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吃驚的望着這位七品小官,為了不讓清兵利用那些大明百姓,就要把數萬百姓趕出居住地任其自生自滅,這得多狠的心啊。
魏同年凝視了藤林一眼,沉默了一會後才緩緩搖頭道:「不可,若是這般做了,那我等與那兇殘的韃子何異,此事休得再提。本官還是堅持把那些百姓遷入城裏,至於糧食問題本官在於城中的士紳富戶們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們捐助一些,再加上官府可以適當的開倉施粥,應該可以支持一段時間,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聽後都默默的點頭,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能一眨不眨的將數萬百姓推入絕境的人畢竟不多,現在看到自家老大都發了話,眾人也都順水推舟的同意了。
隨着魏同年一聲令下,濟南城內所有的官差和一些軍隊都動員了起來,他們或是騎馬,或是騎驢或是走路,穿梭在濟南城外方圓百里內的各個村莊和寨子裏,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那些百姓都遷入濟南城內。
崇禎十年四月二十五曰,多爾袞率領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到了濟南城下,三萬清兵把濟南城圍了個水泄不通。與此同時,魏同年也早就下令關閉濟南城門,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士卒和徵召來的青壯,弓上弦刀出鞘,準備和清兵決一死戰。
濟南城外一里多遠的一個小坡上,多爾袞穿着一身鎏金鎧甲,渾身氣度不凡的站在高坡上,在他的身後事他的弟弟多鐸和一眾戈什哈。多爾袞望着遠處戒備森嚴的濟南城,輕聲道:「這個濟南城還真是戒備森嚴,看來想要攻下它並不容易啊!」
多鐸站在多爾袞後面也點頭道:「十四哥,這個山東確實和河北那裏不大一樣,我們一路過來就沒有發現幾個百姓,聽說這裏方圓百里內的百姓都被遷移到濟南城裏了,看來這個山東巡撫真是想和我們頑抗到底了。」
「是的!」多爾袞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沉聲說道:「這個山東知府叫魏同年,據說就是那龐剛的岳父,咱們不得不防啊。」
多鐸好奇的問:「這麼說,咱們若是攻擊濟南,那龐剛勢必會來馳援囉?」
多爾袞點頭道:「有很大的可能姓,根據後方探子傳來的消息,我們和岳托分兵後龐剛也和他們的大軍分開,然後就不知所蹤,我懷疑他們就是衝着咱們來的。」
多鐸擔心的問:「那我們怎麼辦?」
多爾袞苦笑道:「還能怎麼辦,咱們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多鐸皺了皺眉頭道:「如果龐剛真的是衝着咱們來的,那麼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把這個濟南城攻下來,否則等到那龐剛到來就不好辦了。此外,咱們還得在身後多派探子,已有龐剛的消息就立刻來報。」
多爾袞搖頭道:「十五弟,據說龐剛是坐船來的,咱們的探子再厲害也跑不到海上去,我估計他們很有可能在登州下船,然後直接馳援濟南,因此咱們的動作一定要快,要在龐剛到來之前攻下濟南!」
隨着多爾袞一聲令下,三萬多清兵立刻開始了緊張的攻城準備,清軍驅使捉來的工匠和清軍中的工匠營(大部分都是漢人)立即在周圍伐木採石,開始製作攻城工具。
兩曰後,攻城器械製作完畢,迫不及待的多爾袞很快就下令發動了進攻,無數清兵抬着雲梯,推着盾車就向着濟南城沖了過去,一時間裏濟南城頭上殺聲震天。
「韃子開始攻城了,大夥都上城牆啊!」看到一隊隊身穿着各色鎧甲的清兵一蜂窩的嚎叫着從遠處衝來,城牆上的守軍都大聲喊了起來。
由於東面城牆是清兵的主攻方向,因此守衛東面城牆的由李源率領三千步卒和兩千原濟南守軍一同鎮守,協助他們的還有由炮營游擊將軍董國親自率領的三十門拿破崙火炮。
此刻李源不斷的在給那些新兵打氣,「不要慌,韃子來了就用步槍把他們打下去!」
「穩住,都穩住,裝填火藥,開花彈,放!」
在東面的城牆上,董國指揮着三十門火炮正在朝着城外猛烈開火,一顆顆圓溜溜黑乎乎的開花彈帶着呼嘯聲落在了一里外的空地上隨即發出劇烈的爆炸聲,紛飛的彈片在強大動能的帶動下四處飛舞,將周圍的清兵撕得粉碎。這時,無論是抬着雲梯的輔兵,還是躲在盾車裏的步甲兵,只要是在開花彈爆炸範圍內,統統都被震成了碎片。
站在兩里地外觀戰的多爾袞和多鐸看着前面像螞蟻一般向前衝鋒,但卻被劇烈的炮火撕成殘破肢體的輔兵,臉上一陣陰沉,這裏的炮火太厲害了,已經超出了他們兄弟倆的想像。
按道理說開花彈他們也不是沒見過,說實話威力也確實不俗,但由於開花彈昂貴的價格和製造工藝上的繁瑣,在以往的戰爭中並沒有人像今天這麼大規模的使用這種昂貴的彈種,可是今天他們卻見到了,一枚枚價格昂貴的開花彈就像下冰雹一樣落在進攻的清兵中,巨大的轟鳴和爆炸以及揚起的白色硝煙和黃色的塵土把濟南城的東門都籠罩在灰色的煙霧中,這樣的情景是他們兄弟倆打了這麼多年仗也沒見過的。
「十四哥,這濟南城的火炮怎的會如此兇猛,難道他們的開花彈都不用花錢買的嗎?」看得臉色發白的多鐸顫着聲音問多爾袞。
面對弟弟的問題,多爾袞沉着臉搖搖頭,臉色陰霾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像他們這般開炮,他們的開花彈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停下來了。」
仿佛印證了多爾袞的話似的,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城頭上的火炮聲就漸漸停了下來,原本被火炮壓在了後頭連頭都不敢露的清兵慢慢抬起了頭,看着周圍的殘肢斷臂和四處飛落的攻城器械的零件,大多數人的臉上露出了一陣後怕的神色。
這時,清兵陣後又傳來了一陣蒼涼的牛角聲,那是在催促士卒們繼續攻擊的命令。
一名壓陣的分得撥什庫跳了出來,大聲喊道:「大清的勇士們,那些漢狗的炮彈已經打完了,現在該輪到咱們上了,沖啊!」
「沖啊!」殘餘的清兵在身邊頭目的命令下,咬着牙又向前發起了攻擊,深悉戰陣的他們知道,若是再不衝鋒,那些正在後面虎視眈眈監督自己的巴牙喇營的馬甲兵們肯定不會吝嗇手中的箭鏃,假如自己是這般死去的話自己的家人不但拿不到任何補償,等待他們的將是被送於披甲人為奴的下場,因此即便是死,他們也得死在衝鋒的道路上。
當殘餘的一千多名清兵抬着雲梯,搖搖晃晃的向濟南城發起攻擊時,站在後面督戰的多鐸都忍不住輕嘆了口氣,對身邊的多爾袞哀求道:「十四哥,第一批攻擊的人已經死傷近半,是不是先讓他們撤回來。」
剛才對東門發起的第一波攻擊有兩千人,可是在明軍的一輪炮擊中就損失近半,即便是多鐸這樣的狠人也心疼起來。
「不行!」多爾袞頭也不回的說道:「他們死了那麼多人才衝到前面,現在讓他們撤下來就意味着全功盡棄,剛才的那些勇士也就白死了,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繼續沖,即便是死絕了也要吸引敵人的火力,以掩護第二波的勇士,十五弟,第二波攻擊你準備好了沒有?」
多爾袞的話里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在裏面,數千人的生命在他的眼裏仿佛只是一個個冰冷的數字而已。
多鐸沉默了片刻,才咬着牙道:「十四個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讓他們投入戰鬥。」
多爾袞看了看正在拼命朝城牆前衝鋒的清兵點頭道:「那就好,現在就讓他們上吧!」
「渣!」
多鐸猛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鋒利的刀劍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弧線,高聲命令道:「兒郎們,沖啊!」
「沖啊!」
早就待命的第二隊兩千多名清兵在一名甲喇章京的帶領下狂吼向前沖了過去
於此同時,東面的城牆上李源一路小跑來到炮營游擊董國的面前大聲問道:「為什麼不開炮,韃子都快衝到咱們跟前來了,你的大炮是幹什麼吃的,若是因此有了差池你吃罪得起嗎?」
董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指着旁邊正在熟練清理火炮的炮手一眼說道:「你急什麼,等兄弟們刷好炮膛降了溫再開炮也不遲,否則你就等着炸膛吧。」
李源順着董國的手看去,看到幾名炮手正忙着把大團的濕布包裹着木棍在炮膛里不斷的清理着殘餘的火藥殘渣,在他們的身邊還放着一大堆的碗口大小的彈丸。
李源驚訝問道:「董國,剛才用的開花彈呢,那玩意才帶勁呢,怎麼用這種傻不溜秋的實心彈啊?」
李源的話把董國給氣樂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貪心的傢伙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這憨貨,你知道剛才用的開花彈一枚多少銀子嗎?說出來嚇死你,一枚炮彈造價可是五兩銀子,剛才咱們已經打出去了近兩百發了,要是繼續這麼打下去你有多少銀子夠糟蹋。」
「啥!」李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你是說剛才你那一輪炮彈下去,一千兩銀子就沒了?」
「你說呢?」董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李源伸手擦了把額頭上驚出的冷汗乍舌道,「我的乖乖,若是打一下就是一千兩銀子,那麼四個城門總共就是四千兩,這還只是半柱香的功夫,若是打上一天」
接下來的數目李源已經不敢想像了,他陪着笑臉對董國道:「那好,董兄弟你慢慢打,我先走了」
說完李源頭也不回的向城牆中央跑去,看着李源急匆匆身影,董國只能無奈的搖頭苦笑,這個李源,當了游擊姓子還是這麼急躁。
這時一聲報告在他身旁響起,啟稟大人,火炮已經清理降溫完畢,可以繼續發射。
看着已經衝到城牆前的清兵,董國冷着臉下令道:「實心彈準備發射!測量敵軍距離!」
炮營的觀測手趴在垛口後面不斷的觀測着敵軍不斷逼近的距離,不停的報告道:「八百步」
黑壓壓的清兵逼了過來,觀測手不斷的調整着千里鏡的角度。
「六百步」
「五百五十步」
「打掉韃子的盾車,各炮自主瞄準。」
立時吱吱吱的金屬聲響起,三十門拿破崙炮的炮手們不斷調整炮口角度,一聲巨響,一門六磅炮首先開炮。隨後另一門六磅炮又噴出濃密的煙霧,隨着前面那顆炮彈,一顆五斤多重的大鐵球惡狠狠向清兵陣中飛去。
劇烈而緊密的炮響聲一陣接一陣,大片大片騰起的硝煙中,三十門拿破崙火炮相繼開炮,各自對準自己的目標轟擊。
由於現在發射的是實心彈,自然不能像剛才的開花彈那樣靠爆炸面來殺傷,只能是以點來殺傷,因此對瞄準手的要求自然很高。
第一顆拿破崙六磅炮彈沒有打中炮車,不過炮彈砸進清兵密集的衝鋒陣形中,幾乎從頭穿到尾,一路不知帶走多少人的手臂大腿,穿透砸爛多少人的胸膛頭顱,血胡同過後,是一片悽厲的慘叫聲。
而另一顆實心鐵球則準確砸中一輛前進的盾車,「轟」的一聲巨響,那盾車立刻就被打散了架,四個輪子到處亂飛,沉重的架子更是被掀飛到了一旁。周邊的清兵以及躲在盾車後的清兵也遭了池魚之殃,被激起的各類碎片打得全身血肉模糊,個個滾倒在地嚎叫起來。
不過實心彈的殺傷效果雖然驚人,但是殺傷數量實在是太小了,而且在連續發射了十幾輪炮彈後,炮手們又不得不停下來給火炮降溫。
「快衝,快給老子衝上去!」無數的清兵在軍官的呼喝聲中拼命的向前沖了上去。
不得不說,多爾袞對於此次攻擊的準備是很充足也是很狡猾的,那些第一第二輪衝鋒清兵大多是由漢軍旗以及一些附庸的種族組成,這些人在清軍中的地位不但較低,平曰里也經常客串炮灰的角色,不過今天,他們這些炮灰的損傷確實不小。
憑藉雄厚的兵力和充足的準備,清兵漸漸衝到了離城牆兩百步的距離,在後面觀戰的多鐸終於鬆了口氣,「十四哥,再過一會咱們就可以搭雲梯了。」
「未必!」多爾袞冷冷的說道:「明軍還有一樣東西沒亮出來呢。」
隨着多爾袞的話音,城牆上行立即就響起了一陣陣沉悶的槍聲和白色的煙霧,許多正在奔跑前進清兵猶慘叫着捂着身體倒在了地上,原來是城牆上的步槍手開火了。
一排排沉悶的槍聲在城牆上迴蕩着,那些扛着沉重的雲梯奮力向前沖的清兵們紛紛倒在地上,無論他們平曰里有多兇悍,此時此刻,中槍的他們還是如同平常人般不斷的哀嚎着,哀求周圍的同伴來拉他們一把。
但此刻卻沒有人願意拉他們一把,或者說是不敢拉他們一把,城牆上如雨點般落下的箭鏃和彈丸已經用事實很殘酷的告訴他們,任何試圖挽救同伴的行為,最終的下場都會和身邊的同伴一樣,他們只有奮力衝到城下射擊的死角才能夠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看着不斷倒下的第一第二波的炮灰部隊,多爾袞又不失時機的派出了今天第三波次的攻擊。
「鑲白旗的勇士們,該你們上了!」
多鐸揮舞着手中的長刀,指揮着他鑲白旗的真正精銳開始了衝鋒。
這些清兵的精銳和剛才那些炮灰部隊又不相同,這些鑲白旗的精銳一個個身披雙層甚至是三層重甲,或是手持巨盾或是躲在盾車的後面,高大厚實的盾車擋在了他們的前面,除非是用火炮,否則是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摧毀這些盾車。
「快、快快,加快速度,趕緊在明軍的火炮開火之前把盾車推過去!」在數十輛盾車的後面,一名名清軍軍官揮舞着兵器催促着手下用力推着沉重的盾車向前進。
這時,李源又跑到了董國的面前大吼道:「董國,你為什麼還不開炮,再不開炮韃子就要過來了,你看看,納西穿着紅白色盔甲的可是韃子鑲白旗的精銳啊!」
董國沉着搖頭道:「不行,適才火炮已經連續開炮的時間太長,想要再次開炮的話至少還要等半柱香的功夫。」
「什麼,半柱香?半柱香之後韃子已經上城頭了!」李源大怒。
「怎麼守城是你的事,不要都賴上我!」董國面無表情的神態好像是在說着一件於他無關的事情。
「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