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行程安排,來到安迪梅拉之後的第二天才會安排日程,宣佈晉職考核的內容等事宜,從下船之後到隔日早晨這段時間,都屬於神職人員們的私人時間。
在私人時間被打擾,那西多少有些不悅。他皺着眉頭,向就坐在門邊長椅上的阿哲微抬下頷。
後者長臂一伸,就將房門開了一道縫,劍鞘勾住了門把手,好整以暇地問道:「什麼事?」
來人赫然是住在隔壁間的丹尼爾。
看見開門和他說話的人是阿哲,丹尼爾也並不覺得奇怪,雖說阿哲在他們神殿裏是出了名的不搭理那西以外的任何人,但這一路同行好歹也算是在他這兒混了個臉熟,應該不至於會被阿哲關門外——原本丹尼爾是這麼想的沒錯,可一對上阿哲的眼睛,丹尼爾就激靈靈地打了個顫,視線無法挪開,原本想直接喊那西的話也在嘴裏繞了個彎,變成了一句吞吞吐吐隱帶着懼意的問話:「阿、阿哲……?」
就在門旁邊的劍士沒答話,在房間裏側的那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反而在阿哲之前開了口:「丹尼爾?」
那西一說話,劍士就收回了目光,原本攔在門後的劍鞘也撤去,那種就像是靈魂深處都被震懾到的感覺霎時褪去,丹尼爾這才發現自己後背濕冷一片,居然在剛剛那麼短的時間裏冒了一背脊的冷汗。
丹尼爾猶自愣怔着沒講話,那西覺得不對,走過去拉開門就見丹尼爾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你怎麼了?」
&哦!沒、我沒事!」丹尼爾瞪着眼傻站了兩秒,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噢對!光明神在上,瞧我這記性——你快換件衣服跟我來,路易斯和帕提亞帝國的人槓上了!」
這個粗神經的牧師一旦想起了來意,轉眼立馬就把剛才被阿哲嚇了個夠嗆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挺厲害的。
反倒是那西聽見丹尼爾帶來的消息,有些不信地挑高了眉。
下船的時候才看見分別來自拉普蘭國和埃爾洛伊國的神職人員起了摩擦,結果小半天功夫還沒過,就輪到自己人了?
蘭迪爾帝國有三大主城,分別是海之都時爾曼,濕地之城費倫里,以及平原之城哲里。路易斯是費倫里神殿的牧師,那西這五年裏在蘭迪爾帝國走動得勤,路易斯他見過好幾次,也算是個熟人。
「……你說的路易斯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那西深表懷疑,「他那樣穩重的人,怎麼會和帕提亞帝國的人起爭執?不會是你會錯意了吧?」
帕提亞帝國和蘭迪爾帝國可不就是敵對關係麼,這倒不是因為光明大陸災變之後才引發的對立,而是在更早之前,兩個帝國之間就是明面上過得去,暗地裏爭鋒不斷的關係,不管在什麼場合,這兩個國家的外交大臣一見面就會撕逼,從來都沒有和諧相處過的時候,災變只是將兩國對立的關係由暗地裏擺到明面上來而已。
丹尼爾:「……怎麼可能!?我是這麼笨的人嗎?!」
那西真想回他一句是。
不過看到丹尼爾這幅急迫的模樣,那西也不再繼續質疑下去,讓丹尼爾在門外稍等,他則再度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牧師長袍——這次學乖了,他是進了浴室關門才換的衣服。
那西出門,阿哲自然不會單獨留下,男人利落地佩戴好佩劍,在那西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這在丹尼爾眼裏原本是個很常見的場景,可今天不知怎麼地在剛剛和阿哲對上視線之後,丹尼爾對這個高大的男人就有種說不出的……大概是畏懼感吧,就算知道阿哲是那西的守護者不是什麼壞人,此刻的丹尼爾卻仍舊有種離他遠點、甚至越遠越好的衝動。
一路過去,丹尼爾的不對勁那西多少有點察覺,但他將之歸咎于丹尼爾在擔心路易斯,也就沒有將丹尼爾的反常放在心上。
在丹尼爾的帶領下,那西三人找到路易斯的時候,對方正在和一個鼻孔都要高到天上去、一看就知道是個貴族的青年撕逼撕得不可開交。因為暫時沒有出現肢體衝突,那西也就姑且在邊上聽聽這兩人到底在撕些什麼。
畢竟搞不清楚狀況就算勸架也說不到點子上。
不管是路易斯還是來自帕提亞帝國的那個討厭傢伙,兩人爭執的層面好歹沒有下船時看到的兩人那樣低級,鑑於路易斯的出身同樣是個貴族,兩個貴族之間的嘴炮相對而言就要顯得相對來說要「優雅」一些。
因為正式的晉職考核日還沒開始,負責維護治安的守衛們並沒有全部到位,此刻又是飯點,周圍看熱鬧的人站了不少,能維持秩序的人卻一個沒有。
那西被丹尼爾找來的時機已經有點晚了,兩個來自敵對國的貴族已經結束了暗藏火藥味的相互問候,撕完了兩國政(ba)事(gua)和對方家族傳(chou)聞,切入到人身攻擊的點上——
「……聽說您這次是打算來晉升祭司的?」對面那傲然的高鼻孔君首先發招,他長嘆一聲,面上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來:「噢,我衷心祝福您得償所願,您知道吧?只有那些足夠高貴的人才有資格在在聖地安迪梅拉得到光明神的認可,而從您的姓氏來看,恐怕也只有我的衷心祝福才能助您一臂之力了。」
這句話中暗含的侮辱昭然若揭,路易斯卻仍然能夠將鎮定平靜的表情保持得很好,「感激您對我的祝福,不過正如光明神冕下從不吝惜賜予我們光明之力一樣,我相信比起您所謂的高貴,神殿更願意聽聽全心全意為光明神冕下獻祭一切的信徒的祈禱。」
聽他們的對話簡直就是搞腦子,但實際上這兩人的聊天內容直白版大概就是這樣的——
高鼻孔君:路易斯你這水貨,你以為你很厲害嗎?小爺我可是地位崇高高貴冷艷的大貴族,神殿總壇的老大們也不能小看我,識相的就趕緊給爺跪舔!
路易斯回擊:仗着自己和帕提亞帝國的大貴族世家沾那麼點邊你以為你屁股就能撅天上去了?光明神可不吃你這套把你那醜惡的嘴臉趕緊的收一收,往自己身上糊了點顏色還真就以為能開染坊,做夢吧傻逼!
&高鼻孔君並不掩飾他的蔑視,視線掃過路易斯身邊的人,最後居然落在了那西的身上,說出口的話變得意有所指起來:「您以為任何人都有資格成為光明神冕下的信徒?」果不其然,那位接下來的話鋒一變,嘴炮的對象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像他這樣一個沒有姓氏的人也能被允許進入聖地,這些人就跟您一樣,只配得到我的祝福了。」
攻擊來得太突然,那西表示對突然被扯進了硝煙圈感到一頭霧水:『我惹他了?我這是埋在地里也中槍嗎?』
系統賞他一個顏文字:
「……」作為一個圍觀黨,那西表示心好累。
偏偏路易斯並沒有拉兄弟一把的意思,反而還將那西一把推了出去:「祝福?我想不需要您的祝福我也能登上神祈之塔,獲得屬於我的神職評定。不僅是我,光明神賜福下每一位虔誠的信徒都能登上那座塔,您所謂高貴的姓氏在這裏毫無作用。那西,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語畢,路易斯和高鼻孔君居然動作一致地看向那西。
那西:「…………??!??!」什麼鬼!?
∑(°△°|||)我和你們這兩個要晉職祭司的神官不一樣好嗎!我還是個小牧師我只要晉級個神官就行了爬什麼塔啊!求放過不行嗎?!
其實也怪不得那西有這樣大的反應。
神祈之塔與「神跡」權杖一樣,是光明神賜予他最寵愛的信徒的神器,在光明神殿的三大聖物中排位第二,從光明神的寵兒——那位名聲顯赫的教皇逝世之後,就沒人能再發揮出它的真正力量,然而與「神跡」不一樣的是,經過後人的不斷研究與開發,終於有一天,神祈之塔向人們敞開了緊閉的大門。
但能夠進塔卻並不意味着成為塔的主人,時至今日神器仍未有對誰認主的紀錄,人們所發現的它的作用,僅僅是向光明神的信徒們開放了歷練的場所而已。
沒錯,登塔是需要實力的,能夠爬到哪一層完全由信徒的實力來決定。
然而因為神祈之塔本體是神器,並不是所有神職人員都能承受神器的力量,光是從外部就能感受到不小的威壓,離得越近威壓越大,要是進入到塔內,要承受的威壓只多不少,再加上歷練的內容……也許高階神職人員能在承受住神器威壓的同時在歷練中自保,但低階神職人員可就不一定了。
因此,祭司以下職位的晉級考核一般都不會用到神祈之塔,取而代之的是由教皇來決定每一期晉級考核的內容是什麼——當然了,即使神殿並不推崇祭司以下的神職人員選擇登塔這種方式來通過考核,但如果有哪位神職人員想要主動申請挑戰登塔也是完全允許的。
反正看熱鬧不嫌多,萬一出了個天才呢?
作為一個低階神職人員,那西真心表示圍觀有風險,選地需謹慎:『路易斯個白眼狼!早知道就不好心來勸架了!來也不應該站那麼近的!┭>
系統卻用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給他發了一句:
『……』那西面不改色、艱難地給自己順了口氣:『友盡!』
只不過心裏腹誹歸腹誹,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落了路易斯的面子,再說了,如果在這裏否定了路易斯的那句話,他以後在光明神殿註定會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但如果點了頭,恐怕就得跟着這兩人一起去登神祈之塔……哪邊他都不想選啊!
這兩人儼然已經把信徒歸做兩方陣營,而那西只能選一方加入,並且他也只有選擇站在路易斯這一邊。
那西將手放到背後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從剛才他就感覺到站他身後的阿哲渾身不斷散發出的低氣壓,把他的護衛暫時安撫住之後,那西嘆了口氣。
&的,路易斯。」他只能不情不願地說出了違心之語:「我不能更贊同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