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打死癩子賠好人,葉飛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三輪車是怎麼絆倒木雕,但是從現在的情況看木雕的確是被車軲轆碰倒受損,反正事情都到了這份上,就看怎麼妥善解決了。
精瘦老頭走到葉飛對面站定,伸手一把抓住車頭,一雙豆鼓眼迅速在車斗內瞄了瞄,眼中一抹失望之色瞬閃即逝。
葉飛放下木雕,抬頭望着攤主低聲說道:「東西沒全壞,既然是我撞倒的還是您說該怎麼辦吧!」
精瘦老頭眯眼說道:「這可是明末的黃楊木藥師佛,雖說品相不好,賣個一千八百塊不成問題,算得上是我這攤檔壓軸的物件,現在缺了一塊光修復至少要一千塊,老頭子也不訛你的,一千塊東西拿走,怎麼處都理由得你做主。」
「一千塊?」葉飛雙眼瞪得溜圓,大聲重複了一句,其實他心裏有了賠錢的準備,但攤主報出的數目還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計,他現在全部家當加一塊也不夠二百五,想賠也賠不起。
精瘦老頭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淡笑着說道:「一千塊已經是最低價,這是看在你老實的份上,如果按照原價還得多加八百塊,要是遇上識貨的買主轉手還能大賺一筆……」
葉飛眉頭緊皺雙眼緊盯着面前的木雕,攤主的話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溜,愣是半個字也沒留,此時他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袖珍木雕,就在木雕周身罩着一層淡金色光華,一個蒼茫悠遠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金玉貨賂。
跟不久前的『十步血光』不同,這次是一個成語,『金玉』為黃金美玉,貨賂指珍寶財富,別看葉飛每晚都要去酒吧街賣烤串兒,在學校的成績絕對是名列前茅,他平時特喜歡古文,解釋成語不在話下,當他聽到金玉貨賂這個成語時心頭一陣狂悸,神情也變得激動起來。
精瘦老頭洋洋得意講了一大摞,突然發現對面葉飛在望着木雕發呆,眼眶已經泛紅,好像要掉眼淚,他心頭微微一動,暗忖道,這小子老實巴交的,瞧着也是個沒油水的主兒,看來這價錢要再往下壓一壓,想辦法榨**口袋裏的現錢得了……
葉飛並不知道老頭心裏打什麼注意,他快行兩步走到三輪車前,伸手打開了老木錢箱,把所有鈔票一把抓了出來,攤開手低聲說道:「我的錢全在這裏,一共兩百四十八塊五毛,再多也沒有了。」
精瘦老頭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愕,豆鼓眼緊盯着葉飛手中的鈔票,他原以為要榨乾這小子口袋裏的現錢還要花上一番工夫,沒想到對方會光棍成這樣,那木雕是昨天用去不到五十塊從鄉下收來的玩意,玩個花樣就能翻上好幾倍,值了!
葉飛腦海中的袖珍木雕在奇怪聲音出現的同時消失無蹤,但他心中有種預感,這尊木雕內藏着東西,如果能用所有錢把它買下來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米老頭,你這老貨大清早的又在殺二爺呢?土都埋到脖子根了也不知道多積點陰德。」一個低沉的男聲從精瘦老頭身後響起,他臉上的表情倏然一變,立刻伸出枯瘦的手掌一把抓過葉飛手中的鈔票,那猴急的模樣好像慢一秒鈔票就會長上翅膀飛走似的。
葉飛皺了皺眉頭,他看到一個戴紅臂章的中年男人大步朝這邊走來,米老頭背對着中年男人,趕緊把手中的鈔票揣進了口袋,抬手指了指木雕大聲說道:「錢貨兩清,藥師佛是你的了,別忘了地上還有個鼻子。」
清古街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要買賣雙方錢貨兩清,打眼還是撿漏與人無尤。古玩這行全憑一個眼力,要在一大堆高仿贗品中淘寶就要有花金價買爛菜幫子的覺悟,當然也有用白菜價淘到金的特例,這正是淘寶的樂趣所在。
葉飛手中的鈔票揣入了米老頭口袋,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在清古街代表這樁交易已經完成。
米老頭不再理會葉飛,嘴角掀動兩下轉過身來,對走到近前的中年男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彪哥,老頭子本本份份做生意,絕對不敢在您的地盤上殺二爺,大清早開了個張,兩百來塊的老物件,算起來我還折了本的。」話說得輕鬆,但他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僵硬。
中年男人是清古街的治保隊長,姓張單名彪,專負責市場內治安和監管交易秩序等工作,他為人耿直,眼裏揉不進半粒沙子,自從他接管了清古街治保工作後着手大力整治市場中各種欺詐行為,『殺二爺』是其中較惡劣的一種,抓住了一定要重罰。
『殺二爺』跟撞車碰瓷大同小異,只不過碰瓷用的是人,『殺二爺』用的是物件,無良小販故意把原本就有損壞的貨物擺到攤檔最邊沿的位置,用一根活扣透明魚線掛住物件邊角,見到有生面孔的過路客貼着攤檔走過立刻拉動魚線,再藉口物件摔壞進行訛詐。
張彪剛收到消息,米老頭在偷偷幹這種『殺二爺』的勾當,剛才他收到消息,特意趕過來抓現形,抓住了一定要罰到這老貨拉褲。
「哼!有沒有殺二爺你說的不算。」張彪冷哼一聲,把頭轉向葉飛,發現他正彎腰捧起那尊殘破木雕仔細端詳,好像對手中的老木疙瘩頗感興趣,這就讓他心裏納悶了,難道消息不對,怎麼瞧這小子也不像個玩家啊!
張彪正納悶,葉飛突然掄起手中的木雕用力砸在青磚地上,啪嚓!木雕在一聲刺耳的脆響聲中四分五裂,從破碎的木雕中滾出一團晶瑩透亮的物件,是一枚鴿卵大小的珠子,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葉飛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伸手一把將珠子抓住,他不知道珠子的價值,光瞧這模樣就相當不錯,攥在掌心涼沁沁的,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金玉貨賂』中蘊藏的意思,心中所有疑惑瞬間被喜悅衝散。
「小伙子,手裏物件能讓老頭子瞧瞧麼?」一個平靜蒼老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葉飛攥着珠子的手掌微微一顫,心頭莫名一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