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派是三大邪派中最神秘的一個,門下弟子一向行蹤詭譎,誰也沒想到玄陰派掌門竟是這樣一位外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而且看上去一臉純真無邪,半點也不像是能與陸淮風、藍玦以及靈煦真人相提並論的一派之主。
眾人見狀,難免議論紛紛,猜疑這少女究竟是玄陰派什麼人,為何膽敢堂而皇之地站在玄陰派眾人最前方。
傅鈞聽到四周有人猜測這少女是不是玄陰派掌門的女兒,心下卻覺得這少女多半就是玄陰派掌門本人。
若是邪派中人,駐顏有術、乃至於返老還童,亦未嘗不可能。
那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毫不怯場,對着四方輕盈地行了一禮,身姿翩然若飛燕起舞,愈發顯得容態嬌柔嫵媚。她隨後復又起身,笑容滿面道:「玄陰派華玉見過諸位。」
言畢,自稱為華玉的少女又轉向斷滄浪,微微欠身道:「好久不見斷叔叔了,近來可好?」
「除了某些事,還算勉強稱得上順心二字。」斷滄浪笑容頗帶幾分邪氣,「大半年不見華姑娘,不想你長得越來越漂亮了,想必再過不了多久,便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斷叔叔謬讚了。我只不過是蒲柳之姿而已,又豈敢與母親相比?」華玉輕輕搖首,臉上依舊帶着微笑。
「華姑娘何必太謙虛?你若是蒲柳之姿,那麼在場還有誰敢自稱是天香國色?」斷滄浪笑謔道。
眾人見到斷滄浪與華玉如此熟稔的招呼,當下對華玉的身份便少了幾分懷疑。
斷滄浪身為琅邪穀穀主,性格孤傲,絕對不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對待華玉卻有幾分客氣,證明了華玉的身份不容輕慢,多半真是玄陰派之主。
華玉矜持地一笑,也不再理會斷滄浪,而是側身轉向天清觀眾人的方位,含笑行禮道:「這位便是靈煦真人吧?華玉雖身處偏僻之地,淺見寡識,亦久聞天清觀三位真人威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靈煦真人為人一向謙和可親,雖然華玉是邪派中人,亦作出回禮道:「不敢當。貧道亦聞玄陰派大名已久,今日得見華姑娘真容,實乃幸事。」
華玉施施起身,復又向太華宮宮主藍玦、及丹霄派宗主陸淮風先後見禮。
藍玦還禮,爽朗地一笑而道「沒想到玄陰派掌門竟是如華姑娘這般有趣之人」;而陸淮風雖然冷心冷麵,但見華玉守禮在先,亦不好置之不理,便也淡淡頷首為禮。
華玉雖然樣貌年輕,舉止一派天真柔婉,但她身後的玄陰派弟子俱是垂手侍立,態度恭謹,即便她與斷滄浪等四大門派之主逐一寒暄,說的儘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話,也並無一人敢上前打斷她的行為。
由此可見,華玉對玄陰派的掌控力分毫不差。
自從華玉等人到達清虛山頂後,六大派中五派俱已到齊,唯獨只缺冥王宮一派了。
然而巳時四刻過去了,巳時五刻過去了,巳時六刻也過去了,冥王宮的人卻始終不曾現身。
一直等到午時剛過,在場眾人霍然見到一片紫雲如疾風驚電般從天而降,落在清虛山頂唯一餘下的一塊空地上。
再仔細一看,這片突如其來的紫雲分明是一群人,皆身着紫色衣袍,臉覆面具,身形俱是高大挺拔,動作又整齊一致,一時間竟似分不出誰是誰來。
傅鈞定睛打量了這群紫衣人一遍,隱隱若有所悟:冥王宮似乎是以服飾來區分地位,紫袍上的花紋越簡樸,便站在越後面;而越前面的人,衣飾上的花紋便越是繁複華麗。
除了服飾外,還有面具也昭示着不同的地位:最後兩排的人戴着錫質面具,稍前兩排的人戴着灰鐵面具,再前面的人戴着黃銅面具,唯有並肩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才各自戴着白銀面具。不過在冥王宮眾人當中,卻沒有一個人戴着赤金面具。
……兩個白銀面具,又唯獨缺了金銀銅鐵錫的金……所以即是說明冥王宮宮主不曾到臨?
傅鈞心頭滑過一絲隱約的意外感,只見天清觀的靈和真人眉頭一皺,喝道:「既然來了,何必遮遮掩掩?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觀主靈煦真人立刻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師兄請稍安毋躁。」
靈和真人冷哼了一聲,卻不至於不會給靈煦真人面子,一個拂袖後,便閉口不語。
這時站在右邊那位戴着白銀面具的人一面輕輕搖動摺扇,一面出聲道:「我冥王宮門規向來命令門人行走在外皆覆以面具,數百年來不曾更改,這位道長莫非不知道麼?」
他口吻雖然柔和宛如洞簫之音,語氣亦仿佛只是帶着些許好奇,卻偏偏透着一絲說不出的譏諷之意。
靈和真人豈會聽不出來,勃然作色道:「果然代代皆如此鬼鬼祟祟,看來是祖傳的畏首畏尾!」
左邊那位戴着白銀面具的人立時道:「哼,若非宮主有令,我又豈會浪費修行的時間來此地與你們這群偽君子廢話連篇?」
此人聲音渾厚而有魄力,透着狂傲不羈之氣,看來是位性烈如火之人。「要打架的儘管上前來,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也正好讓我活動一下筋骨!」
說着,已是衝着靈和真人輕蔑地招了招手,仿佛呼籲着貓狗之類的寵物一般,其傲慢之態令人憤慨。
靈和真人尚未及發作,右邊戴着白銀面具的人卻及時伸出摺扇,攔在左邊之人的身前,同時道:「阿毓,宮主說了不可無禮。」雖是做出斥責之語,聲音卻依然溫潤動聽。「宮主吩咐過我們,今日情形特殊,為了取信於人,暫時取下面具亦是無妨。畢竟他們也是與我們冥王宮齊名的五大門派,應當稍示禮敬。」
言畢,不待左邊那人反應,已是收起摺扇,轉身對着靈和真人拱手為禮道:「阿毓一向脾氣不好,說話沖了些,這位道長見笑了。」
他緩緩道來,態度看似謙恭有禮,但又隱隱像是居高臨下的天潢貴胄對着芸芸眾生中的一介平民示以禮節,雖然姿態放低,卻絲毫不顯得卑賤可恥,反而顯出他的良好涵養,面對地位相差懸殊的人亦極有大家風範。
靈和真人怔了怔,一時間似乎覺得對方雖然口中致歉,神情姿態卻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卻尚未反應過來。
站在他身旁的靈煦真人眉頭輕皺,而靈和真人終於醒悟過來,臉色漸漸有發青的跡象,這時太華宮宮主藍玦向前邁出一步,搶在靈和真人再度出言之前,說道:「閣下二位可是冥王宮的日月雙使?」
右邊那人含笑道:「不錯,冥王宮月使沈明達,見過太華宮藍玦宮主。」
說着,此人已是伸手將面具摘下,頓時顯露出一張俊秀白皙的臉容來。
看上去僅僅是二十五六歲的年齡,神態清逸,氣度淵雅,手足舉動活脫脫的像是一名飽讀詩書的白衣秀士,然而眉宇間卻有一絲掩藏不住的煞氣,昭示着此人絕非外表那般溫文爾雅、人畜無害。
四周有不少人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似乎沒想到沈明達竟是如此俊雅出眾的外貌。
沈明達稍稍側首,微笑喚道:「阿毓。」
對方輕輕嘖了一聲,卻也並不扭捏,徑直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來——一雙濃如墨汁般的劍眉斜飛入鬢,鼻若懸膽,目似刀鋒。臉部線條雖然略為粗獷硬朗,卻半點也不難看,反而更顯出英武精悍之氣。年紀看上去亦是二十五歲上下,與沈明達相若。
「日使沐毓。」這位冥王宮日使只是短短自我介紹了一句,便似乎不屑再多說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