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陽進來時,榮錚在擦劍,頭也不抬,一點一點地仔細擦着。
尋陽和郭匡兩人看到那把劍,都不由驚愣了下。
郭匡盯着它,無意識地吞咽了,然後將自家公子推到桌子旁邊,帶上了門,走了出去。
屋內只剩沙沙聲。
「龍吟果真在榮家。」尋陽似乎早有猜測。
榮錚沒坑聲。
「鳳鳴下落不明,白虎在姚戰手裏,現在龍吟也出現了,只不知玄武會在那裏。」尋陽嘆了口氣,「神劍,神劍,真不知是禍還是福,圍繞它們,過去不知喪失了多少無辜的生靈,以後只怕更是只多不少,龍吟在榮家一直無人知曉,你現在拿它出來,不怕惹來禍端?」
尋陽點頭,「據說四大神劍有同一人所鑄,同一時間打造完成,並且同一時間交給了四個人,俗話說有散有聚,四大神劍從分開就沒再聚集,沒再同時出現過,近段時間四把出現了三把,看來距離聚集是不遠了,不少人都在等待着這一刻,更是有不少人想據為己有,你想拿它來引人上鈎?」
榮錚放下絲帛,彈了下劍身,神劍轟鳴聲起。
「你聽到了嗎?它在叫嚷着飲血,飲很多很多人的血,它說它餓太久了。」冰冷的劍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陰森可怖,仿佛是地獄來的索命使者。
尋陽凝視着他,神情不由一凜,眼裏滿是擔心,「小酒怎麼樣了?」
榮錚遲疑了下,「還能怎麼樣?醒了就哭鬧着找她,直到哭累了再睡過去,剛睡着沒多久。」
尋陽低垂了頭,好一會兒才努力張開嘴巴,「他們母子相依為命,感情很深,孩子一時接受不了,你要照顧好他……」
「這還用你說。」榮錚別過頭,淚珠從修長的睫毛滑落而下,好一會兒,才轉回來,「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尋陽愣了下,然後望着放在腿上的手,渾身透着悲傷和無奈,「說什麼?說我是她那逃出一劫未死的舅舅?那場浩劫沒要了命,只是要了我一雙腿?是沈家唯一現存的男丁?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籌謀了二十年,現在回到這裏只為復仇而來?」
榮錚放下劍,凝望着他,「你果然是,我一直就覺得不對勁。」
「我已經身在仇恨里,有我一個就夠了,沈家的仇跟她沒有關係,那時她都還沒出生,沒必要被仇恨纏繞?」尋陽仰頭長嘆口氣,「我忍住沒告訴她,她的舅舅就在她的身邊,可就這也沒能阻止她來到這裏,沒阻止她……要說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宿命,沈家擁有風鳴的宿命……」
榮錚不解道,「你既然是沈家的人,怎麼會成為雲中山莊……」
尋陽打斷,「我母親是雲中山莊的小姐,但由於雲中山莊的超然敏感地位,避免遭來忌憚,一直對外隱瞞着這層關係,只是不想,最終還是發生了,提前察覺到不對,父親就拼盡全力,讓我和我姐姐逃了出來,逃脫的過程中,為分散敵人的注意力,姐姐引開敵人,與我分開,至此後就再也沒見,而後來我就去了雲中山莊……」
「你後悔嗎?」。榮錚問他。
尋陽搖頭,「說這個又有什麼用。」
榮錚眼神發狠,抓住桌上的劍,「但我會讓他們後悔。」
正說話間,外面響起郭匡的聲音,「公子,太子殿下來了。」
屋內兩人對視了一眼,尋陽說,「讓他進來。」
進來的韓真是一臉的懊惱和悲痛,在一把椅子上落座,直接說,「都怪我,那晚我就不該留她一個人,知道了左夫人的野男人是國師,就該想到他會斬草除根,不留一點線索……」
說到這裏,他猛拍桌子,「明天我就去找父皇告訴他真相。」
「真相?」尋陽反問了句,「誰會相信你說的是真相,左夫人當天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寶春她……指望姚戰為你作證想都不要想,光你一個人在那兒說,只會讓皇帝以為你想剷除異己。」
韓真想了想,「那我就先消弱國師的朝堂勢力,讓他孤立無援,到時就好對付了。」
榮錚說,「不行,國師樹大根深,一兩年之內都不一定成事。」
韓真皺着眉頭,很是不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這樣算了,不管了,人就這樣白白地沒了?虧你是還是她丈夫,竟讓死的不明不白,就因為你懼怕敵人的強大,害怕丟了你的命,你不管是吧?你不管,我管,這仇,你不報,我報……」
刷地一聲,劍芒一閃,轟鳴聲起,龍吟出鞘,橫在了韓真的脖子上,「有你什麼事?那輪得到你管?」
韓真低頭看到橫在自己脖子上的劍,不由愣住了,一臉古怪地看着榮錚,「這,這是龍吟?」
榮錚兇狠地瞪着他,「再說一句,別怪我拿你第一個餵劍。」
「行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就不要鬧了,大家的一致敵人是國師,應該好好想想怎麼對付他才是?」尋陽無奈地揉着太陽穴,「榮錚放下劍,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榮錚狠瞪了他一眼,拿開了劍,放在劍鞘里,「殺,一個不留,他的勢力無非是天聖教,那我就先毀了他的天聖教,然後再來對付他……」
韓真一臉看瘋子的表情,「天聖教那麼多人?你怎麼毀?」
榮錚說,「那就從一個據點一個據點的來。」沖韓真哼了聲,「天聖教不是你一直的心頭之患嗎?我除了它,不正合你意?」
「你不是想除掉天聖教,你是想殺人?」韓真說。
「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別?」榮錚說,「這是最快的除掉國師的辦法。」
「但也是最血腥的辦法。」韓真說。
榮錚將手中的劍拿在手上,準備出去。
尋陽問他,「你想好了?」
榮錚苦笑了下,「我還有什麼可想的嗎?除非奇蹟出現才能阻止得了我。」
尋陽拿出一張紙,遞給榮錚,「這是我查到的所有他們的據點,都是分壇,總壇還在查,一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榮錚接過紙張,看了看,收了起來。
尋陽又拿出一張,「這上面有依附於國師朝中大臣的名單,上面不但有他們的喜惡,更有他們這些年所做過的事,你可根據上面羅列的事,看看那些人可以爭取,那些人需要徹底清除。」遞給韓真。
韓真看了幾行,就震驚不已,「太好了,有了他,不久國師大人就會孤立無援,公子果然是神通廣大,讓人佩服。」
榮錚拿着劍去了裏間,將劍放到桌上,走到床上坐了下來。
床上的兒子,眼睛是腫的,眼睫毛是濕的,睡着了都還是一抽一抽的。
榮錚的眼眶溫熱模糊起來,拿手撫摸過兒子委屈嘴,抽抽的紅通鼻子,心裏空了一個大窟窿。
他們父子兩以後該怎麼辦?怎麼辦?
就仿佛前方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沒人為他們指路,也永遠看不見光明,就只能永遠呆在沒有希望的黑暗中。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他?非要這麼懲罰他?
難道是怪他對她不夠好?
他承認他過去是不夠好,他脾氣不好,他小心眼,他看不得有人覬覦她,更是看不得她把別的男人放在心裏,即使她那皇帝爹,她哥都不行。
恨不得藏起來不給別人看,他不能,所以,他動不動就沖她發脾氣,發了脾氣還要她來哄他?
他現在知道自己不對,知道自己錯了,他保證再也不那樣了,只要她好好的出現在他面前,無論讓他怎麼樣都可以。
仁慈的蒼天,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就請把她還給我吧……
「娘親,娘親……」兒子閉着眼睛,痛苦地搖頭。
榮錚抹了把淚,趕緊將兒子抱在懷裏,「兒子醒醒,是不是做夢了……」
小酒睜開了眼睛,看看四周,又看看他爹鬍子拉碴的臉,突然意識到什麼,哇的一聲猛地大哭起來,「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哭的榮錚心更疼了,拍了拍兒子,仰頭吸了一口氣說,「兒子,不哭,不哭了,你娘看到你這樣,會笑話你的。」
「你騙人,你騙人,我娘掉進懸崖里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小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榮錚抱着他,「誰告訴你不會回來了?」
小傢伙淚水連連地,惱怒地看着他爹,「都摔死了,怎麼回來?」
榮錚青筋直暴跳,「死什麼死,以後不許說這個字,不吉利,你娘是那麼容易死的嗎?」。
小酒終於停止了哭泣,一抽一抽愣愣地看着他爹。
榮錚說,「爹跟你娘第一次碰到的時候,就是她從山上掉下來,砸到我身上,那麼高的山,不比那座山矮多少,可一點事都沒有,你娘就是上天賜給你爹的,她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小酒拿袖子抹了一把淚,「沒死嗎?她曾經說過遇到過高人仙境什麼的。」
榮錚猛點頭,「對,就是這樣。」
小酒又問了,「那她怎麼不回來?」
榮錚說,「你也知道她路盲,那有那麼快找到回家的路。」
小酒點頭,「她是夠笨的,經常找不到回家的路。」
榮錚抱着兒子說,「現在有壞人要害你娘,咱們要在你娘回來的這段時間把這幫壞人給除了,明天你就跟爹一起,帶着大毛把這幫人全殺了。」
小酒猛地點頭,「我要讓大毛把那個黑衣人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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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什麼呢,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又把自己給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