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梟 第030章，淚，無痕
狄成猛的從地板上竄起，目光和注意力剎那之間定死在面前的床上。
茵茵睡的香甜、睡的深沉，好動的她已經把被子踢開，玩具也扔在角落，只着睡衣、側着身子、面向狄成。不知道做着什麼好夢，嘴角時不時的勾起個弧度，還會發出細微的笑聲。
可讓狄成心神繃緊的是……在她的懷裏……一個小孩……同樣睡的香甜。
矮小的身軀、稚嫩的感覺、可愛的模樣，白白的皮膚帶着嬰兒般的光澤、微嘟的小嘴帶着幾分嬌憨和可人，僅僅從外表看去，他就是個四五歲的小孩，而且還是個非常非常討人喜歡的小孩。
只是這個模樣對於狄成來說，太熟悉不過了！
天網最惡毒鬼物——鬼娃娃，牙牙！
狄成這次返回t市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擊殺牙牙，把這個心頭隱患徹底抹除，以免他傷害到茵茵。
當天安妮一句「牙牙實力再度提升」給了狄成很大觸動，這個鬼東西心性古怪、行事古怪，全身都流轉着危險氣息，當初就已經可以危及准紫晶強者的生命，如果他真的跨入「准」級行列，普天之下還有多少人能夠控制住他？恐怕就連人皇也不得不重新審視。
所以狄成必須在那之前出手，不能再拖。
全身繃緊，雙手僵扣，凌厲殺意麥芒般向外逸散，把牙牙牢牢鎖定。
深吸口氣，壓在胸口，狄成緩步向前，聲音放到最輕，僵扣的利爪隨之無聲的向牙牙粉嫩的脖子伸去。
牙牙微微蜷縮着身子，抱着茵茵的胳膊，時不時的吧嗒下小嘴，露出甜美的笑容，模樣看起來可愛至極。不知是真的熟睡，還是故意沉默，對於狄成的靠近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黃鼠狼再次出現，綠油油的小眼睛看了看狄成，而後嗖的竄到同樣熟睡的「成成」身邊，學着牙牙的樣子縮進它毛茸茸的身子，找個舒服的姿勢趴了下來。
模樣和神情非常惹人喜愛，就像它的主人，只是……黃鼠狼的名號卻給它蒙上層瘮人的陰氣。
房間裏寂靜而壓抑，之前的溫馨已經蕩然無存，唯有點點肅殺與空調的暖氣相合糾合逸散。
「你我無冤無仇，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該惹的人。」狄成分出心神兼顧黃鼠狼的同時，暗自輕語，指尖已經臨近牙牙喉嚨，憑藉豐富的格鬥經驗，籠罩範圍囊括了對方所有可逃區域。
接下來……
便是擊殺！
死！！！心頭冷喝，狄成神情驟狠，宛如鷹爪般的右手猛地向牙牙喉嚨扣去，一旦被成功控制，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可以將其生命收割！
「姐姐……」牙牙身軀忽然扭動，稚嫩的呢喃從嘴角發出，有酸澀、有顫抖、有悽苦，種種不一的情緒隨着這一簡單的稱呼而向外逸散。
兩滴晶瑩的的淚水在眼角出現……無聲滾落……
凌冽的殺意陡然頓止，狄成已經扣上牙牙喉嚨的右手生生停了下來，看着兩道觸目驚心的淚水，一時間竟然……竟然呆住了。
他……哭了？
牙牙竟然……
「姐姐……」牙牙輕語呢喃，臉上甜美的笑容因為淚水的滑落而蒙上層苦楚和恐懼，嬌小的身軀發出極其輕微的顫抖，仿佛突然間夢到了什麼可怕的情景。
「不要……」
「姐姐……牙牙怕……」
「爸爸……伯伯……不要……不要吃我……」
……………………
間斷的呢喃宛如嬰兒的囈語，輕柔、低緩，可隱約可辨的內容卻讓狄成感到股冷意，莫名的揪痛讓他呼吸微微滯緩。
「牙牙怕。」
「牙牙不好吃……爸爸……不要……」
淚水滴落，觸目驚心；囈語飄轉，森然寂冷。
牙牙輕輕地顫抖着，緊緊抱住茵茵的胳膊，那模樣、那神情，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是那樣的孤寂可憐。
定定的看着牙牙淚痕遍佈的臉頰，狄成的心……顫了……
吃？
人吃人？
父吃子？
牙牙，你究竟經歷過什麼？
不知不覺間，已經扣在牙牙喉嚨的手慢慢鬆了開來，之前的森然和殺意，因為這突兀的變故而悄悄散去。
失神的看着嬌小的身體，狄成忽然間感覺他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需要呵護，甚至生出種要探尋他過去的衝動。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悲痛，讓他的心性扭曲至斯，讓他的身體停止生長？
右手幾次三番的繃緊，殺意時不時的升起，可狄成終究沒有再次抬起手，沒有再向前半分。
是心軟了？還是心生感觸？
牙牙究竟因為什麼原因對茵茵產生依戀，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感覺，而是種心靈的觸動。他的狠辣和惡毒，究竟是本性使然，還是因為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做出無法收斂的殺戮。
是殺？是留？
靜立良久，狄成慢慢坐回地鋪，倚靠着床頭小櫃，難以做出決定，這種遲疑本來不該存在，也沒想過會存在，卻在此時真實的產生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所有的情緒化作輕微的嘆息，狄成最後看了看依舊重複呢喃的牙牙，慢慢閉上了眼。
希望……今晚的決定是對的。
這一覺睡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好像感覺身前有過人影的佇立，而且站了很久很久，之後世界回歸混沌與迷濛。等狄成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中，明媚的陽光穿過窗簾撒入滿屋的柔和，茵茵仍舊睡的香甜，牙牙卻沒了蹤影。
給茵茵蓋好被子，狄成輕輕地離開房間。
「牙牙昨晚沒來？是不是發現了我們的埋伏？」樓下，葉婉彤奇怪道。
「你們整晚都沒見到牙牙？」
葉婉彤肯定的道：「沒有，從天黑到天亮，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影出現在房子周圍。」
美顏也道：「我在大廳守了整夜，可以肯定沒人進來。」
「沒人……」狄成輕聲自語，不由的抬頭望了望房子，難道……牙牙就在這裏面？可彭侯應該搜過不止一次，他能藏在哪？
葉婉彤察覺狄成表情不太對勁，奇怪道：「你怎麼了？」
狄成收回目光，神情複雜的道：「牙牙昨晚來過。」
「來過？」兩女一驚。
「就在茵茵的房間。」
「那現在人呢？」美顏神情微緊，來過？可自己明明在大廳呆了一晚，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能逃過自己的嗅覺，怎麼可能有人進來？
「不清楚，我沒動手，他也沒傷害茵茵。」狄成搖搖頭，走進洗手間，用涼水用力搓了把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忽然感覺有些荒唐。多好的機會，怎麼就沒有出手？！
「發生什麼事了？」美顏跟着走進來。
「我感覺……牙牙不會傷害茵茵，那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依戀。」
「所以你放走了他？」
狄成靜靜的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深吸口氣，勉強恢復幾分笑容：「把夜叉部隊全部撤開，以後不需要刻意的防備牙牙，順其自然。」
「你考慮清楚。」葉婉彤走進來，把毛巾遞給狄成：「牙牙是天網之中最為危險的存在，或許他對茵茵有依戀，可一旦有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動，他可能承受不住打擊喪失理智，繼而傷害到茵茵。」
「我心裏有數，夜叉部隊帶回前線，凌世郡交給鐵律部隊看護，允許在外圍加強警惕，但不許故意的刺激和監控這個房子和牙牙。」
葉婉彤聳聳肩：「好吧，希望你不是一時衝動。」
「你真打算在這待兩天？」美顏走進來道。
「陪陪茵茵，明天晚上我們去地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