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失血過多,自己此刻的神志已經不太清醒,將妲媚兒所說的話誤聽為了白九妤的聲音。
自己之所以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追根究底原因有二,一是妲媚兒此刻的語氣很是輕柔,和先前的盪笑媚聲迥然不同。再有就是自己潛意識裏並不排斥白九妤的親密稱謂,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張冠李戴的錯誤。
但是自己此刻已經感覺不到汗顏慚愧了,硬撐着沒有暈過去已經不錯了,血液的流失使自己異常的睏倦,仿佛一閉眼就會睡過去,可是眼前的局勢自然容不得自己暈過去。
公羊倚風對妲媚兒言聽計從,聽到她的聲音馬上錯指散去馭雷法訣落到了她的身邊。
白九妤見妲媚兒喚回了公羊倚風,走上前去沖她施了一禮,「妲族長重信守諾,白九妤極是欽佩。」
白九妤七竅玲瓏,自然對眼前的局勢有着清醒的認識,公羊倚風能夠凌空而起說明他並無大礙。而我現在連獨自站立都困難,能不能招御天雷更在兩可之間,就算是勉強招來了,以我現在的情形也根本控制不了天雷的劈擊位置,到時候誤傷了自己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回山。」妲媚兒並未對白九妤回禮,挪步走到公羊倚風跟前輕聲說了幾句,後者微微點頭卻並未開口
「恭送。」白九妤甩袖揮手。
「就這麼走了?」我沖走到身邊的白九妤問道。青丘狐族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村落,紫藍紅白尊卑有序。
白九妤輕輕點頭沒有說話,但是看的出來她還是很緊張的,畢竟如果青丘一族不守承諾再作反撲,塗山一族絕對不會是最後的贏家。
看着即將拐出塗山區域的青丘狐族,自己終于堅持不住坐到了地上,白九妤見狀急忙將我攙扶了起來。
「杳杳冥冥,陰陽同生,生者為形,亡則為氣,九幽諸魂現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公羊倚風何在?」我強打精神念出了搜魂真言。與此同時延出最後的一絲靈氣去感受即將離開塗山區域的公羊倚風,卻發現自己念出的搜魂真言竟然沒有令他的魂魄產生任何的異動。
「於大哥,他們已經走了。」白九妤輕聲說道。
「包里有人參,給我......」自己終於支持不住暈了過去。而自己之所以惦記着包里的人參是不希望白九妤用自己的內丹為我療傷,那會折損她的修為。
不知昏迷了多久,身體左側傳來的劇痛令自己大喊着醒了過來,睜開眼只見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鋪着厚厚棉褥的床上,衣服已經被解開,左肋部位血肉模糊,屋內巨大的火盆旁邊站着一臉焦急的白九妤和黑三常,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滿手鮮血的中年女子。
「於大哥,你不要動。」白九妤見我痛苦的渾身抽搐,急忙走過來出言安慰,「六姐正在幫你復位。」
「復什麼位?」自己勉強的開了口,此刻只感覺喉頭和口腔充滿了苦澀的味道,她們肯定是給我灌下了人參湯。不過他們明顯的灌早了,野生的千年人參效力非凡,令我在手術之前就甦醒了過來。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昏迷着呢。
「你的肋骨斷裂,」白九妤神情悲切,「已經穿出皮肉了。」
白九妤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自己左肋先前斷裂的那兩根肋骨已經被公羊倚風的火矛戳出了體外,森白的斷茬裸露在外,看的自己一陣暈旋。
「不要放回去了,抽出來。」自己沖床邊站立着的中年女子喊道。它應該就是塗山一族的狐醫。
「於大哥......」白九妤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抽出來。」我重重的沖中年女子點了點頭。特種部隊裏傳授過受傷應急的簡單護理,身體其他部位骨折可以使用夾板固定,肋骨卻不能。現在這種情況與其送回去倒不如取出來,肋骨的少量缺失並不影響人體的活動。而自己之所以讓它取出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取出斷骨之後人體只需癒合肌肉的傷口便可行動,好的比較快一點。
白九妤忍住哭泣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旁邊的狐醫,後者微微點頭,表示它也贊同我的主意。
白九妤點頭回應,接着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兄弟啊,你這裏還有酒,你要不要喝上兩口?」黑三常熱乎的湊了過來,手裏抓着個茅台的酒瓶子,那是上次出山時金剛炮送給他的。
「不喝,這玩意又不能頂麻醉藥。」我抬頭看着它,「我包里有毛巾,你拿給我。」
咬上毛巾再次沖中年女子點了點頭,示意它可以開始了。
狐醫並不遲疑,抓着鋒利的小刀上來就是一下子,頓時疼的我悶哼出聲渾身顫抖,不過我也並不怪它下手狠辣,做醫生的治病救人時可不能有所遲疑。
抽出肋骨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容易,因為肋骨上是附着着肌肉的,所以必須將骨頭上的肌肉剔除才能將肋骨取出,所以幾刀下去我已經疼的大汗淋漓了。
白九妤見我如此痛苦,再次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掌。
入手的溫柔令自己心中一暖,暗下決心絕不能在她面前顯露出任何的懦弱。可惜的是裝硬漢也得分什麼時候,刀刃加身的痛苦實在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自己雖然強忍着沒有喊出聲來,卻控制不住身體篩糠似的抖動,這麼一來狐醫下刀時準頭就不好掌握了,所以越疼越抖,越抖越疼,到最後自己甚至開始埋怨白九妤和黑三常了,如果不是她們過早的給我灌下參湯,我此刻應該還在昏迷當中,也就感受不到現在的痛苦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乃是人世間最大的痛苦,可是求暈不能滋味也不好受,本來通過昏迷可以避免的痛苦到了現在只能清醒的硬挨,真是害死我了!
一陣劇烈的疼痛終於令我陷入了片刻的混沌。「暈過去,暈過去,」我在心裏急切的沖自己喊着,可惜的是越想昏迷就越清醒,沒過多長時間自己就恢復了意識。
「你別動,我們正在給你做手術,已經做了全身麻醉!」睜開眼睛時竟然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大夫正微笑的看着我。
「我怎麼會在這裏?」自己渾渾噩噩的問道,此時已經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了,不過還記得自己是在塗山,怎麼一轉眼就來到了醫院。
「你受傷了,有人把你送了回來。」老大夫始終保持着微笑,而旁邊正在為我實行手術的那個大夫始終在專心的忙碌。
「爸,你怎麼來了。」自己微一轉頭卻發現自己的老爺子也在手術室。
老爺子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不對勁,自己的腦子雖然混沌,但是還是馬上發現了事情不對勁,第一,這兩個大夫我是記得的,小時候自己曾經患病住過醫院,這兩個人就是我們鄉醫院的大夫,那時候我還不到十歲,現在過了十多年他們的樣子竟然沒有任何的改變。第二,手術室里不讓外人進入,老爺子自然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三哥快收回你的幻術,這會害死你的。」想到此處自己已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艱難的沖眼前微笑的老大夫開了口。
自己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是因為黑三常對自己施了幻術,它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希望將我引於幻覺中減輕目前所受的痛苦,不過他道行不夠,只能觀察到我兒時的簡單思維,所以幻化出的都是自己兒時的記憶。
此外自己之所以讓它趕快收手是因為自己此刻雖然虛弱,但是身上的紫氣卻沒有消散,它強行將我引入幻覺就像一隻貓冒着危險去為老虎送食物,如果我的紫氣察覺到異樣的氣息侵入了自己的地盤,一旦作出不受思維控制的排斥反應,它將必死無疑。
「兄弟,你為什麼總要保持清醒?」黑三常嘆氣收回了幻術,與此同時激烈的疼痛再次從自己的左肋傳了出來。
「謝謝你。」自己強忍着劇痛沖黑三常道謝。黑三常的讀心術是靠它的本命元神來施展的,侵入藍色靈氣已經很是危險,侵入紫氣更是火中取栗。
「於大哥,你再忍一忍,快結束了。」白九妤泣不成聲的將那捲毛巾又遞了過來。
我張口咬住毛巾艱難的沖她點了點頭,都裝到這時候了,無論如何也得裝下去,裝硬漢真是太辛苦了,如果此刻能嚎上幾嗓子或許還不至於這麼難受。
手術終於作完了,狐醫快速的端過早已準備好的草綠色液體開始幫我擦拭傷口。
「三哥,把你的酒拿過來,用酒擦。」我沖站在旁邊的黑三常說道。儘管不知道那盆綠色液體是什麼東西,但是消毒最好是用酒精,沒有酒精的時候也可以用高度白酒代替。金剛炮給黑三常買的是高檔茅台,度數很高。
包紮完傷口自己終於鬆了一口氣,白九妤和狐醫開門而出,而我則迫不及待的讓黑三常給我拿過香煙點上了一支。
「你們給我灌了多少人參湯?」我苦笑的看着黑三常。
「你包里最大的那根兒讓我給煮了,就灌了一碗。」黑三常心疼的搖晃着已經空了的酒瓶子。
「全煮了?」我驚恐的問道。
「怎麼啦?」黑三常扔掉酒瓶子走了過來。
「沒什麼。」我苦笑搖頭。千年人參功效非凡,為垂死之人吊命也只需一須半片,它竟然整個的給我煮了,怪不得自己此刻雖然神識恍惚,卻不感覺疲勞睏倦。
「老弟啊,這次幸虧你來了,要不然青丘那幫狐狸要把我們攆回崑崙山呢。」黑三常揮舞着衣袖將我吐出的煙霧揮散,它不太喜歡香煙發出的氣味。
「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先前只聽了個大概,詳細情況並不是非常了解。
「本來狐族只有我們族長有九尾之數,青丘那個騷狐狸前些日子也應了劫,見着我們塗山一族這麼風光就眼紅了。」黑三常憤憤的說道。這傢伙一直喊妲媚兒是騷狐狸,其實它自己本身也是一條狐狸。
「三哥你派人去找找白四清吧。」我小心的將煙頭扔掉。
「回來了,你別擔心,」黑三常說着湊到了我的耳旁,「你趕快跟我們族長成親吧,省得總有人惦記。」
「誰?」我皺起了眉頭。
「好幾個狐群的首領都有這意思,我們族長就是不同意,」黑三常嗤之以鼻的哼道,「今天白天你見到的那個炎木就是其中一個,說是來朝賀的,一朝就是半個月,還賴着不走了。」
「謝謝三哥,我自有分寸。」我感激的沖它點了點頭。本來還敬重炎木是條漢子,早知道是這麼個貨色,白天我就不出手接它了,要接也得讓它頭先着地。
二人說話的工夫兒,白九妤端着一隻冒着熱氣的木盆走了進來。
「兄弟,老哥明天再來看你。」黑三常沖我擠了擠眼,轉身沖白九妤打了個招呼便走了出去。
白九妤見黑三常離去,放下手裏的木盆,關上房門,插上了門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