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溫愛卿如今貴為首輔,連個主意都出不了嗎?」
看到溫體仁不出聲,崇禎心裏更不痛快了。崇禎的性格多疑且暴躁,進入新年以來,由於大明國內的局勢愈發糜爛,崇禎對其也越來越不滿,這種不滿也逐漸體現在對他的態度上,有好幾次溫體仁上的摺子都被崇禎毫不客氣的打了回來。
溫體仁不是傻子,自然察覺到了崇禎對自己態度的轉變,現在看到崇禎的神情後他更加着急了,但他一時間哪有什麼既能讓崇禎滿意,又能把岳陽的主意啊。情急之下,溫體仁站出來說道:「皇上,老臣以為,倘若皇上願意給岳陽一個台階下,此人便會安份下來,如此一來山西宣大也可平復。」
「台階?」
崇禎差點氣樂了,尼瑪的,老子才是皇帝耶,讓老子給岳陽台階下?你溫體仁身為朕的首輔大臣,不但不為朕着想,反而替那賊子說話,你的屁股坐歪了吧?想到這裏,崇禎沉着臉道:「溫愛卿,你想讓朕如何給他一個台階下啊?」
溫體仁也豁出去了,他大聲道:「臣聽聞岳陽那廝雖然將高公公和陳新甲二人趕出了渾源州,但並未將事情做絕。他沒有殺了此二人就證明他此時並無造反的決心,只要皇上稍稍給他一個台階,老臣以為此人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反抗朝廷的。」
「不敢?」崇禎從鼻孔哼了一聲:「此人連清君側都喊出來了,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
「那還不是被你給逼的!」溫體仁心中暗自腹誹,不過臉上還是一片肅然道:「說和做可是兩碼事,老臣以為若是岳陽有反意的話他何必將許鼎臣以及宣大一眾將領放回去?乾脆連陳新甲、高起潛以及這些人一塊殺了豈不是好?這樣一來整個山西不就盡數歸於他手了嗎?」
溫體仁說到這裏,眾人也頻頻點頭,畢竟溫體仁說的很有道理,若是當日岳陽真的有心造反的話,只要他願意,陳新甲、高起潛以及一眾宣大眾將一個都跑不了,這樣一來恐怕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山西就要姓岳了。
聽到這裏,即便崇禎對岳陽的火氣再大也不得不承認溫體仁說得有道理,只是他的臉上還是掛不住。畢竟高起潛和陳新甲是他派到山西去的,剛到山西上任屁股還沒焐熱呢,就被人割了耳朵趕了回來,如今的滿朝文武都在看着呢,對於這樣的人朝廷不但不懲罰,反而給他加官進爵,這朝廷的臉面還要不要啦?
看到崇禎還是猶豫不決,溫體仁有些不耐煩了,扭頭瞪了一旁的楊嗣昌一眼,「禍是你惹出來的,老子為你做到這一步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
對於溫體仁的怨念楊嗣昌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這次是他看走眼了。原本他只是想通過打擊岳陽這件事來消除盧象升的勢力,沒想到拍蒼蠅卻拍出到了老虎的屁股,而且這個老虎的脾氣還相當暴躁,一言不合就要咬人,把整個大明朝廷差點嚇出好歹來。
雖然跟溫體仁很不對付,不過楊嗣昌還是咬牙站了出來說道:「啟稟皇上,既然岳陽並無確切的反義,朝廷也不能胡亂宣佈其為叛逆,因此臣以為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從長計議,那就是說不能拿他怎麼樣囉?」
崇禎剛要發火,一直站在後面不做聲的戶部尚書侯恂也站了出來對崇禎報告道:「啟稟皇上,臣有話要說。」
「講!」崇禎的聲音就象從牙縫裏擠出來似地。
「皇上,如今各地秋糧已然押解進京,但臣算過了,如今尚缺白銀七十萬兩、糧草一百二十萬擔,請皇上明鑑。」
「怎麼會差那麼多,這兩年朝廷的糧食和銀子不是還夠應付開支的嗎?」一聽到這裏,崇禎就感到腦袋又大了起來。
「年初那是因為這兩年有了山西北路繳納的糧食和銀子,朝廷這才勉強夠開支,可如今岳陽已經明確表態,說今年的秋糧他不交了,所以咱們又開始缺糧食和銀子了。」侯恂的話很直接,意思也很明確,原本你要是不鬧騰的話人家還好好的繳納糧食和賦稅,現在你這麼一鬧別說銀子了,連毛都沒有一根,你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銀子銀子……又是銀子,」崇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對着侯恂吼了起來,「侯愛卿,你這個戶部尚書是怎麼當的?天天喊着不夠開支,難道就不會省點嗎?」
「當然可以省!」侯恂現在的火氣也不小,他直視着崇禎的眼睛理直氣壯的回答道:「陛下也說了,臣只是一名戶部尚書,臣變不出銀子來,您若是讓臣省銀子也可以,那臣就把遼餉給停了,如此則沒有任何問題!」
如今大明朝要說最難當的官絕對是戶部尚書莫屬,到了崇禎登基之後,偌大的大明朝一年的賦稅不過四百萬兩白銀,可每年朝廷的開支就需要五百多萬兩,作為一名戶部尚書,每天要做的工作就是拆東牆補西牆,侯恂早已經心力憔悴,如果說此刻崇禎開口說讓他滾蛋回老家,這老傢伙肯定回非常愉快的摘下烏紗帽立刻走人,所以在和崇禎說話的時候,這老傢伙向來都是毫不畏懼的。
「你……」
崇禎咬着牙瞪着侯恂,一時間恨不得將這個老傢伙趕出暖香閣。停了遼餉,停了遼餉後那遼東十多萬將士不得立馬罷工啊,停了遼餉那關外的數十萬建奴你來抵擋啊?
此事的崇禎很生氣,他們說來說去問題又繞了一個圈回到了起點,起因很簡單,因為他們的皇帝要動一個叫岳陽的傢伙,如今那傢伙生了氣,決定不向朝廷繳納賦稅,由於人家要罷稅,所以朝廷沒銀子了。而朝廷沒銀子就不能發兵征討這個傢伙,不能征討這個傢伙朝廷的賦稅少了一大截,這樣問題就來了,如何才能讓岳陽乖乖的繳納賦稅呢?
崇禎悲哀的發現,貴為皇帝的自己竟然如此的無能,那個小小的參將在把自己派去的大臣和太監都割掉了耳朵後趕出山西後,自己竟然絲毫拿他沒辦法,
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崇禎閉上了眼睛,心中掠過一絲悲哀,「朕難道真的要向那個混蛋低頭嗎?」
最後,他微微睜開眼睛輕聲問道:「那麼諸卿以為如何處置岳陽之事啊?」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當崇禎這句話一出後,大家都知道這位向來倔強的皇帝準備妥協了。
侯恂不發一言,默默的退回到了人群當中。楊嗣昌看了看溫體仁,發現這個老傢伙又站在原地開始閉目養神起來,無奈之下他只好站了出來對崇禎躬身道:「皇上,依臣淺見,岳陽所惱者無非就是嫌皇上賞的薄了,加之陳新甲和高起潛二人做事太過急躁欠妥,這才激起了他的不滿之心,咱們索性就封他一個大點的官職,如此一來他也就安心了。」
話說到這裏,楊嗣昌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自己剛給崇禎出主意舉薦一個人去處理岳陽,但時隔才一個月,自己竟然又建議皇帝給那個人加官進爵,自己把自己的臉抽得啪啪響。
崇禎的臉上湧起一股譏諷之意,似笑非笑的問道:「那依楊愛卿之見,應該封他何職呢?」
好吧,既然已經決定了不要臉,那就將不要臉進行到底吧,楊嗣昌深吸了口氣,「臣以為,不如封那岳陽為山西總兵,加封其為龍虎將軍!」
當楊嗣昌這句話說出口時,他仿佛看到了周圍的人射來的鄙夷的目光,但是他也豁出去了,不就是臉皮麼,自打當官的那天起,他就不打算要這玩意了。
說完之後,楊嗣昌低下了頭不敢看崇禎一眼。良久仿佛才從天際里飄來了一句話:「好吧,這件事就交由愛卿去辦吧!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讓人去探一探那岳陽的口風為好,否則他一旦拒絕,朕實在是丟不起那個人了……」
崇禎九年十一月
山西的天氣已然變冷,經過岳岩鬧了這麼一出後渾源州的氣氛有幾天變得很是緊張,大街小巷裏到處都在流傳着奉國將軍岳陽即將準備造反的消息。知府蔣鑫回到衙門之後便立刻閉門不出,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出城視察流民和秋收的情況了。
隨着事情的過去,岳陽要造反的消息更是喧囂日上,整個北路甚至山西都瀰漫着一股急躁和驚恐的消息,但隨着時間一日日的過去,那些整天擔心岳陽造反會讓山西陷入混亂的人發現,岳陽在趕走了高起潛和陳新甲後再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而是繼續着以往的日子,該出巡視察的視察,該開荒的開荒,全然沒有要造反那種緊張的動作。
岳陽的動作讓不少人在不解的同時也捏了把汗,同時朝廷的動作也讓眾人感到不解,岳陽先前的動作等於狠狠扇了朝廷一記耳光,而且也將大明朝最後一絲顏面都打得蕩然無存,可大半個月都過去了,朝廷竟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可太讓人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