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使用的劍招路數卻恰好是迅猛急速,身法亦是輕巧靈敏,因此佔了地利之便,修為又並不遜於對方,不到一個時辰,這頭犼便已是哀吼一聲,傷痕累累的身軀往洞口一撲,瞬間躍出山洞,逃逸而去。
傅鈞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畢竟妖獸與魔修還是並不相同,大多並非知惡而為惡,只是棲身深山野嶺,自行修煉。當然若是有人侵入它們的地盤,也會被它們攻擊,很多時候那些路人就此變成了亡魂。
妖獸既已敗走,傅鈞便從地上拾起養魂木。養魂木極其堅固,猶勝鐵石,即便剛才洞中經歷了一番激烈戰鬥,依舊絲毫無損,甚至連一絲劃痕也無。
傅鈞正要起步離開山洞,陡然間只覺得腦部一陣劇痛,仿佛被一柄巨大重錘狠狠擊打似的,眼前一陣發黑。
他身軀一顫,同時卻聽聲辨位,迅速往後一退,及時避開了緊貼着臉頰擦過的一道致命黑光!
傅鈞雙目雖然在短暫時間內無法視物,但他天生便對周圍的危險極其敏銳,總能及時避開致死的攻擊,也讓他每每在生死一線之中能夠活下來。
他雖然不知偷襲他的人是誰,但卻能感知到對方正在不斷朝他發動攻擊,因此也不斷移形換步,閃避的同時亦不忘以劍氣還擊。
他與對方過了十餘招後,驀然只覺得頭部又是仿佛受到重重一擊似的,立時劇痛難忍,眼花耳鳴,身軀晃了一晃,勉強借着背後的牆壁穩住身形,然而一息過後,心口猛然又如遭受巨石猛烈衝擊般,頓時抑制不住,「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
傅鈞伸手捂住胸口,雖然呼吸紊亂,身形不穩,卻兀自全力聆聽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又在瞬息間勉力側身避開了一道迎面擊來的黑光攻擊。
「既然早已踏入我的千鈞陰殺陣中,便不要再妄圖掙扎了!」瞬間只聽洞口處傳來一名男子的嘿嘿笑聲,充滿陰謀得逞後的洋洋得意,「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拼死拼活趕跑了那頭妖獸,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便有請你去黃泉路上做客了!」
那人說完,攻勢便似顯得更加猛烈,快得讓人幾乎毫無喘息的餘地。
傅鈞一面全力躲避着對方的殺手,一面腦中念頭急速轉動。
——來者究竟是何時在洞中佈下的千鈞陰殺陣?應該是早在他與妖獸惡鬥之前,便在洞中設置下了這道陣法,又一直極小心地潛藏着不發動,而他先前只顧得上妖獸本身,卻未曾仔細詳查洞中情況,實在是失當了。
而這道千鈞陰殺陣,他也有所耳聞,知道是玄陰派弟子使用過的高階陣法。
入陣之人,會被無形無影、力若千鈞的重擊不斷狠狠擊中身體要害,防無可防,避無可避,唯一的解法便是殺死布下陣法的陣主,到時陣法自然會消失。
玄陰派的人想要養魂木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養魂木正是難得的奇珍異寶,歷來為眾人爭搶之物。
前世的他獲取養魂木如此輕易,幾無波折,實乃幸運之甚。而今生的他,顯然並沒有前世那樣的好運了。
傅鈞與對方交手了這一刻功夫後,已經知道對方的修為與自己大致相當,而他已與妖獸惡鬥過一場,體力靈力均已消耗了不少,此時又落入對方的陣法之中,形勢惡劣之極——倒是真如對方所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即便形勢不利於己又如何?
傅鈞心神堅定,未有絲毫動搖,而此時他的視線逐漸恢復,便徹底看清楚了與他交手的人是何等形貌——那人外貌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面目本來倒也頗為英俊,只可惜臉上有一道又深又長的疤痕,從左邊眼角一直沿至嘴角,頓時只讓他顯得陰沉可怖。
而來人一身素白,服飾確實是傅鈞記憶中玄陰派弟子的打扮,而且地位絕對不低,應該是長老級別以上的衣飾。
玄陰者,即天邊皓月也,故而玄陰派弟子多以白衣為裝扮,宛如喪服,陰氣森森。
那人見傅鈞恢復目力,嘖的一聲,腔調陰冷地笑道:「何必白費力氣呢?你再怎麼試圖抵抗,最終也只會有一個結局——斃命在我手裏。現在就乖乖放棄掙扎的話,我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免得你變成一團爛泥似的模糊血肉,叫你的親友師長也認不出來,還以為你無故私逃,只怕那時你連名譽也保不住了呢。」
傅鈞不理會那人的嘲諷,亦未有絲毫被激怒的模樣,只冷然問道:「你是何人?」
「哼,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很快就要變成死人了。」那人傲然說道,「我姓溫名胤,乃玄陰派望舒長老。你是丹霄派弟子吧?卻不知入門才幾個年頭?修為才升了幾重境界?可惜你今日便要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了——放心吧,你的宗主陸淮風一定不會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叫你冤讎無處可訴,死也死不瞑目。」
溫胤口中滿是對傅鈞的不屑一顧,但眼神卻明明白白地透露出嫉恨之色,想是傅鈞如此年輕便能獨自一人擊敗妖獸,讓他心生忌憚,只想趁機剷除對手。
傅鈞看出溫胤的殺意,卻夷然不懼,只是全力以赴地迎戰敵人。
雖然連續遭受千鈞陰殺陣的重擊,他卻始終屹立不倒,縱使幾番吐血,身形晃動不穩,也依舊拼力避開溫胤本人的致命攻擊。
溫胤越打下去,便越是焦躁起來,攻勢雖然猛烈如虎,卻逐漸失去章法;而傅鈞一雙眼睛卻始終沉靜如寒潭,甚至漸漸的,他的身體仿佛已經對千鈞陰殺陣適應了一般,每次遭到重擊後,口中不再吐血,身軀也不再搖晃後退,僅是輕微一震而已,卻並不能影響到他的動作。
倏忽之間,傅鈞尋到了溫胤兩招之間的一處空隙,雖然這處破綻不過稍縱即逝,但已經足以讓傅鈞趁機劈出排山倒海般的一道劍氣!
這道劍氣在瞬間被傅鈞凝聚了全身所有靈力注入成形,樣子卻與之前的普通劍氣毫無差異,溫胤並未有所提防,還依照先前的方法,掌中發出黑光抵擋劍氣,然而卻見剎那之間,劍氣徹底貫穿了黑光,將黑光擊得粉碎,攻勢卻未有絲毫停滯,徑直前進,一下便刺入了溫胤的胸膛!
溫胤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接連退後十餘步,一直到後背撞上了石洞的牆壁,這才停下身來,卻又在瞬時「撲通」一聲,徑直跌坐在地上。
這一擊似乎讓溫胤受傷極重,無力起身,只見溫胤口中漸漸湧出大量鮮血,如同飛瀑一般嘩啦啦地往下直流,面上神情卻是極度的不甘心,嘶聲道:「你……休想……奪走……養魂木……」
傅鈞目測自己這一擊應該已經擊碎了溫胤一半心臟以及體內金丹,但他此時也已是幾近力竭,背倚牆壁,喘息不已。
傅鈞暫時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勉強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但卻不願讓溫胤看出他此時的虛弱無力,只能裝作高傲,不屑回答溫胤的話。
「我……要你……死……」溫胤聲嘶力竭地說出最後一個「死」字後,陡然渾身劇烈一顫,大喝一聲道,「困天絕地,至死方息!」
高喝的同時,溫胤渾身驀地化為一道血紅光芒,飛射向山洞四角,頓時整個山洞狠狠震動了一下,隨即傅鈞只見四周牆壁刷然變為赤紅的顏色,尤其是原本的洞口之處,更是被糊上了一層濃郁的血霧,徹底遮擋住了出路。而溫胤的身影,卻已經從山洞裏徹底消失了。
傅鈞勉力從靠着的牆壁上直起身,往前踏出數步,仔細察看着四周情景,心中不由閃過一道念頭。
——這是……困龍鎖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