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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復興乍一聽到這個聲音,先是愣了一下,民間有太陽打西邊出來會發生不尋常事的說法,所以他條件反射一般的看了看天空,卻發現朝陽依舊懸掛在東方,奇了怪了,他給自己打電話談什麼?
王復興眯起眼睛,輕聲笑道:「在哪談?」
「靜齋茶館吧,四樓聽雨閣。距離首席公館不到五百米左右的路程,吃過早飯,喝喝茶,聊聊天,也很愜意。」
電話中的聲音依舊溫吞,沒有刻意拿捏腔調,也沒放低姿態,不卑不亢,像是尋常朋友在拉家常一般,甚至還帶了些笑意。
王復興猶豫了下,再次聽到這個聲音,終於確定了電話中到底是誰,說了聲好,掛掉電話。
皇甫靈犀已經解決完早餐站在了王復興身後,不言不語,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足以證明這種生物的能說會道,可像皇甫靈犀這般不愛說話的妞,王復興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似乎在除了說吃東西的時候神色會悄然柔軟一些,有些小雀躍,在其他時間段,一直都是沉默的跟在自己身邊,別說主動開口,王復興有時主動說話,她都不見得會搭理。
就像是現在,王復興站在門口,沒說去哪,她也不問,就這麼安靜的站着,寬鬆道袍,優雅長劍,雪白拂塵,長發沒有挽成道家的髮鬢,如瀑傾瀉在肩頭,神韻如詩。只不過這種打扮,是不是太雷人了點?
王復興有些鬱悶,自顧自開口道:「有個我完全想不到的人物打算請我喝茶,走,咱倆去會會他。說不準就是鴻門宴之類的橋段,不然不應該啊,我和他之間應該是有深仇大恨才對的,能坐下來喝茶的幾率太小了。」
皇甫靈犀靜靜跟着王復興走下台階,不知道是神經反射弧度太大還是某同志的聲音傳遞的太慢,一直走下台階向前走了十多米,皇甫靈犀才輕聲開口:「哦。」
「-----」
王復興差點被氣笑,不停的暗示自己習慣就好,也不再說話,埋頭趕路。
帶着一個長相氣質身材都很女神但打扮卻很古怪的娘們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還是很有壓力的,尤其是這個時間段,走在大街上,回頭率簡直就是百分之百,這年頭有道士有和尚,可長這麼漂亮還這般打扮的女道士實在是鳳毛麟角,少林寺方丈出門也是穿着袈裟,可人家還坐寶馬的,誰會穿着這身行頭在大街上晃悠?最過分的是,她還亦步亦趨的跟在一個男人後面。
於是某個還沒吃到腥的倒霉蛋理所當然的成了眾人仇恨的對象。
王復興表面上還能保持淡定,但被這麼多人圍觀,心裏也不好受,一言不發向前走,走了五百米左右,終於看到了靜齋茶館的字樣,古香古色的牌匾,四層高的小樓,屋檐上掛着的燈籠被風吹得微微搖擺,四名穿着素色高開叉旗袍的服務生保持着優雅端莊站在門口,笑容極具親和力。
這裏的服務生接受能力明顯要比外界強上不少,看見王復興和皇甫靈犀走上來,雖然很詫異這位女道長的打扮,但臉上還能保持着笑容,輕聲道:「您好,請問二位有預約麼?」
「四樓聽雨閣。」
王復興平靜報出地址。
服務生的態度明顯更加恭敬,微微彎腰,微笑道:「請跟我來,我帶二位上去。」
靜齋茶館內部構造同樣別出心裁,一切都講究一個復古,不奢華,卻別有韻味,幾乎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的氣息,一樓二樓是普通大廳,三層是包廂,一直都對外開放,四層則是會員制,服務明顯要高於下面。從一樓向上的樓梯也並非直上直下,而是微微旋轉,無形中降低了客人爬樓的疲勞度,設計的很貼心,王復興跟在服務生身後,沒有去看身前妹紙沒旗袍包裹扭動起來很誘人的屁股,而是盯着走廊兩旁的潑墨山水畫,一幅幅安靜欣賞,不是什麼名家作品,但掛在這裏,倒也算應景。
三人在四樓的掛着聽雨閣的包廂前面停下來,服務員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看到客人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有些失望,徑直離開。
王復興眼睛眯了眯,看着房門,似乎在琢磨裏面到底有沒有以擲杯為號聽到聲響就跳出來的五百刀斧手,站了半晌,才淡然笑了笑,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進。
包廂內,一個氣質極度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親自沖泡一壺普洱茶,聽到門口聲響,也沒抬頭,輕聲笑道:「多謝小王兄弟賞臉,不然我這壺六十年的普洱茶可就白泡嘍。」
「我記得曾經在報紙上看過,六十年的普洱茶曾經炒出過十多萬的價格,不過藍總貴人事忙,茶是好茶,跟藍總的時間比起來,怕還是不能比的吧。」
王復興笑道,盯着藍天宇,這個嚴國濤手下天地玄黃排在第一的大猛人,自己剛剛才廢掉了他的兒子,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讓他斷子絕孫了,今天見面他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實在是怪事。
藍天宇終於抬頭,然後看到了跟在王復興身後背着長劍的皇甫靈犀,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艷神色,然後很快的恢復正常,笑呵呵道:「沒想到小王兄弟還帶着朋友,失禮了。坐,茶是好茶,不過茶具稍差了些,我是個大老粗,對這方面不懂,湊合的過去就成。」
王復興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坐在位置上面,看着藍天宇拿着鑷子遞過來的一小杯茶,玩笑道:「有毒?」
「兄弟說笑了,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下毒?」
藍天宇淡然道,又用鑷子夾住一小杯茶水,很穩的放在了皇甫靈犀身邊。
「無冤無仇?」
王復興沉默了下,猛然大笑:「說得好。」
僅僅三個字,嘲諷之意卻在明顯不過了。
藍天宇依舊不動聲色,沒有迅速進入正題,到了他們這個身份,說話做事開門見山,說好聽點是直率,說難聽點,就是缺心眼了,三人圍着一壺普洱茶開始扯皮,藍天宇修心養姓的功夫不差,對吃喝遠比對王復興有興趣的皇甫靈犀也同樣姓子淡定,悠悠品着茶,跟喝紅酒不一樣,她喝茶倒是有模有樣,頗具古風。
王復興從小到大早就鍛煉出了非比尋常的耐心,跟藍天宇隨意閒聊,藍天宇確實是個妙人,起碼學識方面就看成淵博,大部分事情不一定都精通,但卻都略有涉獵,聊起來總能發表些自己的觀點,跟這種人聊天,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兄弟好手段,昨晚在輝煌大廈近百條人命灰飛煙滅,今天幾乎要鬧得人盡皆知了,管殺不管埋,這做法是不是有點不符合規則了?」
閒扯了將近三個小時,藍天宇徹底服氣,估摸着照這個架勢,他就算在聊上一天王復興也會奉陪到底,這年輕人太沉得住氣了,儘管知道自己率先開口會落了下乘,但他還是打算把話挑明了說。
「你是代表誰在說這句話?」
王復興眯着眼睛道,喝了口茶水,扎扎嘴,沒嘗出味道,對門外漢來說,茶水也就是聞着清香撲鼻,到了自己嘴裏,往往喝不出那種韻味。
「代表我自己。我能坐在這裏跟你見面,就不是天地玄黃,只是藍天宇。」
藍天宇笑道,雙手放在桌子上面,看到王復興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微微挑眉,有些無奈,輕聲道:「只是出於個人角度,想問兄弟一句,你到底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王復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率先思考藍天宇這句話的出發點,良久,才輕聲笑道:「我想要的很多,你給不起,嚴國濤給不起,華亭也給不起。」
「是啊,京城王家。曾經多大的一棵樹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現在京城的格局趨向於飽和,想復興家族,哪裏是這麼容易的。」
藍天宇感慨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眼角餘光卻瞄着神色平靜但已經眯起眼睛的王復興,若有所指道:「兄弟肩膀上的擔子大,但你不是傻子,目標在怎麼遠大,路也是一步步走的,你現在只掌控一家小酒吧,連最原始的積累都不多,談什麼厚積薄發?步子邁的小,走的也就慢了。」
「藍哥有什麼好辦法?」
王復興眼神閃爍道,知道這廝要進入正題了,順帶着問了一句。
不是藍總,而是藍哥。
簡單一個稱呼,似乎讓兩人距離拉近了許多。
本來應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的兩人卻坐在一起稱兄道弟,這畫面,實在太諷刺了些。
「我可以幫你走的更快一些,嚴老老了,一個沒了牙齒的老虎不想着安享晚年,卻依舊想稱霸森林,不現實的。我忍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機會,所以才想跟你談談,我可以過來幫你,只有控制了整個華亭的地下社會,你才能算個人物。到那時,你復興家族,就會容易許多。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過來幫你的話,最後我會得到什麼。狡兔死走狗烹?還是一世的榮華富貴?」
藍天宇臉色木然道,一番話如果放在外面,絕對能讓整個華亭的地下社會都狠狠震盪,短短几句話,幾乎說明了他要背叛嚴國濤的事實了,只不過他在索要背叛嚴國濤後能得到的籌碼而已。
「藍哥來幫我?為什麼不扳倒嚴國濤後自己穩坐江山,那豈不是更好?」
王復興沒有半點欣喜若狂的姿態,依舊保持着冷靜。
「我有那個能力,卻沒有靠山,我的確能坐在那個位置上面,但只不過是表面風光而已,實際上還是傀儡,受制於人。嚴國濤背後有秦家,如果我背叛,勢必遭到秦家的報復,所以就要另外找人,而你背後則是夏家,跟着你,就算是秦大少想動我,也會投鼠忌器。」
藍天宇輕聲笑道,說的很明白。
夏家,還真是一張虎皮啊。
王復興默默感慨,可這張虎皮,哪裏是自己的靠山?自己不過是跟夏沁薇關係不錯而已,不過他也懶得解釋什麼,借勢上位,放在哪都是很尋常的事情,他伸手敲了敲桌面,微笑道:「貴公子的傷勢還好吧?
藍天宇愣了下,終於明白眼前的年輕人在顧忌什麼,眼神中的陰冷一閃而逝,淡然道:「那不是我兒子。」
王復興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瞪起眼睛,死死盯着藍天宇的臉。
這答案太他媽意外了。
藍天宇嘴角扯了扯,有些自嘲,指了指自己的頭部,看着王復興,看似開玩笑,但眼神卻異常瘋狂的說了一句:「我這裏,是綠的。綠了二十多年,藍佑人應該叫嚴佑人才對。嚴老好手段,把自己手下的老婆變成自己情婦的本事果真高超,藍佑人就是嚴老跟我老婆的孩子。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甚至曾經偷偷目睹過幾次,我那在床上對我很正經裝聖女的女人,到了那個老傢伙面前,卻不知廉恥的賣弄風搔百依百順,女人果真是很神奇的生物。」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可以做男女之事,但卻沒生育能力,這些年每次想起那個女人一臉害羞幸福的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我都一陣噁心,但當時卻還要裝出一副驚喜的模樣來。因為我還想繼續活着,把這份恥辱一分分還回去。十年前,我自己親手開車撞死我老婆,藍佑人活着,但如今也廢了,說起來,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哈哈。每次看到嚴國濤那張扭曲的老臉,我做夢都能笑醒。」
藍天宇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只不過笑着笑着,眼淚卻出來了。
只是為了活着。
王復興默默無語,因為這麼一個看起來很簡單的理由,生生忍了二十多年,這種男人,是可悲還是可怖?
「你想怎麼幫我?」
王復興輕聲問道。
「我最多可以提供你一些嚴國濤的犯罪證據,其餘的幫不了你,他背後的保護傘,秦家在華亭政界的中堅力量是市委副書記方衡,他不下台,那些犯罪證據都沒用,可我現在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你去殺掉跟我齊名的楊大地,天地玄黃,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人,只要他一死,嚴國濤倒台之後,我就可以立即接管他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產業。到時你就是華亭地下社會最有權力的男人。沒有之一。」
藍天宇輕聲道,語調低沉:「這是我能做的,現在的問題是,你可以給我什麼。」
可以給他什麼?
「你幫我拿下華亭,助我復興家族後,你便可以得到華亭。」
王復興淡然道,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他復興家族後,華亭以及三角洲所有事物,都會交給藍天宇來打理,到時他將是華亭另外一個教父,坐在嚴國濤的位置。
這是許多人終其一生的追求。
藍天宇臉色陰晴不定,剛要說話。
「叮!」
一聲脆響傳來。
皇甫靈犀自顧自喝完了大半壺普洱茶,用鑷子輕輕敲了敲茶壺,淡然道:「餓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