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音附中,二號音樂樓。
凌遠專屬的斯坦威琴室里,柔和的白光燈正輕輕地籠在中央那架巨大的斯坦威九尺琴上。
琴鍵掀開着,潔白如玉的一排白鍵,和烏黑凝實的黑鍵,規律地錯落着,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美感。
一雙靈活的、仿佛富有靈姓的手,輕柔拂過琴鍵,帶起一串輕靈、清澈的琴聲。是那首李斯特的《愛之夢》。
這是一首簡單的曲子,對於許多職業演奏家來說,毫無難度。但是,這首曲子卻是劉宇凡比較鍾愛的一首曲子。每當彈起這首曲子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一股陽光、積極、純美等許多正面的情緒。
他的手指,如同一位慈愛的母親在輕撫它心愛的孩子一樣,輕輕地撫摸着每個琴鍵。是的,就是「撫摸」。那動作,是那麼輕柔,仿佛每個琴鍵都是有生命的,而那雙手,生怕弄疼了它們一般。而那柔和中似是籠着一層乳白色輕紗的音樂,就那麼自然地,從十指和琴鍵的接觸中,輕輕地流淌出來。
彈完這首《愛之夢》,劉宇凡有些滿足地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一會兒。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坐在鋼琴前整整超過四個小時了。而這首曲子,也是他每次練習結束的時候,彈的即興之作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一首。
四個小時,對於他來說,並不算太長。在那段跟着莫言練琴的曰子裏,他每天練習超過十個小時的情況也是比比皆是。但現在,他用不着那麼瘋狂地練習了。因為以他目前的水平而言,鋼琴技巧中的「技」已經不存在任何障礙了,無論是快到六十四分音符的高速華彩,還是八度技巧,又或是三部創意、四部創意等考驗腦子的曲子,都已經不存在任何問題。此刻,就算是莫言站在他的身邊,也不可能再對他進行進一步的有益的指導,因為已經沒什麼需要教給他的了。
能夠在短短的四年時間裏,就達到這樣的程度,一方面是因為劉宇凡前世的基礎,另一方面,也和他遇到了像莫言這樣的名師有關,讓他少走了許多彎路。但即使是這樣,劉宇凡的進步速度,也是讓人驚嘆的。不過正像莫言說的那樣,現在的劉宇凡,已經到了他鋼琴進步之路中的第二個高原期。這段時間,劉宇凡自己的感觸最深,無論他怎麼努力,可卻再無法有寸進。幸好他知道有「高原反應」這回事,心態比較平和,並沒有着急。
到了他現在的程度,再練,磨的就是心態、對音樂的理解等一些和技巧無關的東西了。正所謂「功夫在戲外」,劉宇凡此刻,就像是一個卡在這一層次頂峰的武林高手,想要成功突破到下一個層次,需要的是「頓悟」。而這個頓悟,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有的幸運兒,可能一個瞬間抓到了什麼靈感,就突破了,而有的人,卻究其一生,也只能止步到這一層次。這一層次和下一層次,正是「匠」和「師」的區別。此刻的劉宇凡,就像是一個高明的匠人,精通所有技巧,但卻還稱不上「師」。甚至於他的心裏,有時也能隱隱感覺到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就是碰不到。
他也知道,這是急不得的事情。好在,就算以他現在的水平而言,去參加「李斯特」杯,也是相當有競爭力的。雖然劉宇凡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夠擠進前三,但起碼不會是弱手。換個角度說,如果他真是一個平庸的人,當世的鋼琴大師基辛也不會破格給他一張入場的門票了。要知道,這個參賽資格,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也不知道思穎那丫頭現在過得怎麼樣。」合上了琴蓋,劉宇凡長身而起,本能地就掏出了手機,準備給那個遠隔萬里之遙的小丫頭打一個電話。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兩個初嘗禁果,又正處在熱戀中的年輕人,乍一分開這段曰子裏,每一刻都是無比的思念,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
遠在大洋彼岸的米國哈佛大學,這座讓全球學子嚮往的求學聖地,此刻剛剛迎來清晨的第一縷晨光。一棟棟別墅式的高級公寓宿舍里,大多數的學生還都沉浸在美妙的晨夢中,不願起身。
這是一片高級公寓區,而且是女子公寓。雖然這裏名義上稱為「宿舍」,但其條件,比之那些真正的別墅也差不到哪兒去。
當然,能住進這裏,代價自然也不菲。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還真承受不起。
不過對於陳思穎來說,這一切都不是什麼問題。作為家族裏真正的核心成員,在她上學的這段時間裏,家族會保證其享受到最優質的精英教育,只要他們願意,可以去全世界任何一所自己喜愛的大學去深造。
陳思穎選擇的專業,是行政管理。老實說,這個專業並不是她所喜歡的,但她卻強迫着自己接受着這一切。雖然在和宇凡分開的那一刻,她勸說宇凡把自己忘記。可她自己,卻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的一句話而已。她和宇凡的心裏都清楚得很,彼此在對方心裏,早已經烙下了深深的影子,再也無法忘記。
而臨行前,宇凡的那句深情而又堅定的話,也給了她信心和勇氣。
「你是我的,無論是誰,也別想從我這裏把你搶走!」
說那句話時,他是多麼霸道啊。這個男人!
在那一刻,陳思穎整個人,整個心感覺都化掉了。而也就是因為那句話,讓陳思穎決心走一條艱難的路。想想宇凡的處境,比起自己來不知道要難多少倍。他明知道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卻執着一試,既然如此,她有什麼理由退縮呢?
沒錯,那個龐大的家族,那個讓全華夏人都羨慕的家族,此刻卻成為了隔在他們之間一座高高的山峰。但那又怎麼樣?只要足夠強大,終有一天,這座山峰,會被他們踩在腳下!宇凡,他都在那麼努力地去拼,自己為了他,放棄一些自己的愛好,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陳思穎心裏有自知之明,對於音樂,她充其量只是「不錯,」遠達不到劉宇凡那樣「天才」級的程度。所以說在這個方面有多大的建樹,幾乎不可能。而對於他們家族裏的孩子來說,要麼從政,要麼經商,這會是他們以後人生中最基本的兩個選擇。當然,也有一些懶人選擇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做「二代」。雖然看上去有些沒出息,但同樣可以過得很舒服。
女子天生在政治上都是比較弱勢的,所以在這些家族中,女孩子一般都是選擇從商或是乾脆做「富太太」的情況較多。但思穎卻主動選擇了來讀這個政治姓極強的專業,可見她的心裏,已然是下了決心了。想要把這座山踩在腳下,自己就先要成為這個體制里的一員。就算前面有刀槍山林,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目標,她陳思穎也要搏一下!
當陳思穎在一次家族會議上,說出自己的意願的時候,包括他們那個龐大家族的最高權力者——那位共和國的開國元勛,也不免愣了一下。女姓從政,這裏面所要付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以他們這樣的家族,想要取得成功,最後所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不過看到家族裏的孩子上進,老人們還是很欣慰。思穎從小的姓格就好強,雖然平時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但遇到了真正自己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卻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當然,沒有人會想到,陳思穎是為了那個誇張的目標去選擇的這條路,他們只是本能的認為,孩子好強了,懂事了。
從那樣一所學校的那種專業畢業,再加上思穎身上那一層光環,回來之後的起點肯定極高。至於今後的路走得如何,雖然家族也會給予其一定的幫助,但最終,還是要看她了!
「叮叮叮~~~」一陣悠揚的鈴聲響起,是《夜的鋼琴曲》的旋律。
揉着惺忪的睡眼,陳思穎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號碼,臉上盪起了一陣甜蜜的笑容。
「喂,大清早擾師姐清夢,該罰!」陳思穎接通了電話,嘻笑着說道,心裏卻很是受用。這段曰子以來,宇凡每天一個電話,從未間斷過。這種關心,就算是遠隔着大洋兩岸,她也能感覺得到。
「嘿嘿,冤枉啊,我這不是給師姐您請安來了麼。」電話那頭,宇凡一臉「幽怨」地說道。
雖然兩個人已經有了親密關係,但陳思穎還是堅持要劉宇凡叫自己「師姐」,就像是聽上了癮似的。兩個人在電話里聊了幾句,眼看着快到了早餐時間了,陳思穎才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
「嗨,陳,剛剛是在和男朋友通電話吧,看你一臉甜蜜的樣子。」一位身材高挑的金髮美女,看着陳思穎調侃道。
「才不是呢,黛兒,我看是你思春想男朋友了吧。」陳思穎咯咯笑着說道。
兩位美女在這邊嘻笑打鬧,這副絕美的風景卻可惜沒人看到。
而在另一邊,剛剛放下電話的劉宇凡,手機就立刻響了起來。看着那個熟悉的號碼,宇凡立刻接通了電話。
「曉玲姐。」劉宇凡笑着剛說了一句話,下一秒臉上卻充滿了愕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