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聽說人腦門上的松果體是第三隻眼睛退化後形成,君長寧琢磨着這就是所謂的上丹田。本也沒抱什麼希望,反正都是儲存靈氣,她又是初初入門,無知者無畏,乾脆將自己想法實驗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
天道還講究個循環,她所學的靈氣運行法訣更逃不開這麼個圓圈。第一個畫出圓圈的人真是了不得,渾然天成。
君長寧沒什麼私藏的概念,將她如何使自己丹田內靈氣運轉成圓的想法說了。
老修士名叫羅長浩,在修真界混了一輩子的他可不像君長寧那麼沒常識。從聽君長寧說改變靈氣運行軌跡,他的嘴角就開始抽搐,待聽到最後,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靈氣運行出一個岔子人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還有什麼將丹田裏靈氣排列組合成圈?還、還有什麼上丹田?那個不是識海的位置嗎?這丫頭這麼可勁兒折騰,她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羅長浩打量君長寧的眼神十分詭異。
君長寧虛心探討:「羅師兄可有覺得不妥?」
不妥的多了!羅長浩咽了咽唾沫。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講這個問題,但其中利害關係,他想還是能夠分說明白的:「那個,你要知道,我們修行的法訣那都是之前大能們傳下來的,這個,貿貿然改變是有可能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走火入魔你懂不?就是,呃,變得瘋瘋癲癲,不認人的意思,你,明白不?」
君長寧嘴角也忍不住抖了抖,她當然明白!深吸一口氣,她繃着張包子臉:「我不是試過了,沒走火入魔!吶,效果你也看到了,很有用啊!」
也是啊!羅長浩陷入糾結之中。可是他修煉了一輩子,靈氣運行路線根本沒經過什麼上丹田啊,倒是下丹田裏儲存着那麼點靈氣團。要不,就只把下丹田裏的靈氣排成圈,轉轉?
看他這悟性,君長寧也是醉了。你說你修煉一輩子都沒什麼成效,現在有人給你指了另一條路,你不歡歡喜喜嘗試研究,反倒怕東怕西,怪不得到現在還是練氣四層。
想了想,她覺得這人需要那麼一點刺激,遂裝模作樣的咳嗽一下:「羅師兄,你當年進宗門的時候,是不是修行最差勁的一個?」
轟!羅長浩只覺一股血氣直衝腦門。他老臉漲的通紅,橫眉豎目:「誰說的!當年我第一個進入練氣!那個第二名足足比我晚了五天!」
那時他自覺是有慧根的,不把周圍人放在眼裏,心高氣傲。後來眼看認識的人一個個超越了他,心下着急,可越是着急越是毫無存進。一開始還有人嘲諷譏笑於他,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過就是個廢物。漸漸地,他就被無視了。他也曾放下過自尊尋求別人指點,得到的除了羞辱還是羞辱。再後來,他也就麻木了。每天按部就班打坐修煉,再也沒有半分長進。
這麼點小事就記得這麼清楚!君長寧心思一動:「羅師兄可還記得第一次進宗門的感覺?」
羅長浩一愣,第一次進宗門的感覺?
那時他不過是個獵戶人家的兒子,傳說里遙不可及的仙門,那是夢裏都想像不到的樣子。他第一次看見太和宗山門時,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九重天上。震撼、激動、敬畏、欣喜、滿心都是更好的日子。連太和宗的草木都比他從前見過的要肥美,山上的飯菜比起家裏好吃的多了,住的地方也再不是破舊的茅草屋,颳風下雨再也不用半夜起床補房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也看不見這些了呢?是從他拒絕夥伴們邀請他一起玩耍?還是從他強忍着口水強迫自己吃辟穀丹開始?他只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修煉、修煉再修煉!
他拒絕了那麼多他想要的,可是他得到了什麼?他修煉了一輩子,長生依舊遙不可及。他難道就只是為了修煉?
心中微微一松,他隱隱有些明悟。就在這時,卡了他幾十年的壁壘竟然鬆動了!
君長寧感覺到周身靈氣浮動,眨巴了一下眼睛,慢慢走開一些。
羅長浩一次頓悟,修為直接提升到鍊氣十層。被歲月磋抹得幾乎要消失了的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縱使壽元尚未增加,但總算看到了一點希望不是。而這一切全拜君長寧所賜。他對君長寧的感激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君長寧收拾好筆墨紙硯,剛剛掏出一個饅頭,面前就多出來兩盤小菜。她抬頭看看羅老頭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臉,暗自翻了個白眼。兩人把君長寧書桌當飯桌,相對而坐,默默吃着午餐。
君長寧咽下最後一塊饅頭,拿手帕擦擦嘴。她準備去探索藏書閣後面,順便換本啟蒙書籍。也許,應該找點有關這個世界的風俗物貌,可以多了解一點這個世界總是好的。她不可能永遠呆在太和宗不出門,就算她忍得了寂寞,心境的歷練可沒什麼捷徑。除了外出歷練,還真無其他法門。
「看你出身當是不錯,怎麼會來到入道峰?按你雙靈根資質應該進內門才對。」羅長浩將碗筷收好,好奇的問道。
君長寧頓住,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從未刻意裝成個五歲娃娃,行為舉止也實在做不出痴傻邋遢的模樣。回想剛來時原身的樣子,她猶豫道:「我是孤兒,被收養後,陰差陽錯碰到驗靈水晶,負責收徒的師姐見我可憐就把我帶回來了。」
羅長浩默然。能讓修士都看出可憐,行為舉止又這麼早熟,也不知之前處境得多悽慘。他嘆了口氣,總歸又是個悲劇。只是,瞧這丫頭模樣,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父母才幹的出這事兒。
不過,這越是皮囊好的人,心腸的彎彎繞繞也就越多。羅長浩看君長寧的眼神十分可惜,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她既然走上了修真這條路,以她的資質悟性,往後的日子也只有她可憐別人的份兒。他是杞人憂天了。
君長寧倒沒浪費他的好心,朝他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自顧自去藏書閣後院探索。
這是原身的故事,跟她沒關係。君長寧出身雖非大富大貴,卻也在一般水準之上。家中有父有母,兄妹二人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
許是真的人性天定,君長寧自幼冷清。她也不是孤僻,就只是覺得沒必要的事情沒必要去做。捉迷藏玩遊戲從來跟她絕緣,弄得周圍人都跟她親熱不起來。父母親一度還以為她是不是得了什麼自閉症,心急火燎的帶她到處看醫生。
順風順水長到二十五歲,畢業之後,相親結婚。她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獨自出門從未去過一省之外。周圍人都會不自覺地對她過度保護,公公婆婆也不例外。
說不清楚對於身為她丈夫的人的厭惡反感從何而來,君長寧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從結婚後第十天開始感覺生活讓她沒法再忍受下去。冷漠的耗了兩年,她獨自踏上了駛往西藏的火車,行李箱中除了兩套衣服幾本書外什麼都沒有。
跳下懸崖的時候,她以為最後的感覺會是疼痛。誰知道一睜開眼,世界就換了個模樣。
君長寧坐在懸崖邊突出的石頭上,晃蕩着雙腿。山風很大,她被剛才羅老頭的問話勾起前世的回憶,心下有些說不出的悵然。
她一直沒有辦法將自己和周圍人的想法靠攏。人情世故、你來我往,這些東西簡直讓人恨不得變成一頭豬,除了等死再不用理會。她完全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不得不和另外一個人綁在一起。就像她願意為了父母的意願去和一個陌生人結婚,卻沒法勉強自己每天笑口常開。
對她來說完全是毫不相干的兩碼事,卻總是被周圍人講做一團。
所以,她愛極了一個人的生活。她從來沒有這麼感激過把她帶到這個世界的神秘存在。
拔了根草葉叨在嘴裏,君長寧歪着腦袋欣賞風景。
身在高處,寬闊的視野,入目的風景總讓人忍不住心生澎湃激昂。淹沒在雲海之中的山巒,偶爾還能遠遠看見御物飛行的修士,仙袂飄飄,衣襟當風,真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