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狄成渾身上下滿是傷痕,大大小小、深深淺淺,還有多處骨折、多處內臟出血,說嚴重但都不足以致命,說不嚴重但血肉模糊的樣子着實有些觸目驚心。僅僅清理傷口這個步驟就耗費了三四個小時,整個手術過程持續了整整兩天兩夜,醫生們輪流上陣,才好歹順利完成。
手術的成功讓葉婉彤等人稍稍鬆了口,但接下來持續的昏迷,又把所有人的心緊緊揪起來。
一天……三天……五天……狄成的眼睛緊閉,臉色慘白,除了細微的呼吸,沒有任何的活動,像是要永遠的沉睡下去。
醫生表示這是大型手術的後遺症,只要昏迷時間不超過十天就屬於正常,可楊靖他們沒人能承受住這種煎熬。五天後,在安妮的強烈要求下,長孫千文離開t市來到魏家園林,親自擔任狄成的主治醫生,慣有的微笑和自信讓眾人緊繃的心神稍稍有所緩和,高超的醫術水平沒有讓他們失望。
手術後的第七天,屋外灰濛濛的一片,小雨加小雪從昨晚一直持續到正午,本應該是陽光明媚的時候,卻變成了潮濕的冰冷,像是要冷到骨頭裏。
除了負責執勤警戒的,其他人大多縮在房間裏,要麼活動身子,要么喝茶喝酒,要麼乾脆縮在被窩裏睡覺。他們現在無所事事,除了默默地等待,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狄成的病房裏暖烘烘的,葉婉彤、安妮、美顏,還有最後得到消息的金藝璇,自始至終的陪伴在他身邊,沒人說話,沒人嬉鬧,安靜的守候、靜靜的祈禱。
和其他人一樣,她們也不知道狄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除了等,還是等。
病床上,狄成的呼吸已經平靜,臉色也不再慘白的嚇人,只是緊閉的雙眼還是沒有睜開過。
自從當晚被『鬼獠牙』重創後,狄成的意識便陷入無邊的黑暗,像是迷失在茫茫海洋深處,奮力的向前游,努力的掙扎逃跑,卻永遠也找不到盡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感覺像是回到了曾經,記憶的畫面一點點的浮現、一點點的鏈接,仿佛有個無形的大手,帶着他從嬰兒依次走過人生的每個階段。
那一年,衛家門前,男孩撕心裂肺般的哭嚎着、掙扎着,呼喊着妹妹的名字。
那一年,鳥語花香的小山村,男孩倔強的仰着頭,忍着淚,承受着師傅的鞭打和責罰。
那一年,溪流旁、小樹林,男孩女孩手拉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那一年,女孩說,我叫美顏,將來是你的新娘子。
那一年,山崩地塌,天地昏黃,滿目的瘡痍、滿地的狼藉,男孩丟失女孩,丟失了所有。
那一年,城市的垃圾堆旁,男孩撿到了女嬰,取名茵茵,從此相依為命。
那一年,荒涼的街頭,昏暗的小巷,男孩渾身破爛不堪,赤着腳丫、抱着女孩,撿拾垃圾、搶奪狗糧,默默的抗爭着命運的嘲弄,艱難的活着。
那一年,蛋糕店的櫥窗外,髒兮兮的男孩女孩滿臉憧憬與嚮往。
那一年,城市的街角,昏黃的路燈下,黑幫火併,喊殺震天。人群深處,男孩揮舞着砍刀,扭曲着面孔,瘋狂拼殺,稚嫩的身軀充斥着不甘與倔強。為了生存、為了妹妹,也為了不可磨滅的志向。
那一年,男孩結實生命第一個朋友,是個瘸子,卻教會了他什麼叫……殺戮!
那一年,男孩離開朋友,帶着妹妹遠走內蒙草原。
那一年,戈壁灘中,男孩收留了一個囚犯,同樣的悽慘遭遇讓他們走到一起,相互扶持、相依為命,艱難的走在荒涼的戈壁灘上。
那一年,格鬥賽場上,在震耳的喝彩聲中,男孩活生生咬死了他的對手,當鮮血浸染身體,當鮮血灌進喉嚨,當對手的目光從猙獰轉為絕望,男孩賺取了生命中的第一筆獎金。
夜晚、繁星滿天,男孩買來鮮肉和排骨,兄妹三人流着淚,哭着笑着吃了十年來的第一頓飽飯。
那一年,茫茫戈壁深處,男孩**擊殺野狼,渾身佈滿傷痕,眼神卻出奇的堅毅。獵狼之舉開啟歷練之途。男孩在殺戮與掙扎中逐漸長大,在鮮血與屍體的堆積中逐漸強大,在弱肉強食的草原法則下……他學會了隱忍。
那一年,男孩鏖戰擂台,終結百勝小天王,成為呼倫貝爾的新秀,從此頻頻接戰,努力嘗試用毅力來支撐疲憊的身體和精神,用強勢與殺戮來捍衛靈魂與尊嚴。
那一年,男孩傲戰群雄,以無匹的戰力鑄就格鬥神話。
那一年,男孩帶着妹妹和兄弟離開草原,重新回歸成熟。
那一年,天網計劃向華夏延伸,在最後階段選中男孩。
那一年,幽靜樹林裏,他們發誓找回自我的血性,創立心中的夢想——天門!
那一年,赤鄉監獄,夠吃活人、鬼娃厲嘯、五大監主隕落,一場暴動掀起鐵監之亂。死監墳場,暴雨沖刷中傾力血戰,洪流肆虐中亡魂一刻,群雄群煞首度聯合,踏上千里逃亡路。
那一年,天門壯大,正式啟動擴張戰略,t市崛起,血染夜幕。
………………………………
那一年,茫茫雪原深處,男孩接受活佛洗禮,成就華夏新一代人皇。
那一年,拜將台,群雄齊聚,狄成與天門之名威震世界、名動黑榜!
從幼年到成年,從掙扎到抗爭,從弱小到強大,從孤獨一人到創立地磅王族。
男孩哭過、笑過,也感傷過,累過、傷過,也疲憊過;往事種種,一幕一幕,一點一滴,零零碎碎的畫面在腦海深處接連浮現,修復着破損的記憶,喚醒沉睡的感情,尋找着真實的自我。
昏迷的這麼多天,狄成追隨記憶的添補與變化,從頭開始品嘗曾經的酸甜苦辣,體驗艱難與拼搏,體驗弱小與強大,那種感覺、那種情緒,恍如身臨其境,真真實實卻又玄妙的讓人沉醉。
狄成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重新經歷過一次,重新成長過一次。
重新去感悟,重新去認識,重新的找尋。
像是南柯一夢,又像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蛻變,無論是精神,還是**!
當所有的記憶的畫面定格在魏家園林的慘烈廝殺後,腦海深處再次回歸漆黑與沉積。但玄妙的感覺卻深深地沉澱在腦海中,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意識裏面出現個晃動的虛幻人影。
起初是單純的揮刀劈砍,後來是調整身體協調,再後來是力量的爆發與運用。
那個虛影就像是狄成。
狄成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招式的變化,成長的變化,同樣還有神奇的感悟與領悟。
當一切塵埃落定、回歸沉寂,狄成昏沉的意識世界終於有了細微的感覺,像是黑暗中找到到指引。
聽覺、視覺,觸覺,所有的所有都在從混沌變的清晰。
傍晚時分,初冬的雨夾雪漸趨減緩,天色昏沉一片,空氣冷的讓人發抖,暖烘烘的房間卻勾引着暖爐旁眾人的睡衣。
而狄成的眼睛在此時緩緩睜開。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環境,感受着身體清晰的疼痛和疲憊,狄成沒有呻吟、沒有咳嗽,而是露出幾分由衷的笑意,很淺、很弱,卻發自靈魂……我……狄成……活下來了……
最先感受到狄成甦醒的是梵梵,小丫頭躺在狄成的被窩裏,抱着他的胳膊睡的香甜,可能是有所感覺,睜開朦朧的大眼睛,正好看到狄成睜開的眼睛。小丫頭聰明伶俐,人小卻很懂事,沒有去故意的嬉鬧,而是輕輕地蠕動幾下,鑽到狄成的懷裏,紅嘟嘟的小嘴在他臉上啵的親了下,甜甜一笑:「大叔叔。」
狄成召回了記憶,自然知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是誰,不過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是放在了右邊。寬敞的被窩裏不僅有梵梵這個小丫頭,還有個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此刻也正抱着狄成的另外支胳膊,沉沉的睡着,小臉紅撲撲的,帶着幾分純真的笑容。但抱住狄成的胳膊卻非常緊,是一種依戀,是一種擔憂,也是一種孤獨的寂寞。
左邊梵梵,右邊牙牙,兩個小娃娃各自抱着狄成的胳膊,在這初冬的季節里,仿佛一道溫熱在心田流淌。
狄成輕語呢喃:「……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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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呃……咳咳……心情還是很激動的,嘿嘿。『謊言』謝謝啦!!狠狠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