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劉宇凡同學大馬金刀地在風琴前坐了下來。
「好久沒摸過風琴了,也不知道手感退步了沒。」劉宇凡將雙手搭在琴鍵上,稍稍感受了一下鍵盤。其實也沒啥好感覺的,琴鍵因為使用的時間太長,好多地方都掉漆了,甚至有的琴鍵的鍵面都被按出了小坑。好在這風琴還是比較皮實的,倒沒有壞掉的鍵。
「我先給大家示範一下啊。」進入狀態的劉宇凡,很快找到了「老師」的感覺,雙腳踩着踏板,「呼哧呼哧」一陣後,雙手揚起,隨即落到了琴鍵上。
右手一開始就是直接八度音程混以三和弦,直接奏出了副歌的結束句。在左手低音八度接三和弦的柱式和弦伴奏下,熱烈的氣氛立刻顯露出來!
僅僅是一個前奏,就讓這些人再度震驚了。
「原來這琴,還可以彈得這麼好聽!」看着坐在風琴前,雙手忙活的劉宇凡,楚桂生整個傻掉了,這,這是看電視能學出來的?
在沒有可供參考的現成伴奏譜的情況下,用歌曲的副歌部分做前奏,是即興伴奏慣用的一種手法,劉宇凡的鋼琴水平雖然一般,但他勝在知識學得雜,即興伴奏也研究過,雖然對付大型的藝術歌曲還很吃力,但對於這種簡單的小曲子,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熱烈歡快的前奏過後,音樂一轉,立刻換成了跳躍式的和弦。
左手是八度夾雜五度的低音bass,右手則換成了三和弦,正是c小調主和弦。
當然,譜子上記得是f大調,確切地說,應該是b小調,因為這首曲子是小調式。考慮到這些人沒有受過專業聲樂訓練,原調有點高,劉宇凡就將原曲降了一個調,改成了c小調。
兩小節的節奏過後,劉宇凡的人聲也加了進來。
「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清脆的童聲,在動感活躍的和弦伴奏下,顯得更加親切動聽。這架風琴在劉宇凡的手底下,才算真正發揮出了其鍵盤樂器應有的功能。
而至於楚桂生和那幾個合唱隊的學生們,已經看傻眼了,一個個直直地看着劉宇凡在那兒彈着,唱着。
直到一曲唱畢,那些人還在瞪大眼睛看着劉宇凡,似乎不相信,這個將一首他們已經唱過無數遍的曲子唱得如此動聽的傢伙,是和他們一個學校的。
「他被神仙附體了吧。」一個念頭在眾人腦子裏冒了出來。
而楚桂生,則是再度陷入了巨大的驚喜中,今天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個神奇的日子,這個劉宇凡帶給他的意外,是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大。一開始是唱得好,現在,居然連琴也彈得這麼好。他也算是師範生了,當然也知道這琴是要用兩隻手彈的,可當初教他的音樂老師,只是簡單地講了些和弦,對於沒有基礎的他來說,那些東西就如同天書一般,能把簡譜認下來,他都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學生,居然只是跟着電視學,就把琴彈到了這個程度,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所謂的神童嗎?
自然,他對劉宇凡的話,也是有些懷疑的,可那些都不重要,看着劉宇凡的表現,楚桂生直覺道,這次的六一匯演,大寨村小學怕是要大出風頭了。
「嘿嘿,一小那個牛得不行的李老師,這回怕是得看得連下巴都掉下來了吧。」楚桂生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人們的表情,心下大爽,也顧不得追究劉宇凡這身本事到底是哪兒學來的了,當下拍板,讓劉宇凡來教這些孩子小合唱,他乾脆在一邊當起了觀眾,就坐在劉宇凡的身邊,看他彈琴,順便也「偷點藝」。
這就是楚桂生,喜歡音樂,一個單純的念頭,讓他當了二十多年的音樂老師。其實,憑着他的執着勁,要是有位名師指點的話,未嘗不能學出一番成就,起碼也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音樂老師,可惜在這種環境中,生生把他耽誤了。
現在有了能接觸更高級音樂技巧的機會,楚桂生自然也放下了老師的架子,虛心地當起了「學生」。
得到楚桂生的「授權」,劉宇凡這個老師的底氣就更足了,當下也不客氣,按照他的方式教了起來。
「來,大家都站到琴邊上,我們先做發聲練習。」劉宇凡拍拍手說道。
「發聲練習?那是什麼?」
「發聲還用練習?」
聽到這個「新名詞」,這些合唱隊的學生們一頭霧水。
「唱歌一定要做發聲練習,正確的發聲不但能讓歌聲變得更好聽,也能夠有效地保護嗓子,大家以後唱歌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不能憑力氣吼,要用方法,用腦子來唱。」看着這些一臉茫然的傢伙,劉宇凡給他們上了人生中第一堂真正的「聲樂課」。
應該說,他們是幸運的,遇到了劉宇凡。在這裏,大多數學生上完九年學,也沒有機會聽到這樣的專業音樂知識,就算是上了九年的音樂課,也還是不知道「音樂」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我先給大家簡單講講怎麼歌唱。」劉宇凡說着,站起身來,面向這幾個隊員。
「歌唱還用講?當然是用嘴唱啊,誰不會?」聽到劉宇凡這麼說,這些人都有些不以為然,雖然劉宇凡唱得很好,但也不代表他們不會唱歌啊,他們可都是從各個班裏挑出來的尖子呢。
楚桂生也很奇怪,這唱歌還用講?不就是老師唱一句學生學一句,唱不准了就糾正一下嗎?
帶着疑惑地神情,楚桂生繼續看着劉宇凡的「講解」。
「先和大家說一下唱歌的姿式。」劉宇凡說着,掃了這幾個人一眼,隨即道:「剛剛我看大家站立的時候,都是雙腿並得緊緊得,這樣不好,肌肉太緊張了。大家跟我學,雙腿自然分開,與肩同寬,不要含胸,雙手自然下垂,整個上身的重量要自然地落到雙腿中間。」劉宇凡說着,自己做了一下示範。
「還真有意思,這是唱歌,還要擺姿式?像練武術一樣。」幾個人都覺得有意思,紛紛學着劉宇凡的樣子做了起來。
「接下來我要講呼吸,吸氣要自然,飽滿,但不要吸得太足,以避免僵硬,要口和鼻子同時吸氣,吸氣的時候要有種聞花香的感覺,整個人的狀態要興奮起來。」劉宇凡講解着,隨即又做了一下示範。
只是這段講解,卻讓這些人有些發笑了,聞花香、興奮,這些詞都是那麼新鮮,他們頭一回覺得,唱歌還有那麼多的門道。
只有楚桂生臉上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起來,他隱隱覺得,劉宇凡講的都是十分專業的知識,自己也似乎聽師範的老師提起過,只是隔了那麼多年,早已記不清了。這個孩子,他怎麼懂那麼多?
「好了,基本要領先講這麼多,下面做發聲練習。」劉宇凡說着,又坐迴風琴前,雙手同時落下,彈了一個c大調的三和弦。
「我們首先練習哼鳴。大家聽我的示範。」劉宇凡說着,雙唇微微閉合,隨着琴聲,做了一個自然音階五度級進的哼鳴。
聲音很輕,但卻很結實,每個人都能聽得清,如果這裏有一位專業的聲樂老師,一定會點頭讚許,劉宇凡的哼鳴練習,的確是十分到位的,聲音集中,結實,有彈性,無論是高音還是低音,位置都十分統一,雖然這只是很簡單的哼鳴練習,但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也是相當不錯的了。
聽到劉宇凡的示範,大家都感到很新鮮,比起枯燥的一遍遍唱歌,這樣的練習有意思多了。
「不對不對,聲音太響了,再弱一點。」
「呼吸,注意呼吸!」
「身體挺直,不要含胸,精神點!」
劉宇凡一邊用琴領着他們做發聲練習,一邊隨口糾正他們的錯誤之處,看着坐在琴前的劉宇凡,楚桂生突然覺得,一種很模糊,很遙遠的畫面浮現在腦海里。
一個微胖的、戴着黑框眼鏡的、留着一頭髮白的捲髮的老太太,端坐在風琴前,一臉嚴肅地指導着他們。
「那個老師叫什麼來着?好像叫陸什麼,咳,時間太長,記不得了。」楚桂生搖搖頭想道。
劉宇凡採用的是半音級進,當右手的高音進行到小字二組的f時,他就發現這些人唱得有些勉強了,有些人還咳嗽起來,於是,他果斷停了下來。
「好的,我們往回走。」劉宇凡說着,開始往回彈。
這個發聲練習,也是一種檢查,試試這些人的音域範圍。結果和劉宇凡想像的差不多,沒經過訓練,極限也就到小字二組的f了,劉宇凡記得前世的自己可以輕鬆地唱到小字二組的a甚至降b,狀態好的時候還可以挑戰一下highc(高音c),這些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接下來我們練習開口音,跟我唱,啊~」劉宇凡繼續領着他們練習。
「啊~~~」一片響亮的聲音齊齊響了起來,這些人表情輕鬆,「啊」還不好唱?就是張開嘴喊嘛。
「停!停!」才聽這些人唱了一句,劉宇凡就把他們叫住了,這都什麼聲音啊,簡直就是扯着嗓子在喊嘛。
聽到劉宇凡叫停,這些人都不知道怎麼了,唱得不是挺好嘛。
「記住,不是聲音大就好,懂嗎?你看你們,呼吸、姿式,都忘了,再有啊,我強調一點,要張開嘴唱,下巴要放鬆,放鬆知道嗎?」劉宇凡揮着手說道,教這幫一點底子都沒有的傢伙實在是太費勁了。
「張開嘴唱?我們不都是張開嘴唱嘛,不張嘴怎麼唱?」聽到劉宇凡這個莫名其妙的說法,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怎麼回事。
「大家在唱的時候,後牙關要打開,看,就是這裏。」劉宇凡說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後牙關,隨即又做了一遍示範。
再一次練習,這次好了一些,對於劉宇凡剛剛說過的話,這些人還是能理解的。
就這樣,在劉宇凡的不斷糾正中,一遍閉口音、一遍開口音的發聲練習,足足做了十分鐘。
「好了,接下來我們再練習這首《歌聲與微笑》。」總算做完練習,劉宇凡長出了一口氣,他有點自嘲地想,這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不過,接下來的歌唱練習,讓劉宇凡覺得自己這番辛苦總算沒白費,雖然效果不是那麼立竿見影,但這些人的聲音,總算比剛剛用大白嗓唱時,聽得舒服一些了。
劉宇凡不知道的是,此刻,這些學生們心裏也驚訝了起來。
「咦?我唱歌變得省力氣了,嗓子也舒服多了。」五年級的馬靜靜剛一唱,就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不光是她,合唱隊的九個人,都有這種感覺。之前還不知道那個「發聲練習」有什麼用,只是覺得好玩,此刻,再度開始練習的他們,才發現這「發聲練習」的好處,比起剛才來,他們唱歌更舒服了。雖然劉宇凡給他們起的調比起剛剛楚桂生彈得還要高,但他們唱起來卻一點也沒有吃力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舒服。
「這個發聲練習,還真是管用啊。」合唱隊的隊員們興奮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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