又紛紛被包圍住了。
這一下激怒的眾人更是下手不留情,不到片刻,只聽幾聲慘呼接連從包圍圈子中響起,正是那幾名魔修先後伏誅。
唯獨只有一名魔修身法奇詭迅速,逃逸的身影若隱若現,猶如鬼魅一般,追捕他的幾名弟子明明看見自己追上了對方,然而出劍刺去之時,才發現只是一道虛像,而早已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眼見那幾名追蹤敵人的弟子越來越遠去了,只聽謝天朗陡然一聲高喝道:「罷了,窮寇莫追!眼下還是救治其他人要緊!」
那幾名弟子紛紛一個激靈,急忙轉身返回。
謝天朗身旁卻有弟子忍不住出聲道:「策劍長老!」
「對方身法詭譎,能夠如此不斷化出幻影,應當是懷有奇寶,而看他的一身修為,只怕亦未必在那為首的項晟之下。」謝天朗看了那名弟子一眼,緩緩道,「我不讓你們去追,並非畏事,而是怕再添傷亡。今日本派的損傷已經夠多了,我絕不想再見到任何一人受害,知道嗎?」
那弟子立即垂首拜倒道:「弟子絕非質疑長老……畏……畏事!弟子知錯,還請長老恕罪!」
「你也是一時情急心切,何錯之有?」謝天朗微微一笑,「起來吧。」
之後謝天朗強撐着站起身來,吩咐眾弟子留下一半在此,聽從凝丹長老谷玄的命令,為受傷的弟子施法救治;另一半即刻前往外門地域,協助律法長老莊行之剷除外敵;最後又挑了十個人,命他們四處尋找任何走失或受傷的弟子,即時帶回來治療。
傅鈞陡然想起甲子居中此時還有趙致一與齊修炎二人,急忙上報給謝天朗。
謝天朗立刻下令道:「你們先去把致一、修炎帶過來。天心閣之事,稍後待宗主醒了,再作詳談。」
「是。」傅鈞和秦湛奉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