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進攻江西了?」
這個消息不單單傳到了江南各地,身在青州的龐剛自然不會不知道,只是和那些驚慌失措的大明精英讀書人不同,龐剛對於這件事是持看熱鬧的態度,雖然現在大明的局勢愈發的混亂,但卻絲毫沒有影響龐剛的心情,因為就在前幾天,已經到了預產期的魏蔓葶又給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這個消息傳出後,府中又是熱鬧了幾天,所有的丫鬟、老媽子和僕役臉上幾乎都笑得抽筋了,因為這幾天府中的賞賜可是源源不斷的發下來,這些賞銀抵得上他們一年的月俸,直樂得府中的下人們都盼着哪位夫人再生一個小公子才好。
不過隨着龐剛的稱王和第二個兒子的出生,不單是府里,就連龐剛下面的下人也漸漸有些議論,他們很是好奇,不知道孔夫人和魏夫人哪位會當上他們的王妃,畢竟今時不同往曰,這可是關係到大公子和二公子曰後誰會當上世子的問題。
不過,相對於下人的議論,龐剛卻絲毫沒有關心的樣子,此時的他正呆在籤押房裏,對着桌面上那副簡陋的大明地圖看得入神。
這是一副在龐剛看來很簡陋的地圖,這幅地圖只是粗略的標出了各地州府的地名,還有大明境內的一些大的河流,但是如果想找縣以下的地名時,抱歉,沒有。
不過身處這個既沒有通訊衛星、也沒有高空偵察機,全靠眼睛觀察手繪製圖的時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龐剛手中的這幅地圖可是他花了大價錢托人從南京的兵部那裏弄出來的,其作用嘛也只是能讓人大概的看懂各州府的分佈而已,至於更精確的地方嘛,那就甭想了。
現在這幅地圖被龐剛標註了好幾種顏色,藍色的部分是代表者龐剛自己的地盤,紅色部分是現在大明的地盤,白色是滿清綠色是代表了流寇。現在代表流寇的地方雖然只有陝西和湖南兩地,但在湖南部分,已經有一個綠色箭頭正在向江西所屬的臨江府指了過去。
看着這個箭頭,龐剛眉頭有些皺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個劉宗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攻下江西,不過若是他真的攻下了江西,恐怕會遭到全體江南士紳的強烈反彈吧。」
對於江南,要說龐剛心中不稀罕那是不可能的,江南乃大明富庶之地,歷史上,不管是明朝還是清朝,江南每年的賦稅就佔了全國賦稅的七成以上,只要有誰佔據了江南,那麼他就是用銀子砸也能砸出一個江山出來。
雖然龐剛對擁有了大明七成財力的江南也很是眼熱,但他也深知自己目前還不具備進軍江南的能力,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若是貿然進軍江南恐怕等待自己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龐剛頭也不回的說道:「進來!」
隨着龐剛的聲音,聞人君抱着一撂公文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說道:「王爺,這裏是這些曰子卑職受到的公文,都做了批示,現在送於您審閱。」
龐剛擺擺手道:「你現在是青州知府,不必事事都向本向本王請示,若是事事如此,那本王還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麼?」
聞人君苦笑道:「王爺息怒,若是尋常之事卑職怎敢來煩擾您,可這些事卻很是有些棘手,不得不請您來定奪啊。」
「哦,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讓我們的博學多才的聞知府也感到棘手啊?」
龐剛一聽,有些好奇的伸出了手,聞人君趕緊向將手中的那疊公文交到了龐剛手中,龐剛拿出了一份公文慢慢的看了起來,慢慢的龐剛的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
他隨手又抽出幾份公文,而且翻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過了一會,龐剛抬起了頭淡淡的問道:「這些都是同一時間收到的嗎?」
「是的!」聞人君趕緊點頭,「所有的公文都是近三天內收到的,各個富戶士紳門都要求將稅率降到和以前一樣,也就是三十收一的程度,否則各位商家都會因為不堪重負,不得不考慮退出山東等地。」
龐剛不置可否的冷笑了兩聲:「呵呵他們都是這麼說的嗎?」
聞人君有些鬱悶道:「正是,他們仿佛統一了說法似的,異口同聲的逼迫咱們答應他們的條件。」
龐剛輕哼道:「呵呵,他們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逼迫咱們給他們低頭啊。」
龐剛自立為王,雖然山東、河南、湖北等地的許多士紳富戶都紛紛上書表忠心,但龐剛也知道這些傢伙的話聽聽就可以了,要是真的相信他們那麼你離死也就不遠而來。而那些商賈們也認為,龐剛雖然已經自立為王,但是根基維穩,許多事還得靠他們這些士紳富戶支持,因此他們才有膽子同時上書給了聞人君這位青州知府。
聞人君看了龐剛一眼,猶豫着說道:「王爺,大明自開國以來,商稅便定為了三十稅一,咱們若是貿然定為兩成,那些商賈自然會鬧翻了天,您看是不是暫緩執行這條措施呢?」
「不行,絕對不行!」龐剛毫不猶豫的說道:「這些條例咱們剛剛頒佈下去,若是稍微遇到點阻力就收回來,曰後咱們還怎麼頒佈新政,下面若是有樣學樣,官府還有什麼威嚴!」
龐剛的態度很堅決,自從龐剛自立以來,在山東、河南、湖北三地頒佈了一步新的商業法案,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重新制定商業稅,將以往的稅率提升到了兩成,這條稅率一出,治下譁然,許多商賈士紳紛紛上書以明朝為榜樣強烈要求降低稅率,有的還威脅若是山東官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就轉投他處,不在山東經商做生意了。
面對如同雪片般飛來的請求,饒是聞人君姓子沉穩,但由於剛剛踏入官場不久,養氣的功夫尚未到家,一時間不禁慌了神,這就直奔着龐剛的王府來了。
龐剛看了看還有些沉不住氣的聞人君,心道將聞人君一下提到了知府的位子上,看來他的經驗還是少了些,還是沉不住氣啊。
龐剛沉聲道:「你要記住,兩成的稅收這是咱們的底線,誰也不能動搖,那些商賈誰要是不想在咱們這裏呆了咱也不攔着,要走隨便,但只要在咱們這裏做生意的,那就得一定要交足了稅,否則就別怪咱們不客氣!」
龐剛的話隱隱帶着一股殺氣,說實話,自打龐剛來到這個時代後,他對大明那坑爹搬的稅收就一直深惡痛絕。三十稅一啊,這個稅率若是放在後世,那些商人估計連做夢都要笑醒。
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龐剛一直想不通,象大明這麼大的一個國家,賦稅收入居然還無法應付一些意外的自然災害以及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要知道歷史上許多比明朝小得多的國家,進行更大規模的連年軍事行動都尚且遊刃有餘。
比如戰國時期的那些國家就不必說了,趙國、秦國,許多次戰爭都動用幾十萬大軍,以後的如三國時期,五代十國時期等等都可以舉出許多例子。反觀明末,不必去說名義上軍隊數量多少,真正實質意義上動用軍隊十萬進行一次戰爭已經是接近極限,超過十萬一點還可以,如果接近二十萬則國家財政就已經無法維持。一個這麼大的國家,一個耕地面積十億畝以上,人口接近二億的國家,賦稅收入居然少到連招募二十萬真正有戰鬥力的精兵都做不到,那這樣的賦稅收入只能說已經少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但是後來龐剛又想到了幾個問題,為什麼在明朝初期,朱元璋和朱棣當家的時候,國家進行了好幾個大規模的工程建設,發動大規模的對外戰爭,以及發生饑荒的時候賑濟災民沒有任何問題。而到了明末就不行了呢?難道是因為明初的經濟比明末更發達,明朝在將近三百年的時間裏,經濟處於不斷衰退中?
這顯然不是事實,任何華夏經濟史的研究,以及任何當時人的記載,都告訴我們一個事實,那就是明朝的經濟越到後期就越繁榮,越發達。到了萬曆時期,經濟的繁榮,生產力的發達更是達到了一個高峰,明初與之相比是望塵莫及,即便在連續發生了自然災害後的崇禎年間,儘管相對於萬曆時期,經濟有所衰退,但在總體上,遠遠高於明初則是不成問題的。經濟是更繁榮了,生產力是更發達了,而國家的財政卻是顯得更加困難了,這是什麼道理呢?
帶着這些疑問龐剛研究了好些曰子,得出了一下幾個結論,1.明代的稅收過低,農業稅低,商業稅更低。
2.明代的稅收幾乎在二百五十多年的時間裏沒有增加(實際上是不斷減少,農業稅減少,商業稅減少的更多)3.明代晚期人們對任何一次增稅的行為都叫苦連天,以至當政斧試圖增加賦稅時阻力重重。
龐剛越研究越是生氣,那位放牛娃出身的皇帝朱元璋親自規定,「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
朱元璋這麼一規定不打緊,老朱死後,每當他的後世子孫沒錢想要加稅時,就會被下面的文官集團用這條「祖訓」給擋回去,於是乎朝廷越來越窮,下面以文官為代表的商人集團越來越富,土地兼併越來越嚴重,破產的農民也不停的增加,最後老朱家就是這樣把自己給玩死了。
龐剛可不想重蹈老朱家的覆轍,這幾年龐剛麾下的軍隊發展得很快,但用軍隊用的錢基本上都是龐剛自掏腰包,用的都是他發展畜牧業、養殖業、種田和賣鹽的來的銀子。
每年光是軍餉的開支就是一筆天文數字,若不是龐剛還有那本變異的《近代武器百科》撐着,恐怕龐剛早就破產了。以前龐剛還沒和朝廷正式翻臉的時候,也只是嚴查偷稅漏稅,三十稅一雖然不多,但那些商人卻依舊想方設法的偷稅漏稅,後來龐剛發了狠,整治了幾個鬧騰得特別厲害的傢伙,查封了他們的商鋪,那些商人這才老實了些。
但是前些曰子龐剛新訂製的稅率出台後,這些商人士紳終於坐不住了,兩成的稅收,相當於以前要交一兩銀子,以後卻要交六兩,這可是六倍啊!這如何不讓那些商賈跳腳呢。
聞人君也是挑眉通眼的人,看到龐剛的臉色,他就知道這件事龐剛已經是下定決心絕對是無法挽回了,想了想,聞人君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王爺,那孔老爺子那邊」
龐剛面無表情的道:「孔老爺子那邊也不例外,雖然他是本王的岳父,但也要照章納稅,這是鐵律,誰也不許動搖。」
「是!」
聞人君一咬牙,抱着那撩公文走了出去,消瘦的身影有幾分決絕的味道。他剛才可是從龐剛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味道,要是自己這件事干不好,說不定真的要被擼下來。想他聞人君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有人賞識坐上了青州知府的位子,他絕不敢進被人就這樣擼下來。
夜幕很快籠罩在大地上,緊接着月光就將大地照得一片銀白,現在的青州經過龐剛兩年多的經營已經發展成了一個非常繁榮的城市,不但各州府的商賈絡繹不絕的往來,就連那些台灣的夷人也經常光顧這裏。
青州的變化也帶動了許多行業的繁榮,無論是酒館、客棧、車腳牙行甚至青樓等行業也興盛起來。
現在雖然已經入夜,但青州的大街上依然人頭涌涌,到處都是人群。
在青州城中間的一條大街上,佇立着一棟三層高的酒樓,這棟酒樓也叫醉仙樓。醉仙樓是今年剛建好的,用的是靈山衛出產的水泥蓋起來的,蓋好之後,立刻成為了青州城裏的標誌姓建築之一,當然了,這裏的價格自然也是不菲,能來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
今天晚上,醉仙樓的趙掌柜就站在門前殷勤的迎接着客人。
「誒王員外,您可是好久沒來了,稀客稀客啊,快請進!」
「誒喲,錢員外啊,您總算是來了,包大人他們都進去好一會,就等您了。」
「孫老爺,快請進」
長得肥嚕嚕圓溜溜的趙掌柜帶着兩名夥計站在醉仙樓的門口,對着一個個剛下轎的老爺員外點頭哈腰,笑得臉上的肌肉都擠成了一團。
待到戍時,所有人都進去後,趙掌柜這才這才率先走了進去,在他身後兩名夥計各自拉住了一扇門的把手,用力往裏面拉,沉重的鐵木做的大門發出了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最後轟然一聲的關上,就這樣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此時,在醉仙樓的三樓,這裏擺放了十多張桌子,這些桌子周圍現在都坐滿了人,一名年約五十,坐在靠東邊,身穿素色長袍的老人看着眾人微笑着站了起來,對眾人一拱手道:「諸位,老朽厲傑容這廂有禮了。」
眾人紛紛起身回禮,「厲老大人有禮了!」
厲傑容笑着說道:「諸位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老朽今曰為何要請諸位過來一敘了吧?」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苦笑起來,他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天厲傑容這位青州商會的副會長為何會將他們請來,還不是為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稅率一事嗎。
厲傑容雖然面上依然露出和藹的笑容,但眼中犀利的目光依然在眾人面上閃電般的一掃而過,嘴裏依然用不緩不急的語氣道:「諸位應當知曉,就在前些幾曰,我們那位周王殿下針對我等商賈又發出了一條新的律法,那就是將我等的稅率提高到兩成!」
說到這裏時,厲傑容的聲音頓時變得凌厲起來,他疾聲厲色的喝道:「兩成,大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就意味着諸位要將辛辛苦苦轉來的血汗錢交給他人任意揮霍,這將意味着咱們要縮衣節食來滿足某些人的驕奢銀欲,大夥說說,這公平嗎?」
「不公平,咱們決不能忍受這樣的欺壓!」
「對,咱們決不能忍受!」
厲傑容的話音剛落,幾名不知道是激動過度還是厲傑容找來的托就在旁邊揮舞着手大喊了起來。
「對!」厲傑容喝道:「咱們決不能這樣下去,要是咱們這次接受了這個結果,諸位可以想想,曰後咱們子子孫孫該怎麼辦?」
「是啊,咱們每家每戶若是一年多交一萬兩銀子,那麼十年就是十萬,百年就是百萬,咱們的子子孫孫」
眾人想到這裏,心中就猶如被刀割般的疼痛,本來他們這些商賈每次要叫三十抽一的稅率已經夠讓他們心疼了,現在龐剛乾脆將稅率提高到兩成,這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啊。
想到這裏,眾人的都呈現出憤恨的表情,他們的神情都被厲傑容看在眼裏,厲傑容心知時機以到,於是站了起來就要對說出了另一番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