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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應昭華臉上刷然一下變了色,目光霎時間只顯得無比凌厲,極其駭人。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長樂的玉佩明明在你的手裏,縱使你已將另外半枚玉佩贈與他,也休想欺瞞過我!」
傅鈞緩緩從腰間摘下麒麟火玉佩,執在手中,聲色冷靜而從容,毫無半點心虛。「這半枚玉佩,是秦湛昔日在雲蔚山上贈送給我的。此物本是他父親留給他的,也一直是他的家傳之寶。你若不信,可以用夢華天命鏡查看我說的話是否屬實。」
「……」應昭華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
「而我,我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傅鈞稍微一頓,似有不願承認之意,但終究還是選擇將事實真相說出口來,「……魔君陽羽之子。」
「這卻是徹頭徹尾的胡言亂語了。」應昭華立時冷笑一聲,「就憑你今時的年齡,你又怎麼可能是陽羽之子!」
傅鈞知道應昭華意所何指——陽羽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經身故,而他如今在真實世界裏只有二十五歲,按照常理來說,他可以是陽羽的後代子孫,卻唯獨不可能是陽羽的親生之子。
但是……凡事總有例外。
「我的年齡,確實與陽羽相差八十年。可是,若我並不是純粹的『人』呢?」傅鈞驟然擲出一句驚人的實情。
「你……」應昭華頓時瞠目不語,神情卻愈發陰沉得可怕。
此時秦湛微微側頭,在傅鈞耳畔輕聲說道:「你都想起來了。」語調中仿佛有着一絲微不可覺的嘆息。
「是。」傅鈞應了一聲,忍不住轉頭看向秦湛,問出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疑惑,「你為什麼要跟我互換身份?」而且一直到前不久,還在矇騙我是謝長樂的後裔。
秦湛低低笑了一聲,目光輕微閃動,宛如波光粼粼,其中情緒似極深沉,曼聲低語道:「做青史留名的神醫謝長樂的後人,豈非比世人厭憎的魔君之子好上許多?既已身處於幻境世界,便沒有必要背負太多。」
傅鈞眉目間並沒有絲毫氣惱之意,只是含着少許不解:「若是如此,你只需要隱瞞我的身世便可,也用不着對其他人宣稱你才是陽羽的後裔。」
秦湛靜了一靜,方才輕輕說道:「我只是想親身體會一下……你當年所受之苦。」目光陡然變得柔若春波,其中情意鮮明而濃烈,無法磨滅。
「……」傅鈞沉默了下來,目光微微移開,似欲掩蓋胸中幾欲噴薄而出的情緒,過了一瞬才忽然問道,「幻境裏的第一世,我一身魔骨始終不曾被人發現,身上亦未有魔氣顯露,也是你所為吧?」
「是我。」秦湛溫聲答道,「在你我十五歲拜師那年,我便已將麒麟火玉佩碾碎成渣,慢慢放入你的飲食里,壓制住你體內的魔君血統。」
秦湛頓了頓,復道:「雖然你自幼便被人施下了封印,不僅遮掩住了你身上的魔氣,並且還讓你生來便繼承的『血煉之體』無法發揮出全部功效,與道修中的『粹華之體』便十分相似,因而也就不會被人識破。但這道封印還是會在你十九歲那年徹底損毀,到時候魔氣便會盡數流瀉而出。」
……這也是在真實世界裏,為何自己會在十九歲那年驀然墮入魔道的緣故。
傅鈞心中如是說道。
秦湛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喟嘆道:「只有加上麒麟火玉佩,才可以徹底克制你身上的魔氣。」
傅鈞禁不住又在心裏說道:所以在幻境裏的第一世,自己才從未見過麒麟火玉佩的模樣,因為秦湛早就用掉了它。
他轉過頭,見應昭華兀自目光變幻莫測,臉色陰晴不定,遂即又道:「你不再妨仔細看看我與秦湛的相貌……我們之間究竟誰才更像謝長樂,你當真看不出來?」
應昭華聞言,神色似乎輕微一震,隨後仔仔細細地來回掃視着他和秦湛,幾乎堪稱是在目不轉睛、全神貫注的辨認。然而應昭華一直緘默不語,神情也越來越顯得惘然若失。
秦湛卻在瞬間出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謝長樂是何等相貌?」語氣中含着一點淡淡詫異。
「因為我的母親……曾與謝長樂有過一面之緣。」傅鈞的聲音有一絲縹緲。「她曾經受過謝長樂救命之恩,故而一直銘記着謝長樂的容貌。」
秦湛眉尖似在不經意間微微一蹙,低聲道:「我記得你曾說過,你的母親並非人類,而是妖族。」
傅鈞點頭:「是。她是一名有着五百年道行的狐妖,名曰皓華。百餘年前,她與陽羽相識,從而身懷六甲,卻一直拖到八十年後才生下我。她亦因此而去世,臨終之際,將自身部分記憶傳承給我,卻又施法將這些記憶封印起來,同時也封印了我的魔骨,讓我可以做一個尋常之人。」
傅鈞說到這裏,微微一頓,「然而在我十九歲那年,封印徹底崩毀,我便知道了這些舊事。」
傅鈞說完,便轉頭望向應昭華,只見應昭華臉色依舊變幻莫測,心中不由想道:應昭華明明應該比世上任何人都熟悉謝長樂才對,可是也許正是因為應昭華對謝長樂強烈無比的執念,以致謝長樂在他心中的面貌至為美好,任何人都無法相比,因而蒙蔽了他的眼睛,才讓他無法察覺到秦湛輪廓中與謝長樂的相似之處。
有些時候,血緣之親,還是會在身上留下明顯的烙印。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應昭華倏然喃喃低語了一句,聲調幾不可聞。
傅鈞乍然並沒有聽清楚應昭華的話,等到意識到了應昭華究竟說了什麼後,心中不由猛然湧上濃烈的驚喜之情,猶如滔滔洪水般席捲了整個心田。
「你……真有辦法救秦湛?」傅鈞情不自禁地出言確認道。
「呵,真是天意。」應昭華口中發出一聲仿佛含着幾分自嘲的輕笑,凝注在傅鈞身上的目光卻極其複雜,「沒想到,你竟然會是狐妖之子。」
傅鈞腦中隱隱似有一絲靈光划過,不由道:「難道這方法與我的身世有關?」
應昭華卻暫未直接回答,只道:「無論如何,禁咒啟動後,作為施咒者的他,都必須死上一次。」
傅鈞心中一沉,勉強按捺着心緒,靜靜等着應昭華的下文,只聽應昭華陡然話鋒一轉:「但是,我可以為他塑造一具傀儡替身,代他本人去死。」
「傀儡替身……」傅鈞面容微微一怔,不自覺地低聲自語道。
「要造出這傀儡替身,所需材料皆是極為稀有,世所罕見。不過對我來說,其餘東西倒也還好辦,唯有一樣東西,卻是可遇而不可求。」應昭華停頓了一下,方才緩緩道,「那樣東西,便是五百年以上道行的妖狐之血。」
傅鈞心中霎時輕微一震。
「本來在短短數日內,要尋到一隻符合條件的狐妖,幾乎絕無可能。」應昭華直直注視着他,「可你的身上卻恰好流着一半狐妖之血。當真是……天不絕人。」
說到最後,應昭華口中發出一聲淡淡嘆息,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傅鈞只覺得心情經受了一番大起大落,一時間亦是百感交集,無法言語。
站在他身畔的秦湛忽然開口道:「可是想要瞞過禁咒去,這具傀儡替身想必並非一般傀儡。」
「不錯。」應昭華頷首道,「我需要抽取你的一魂一魄,作為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