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夏軍營的凱旋歡呼相比,江東軍營顯得格外安靜,一種壓抑的氣氛在軍營中蔓延,黃蓋率軍去突襲曹軍水寨,非但沒有成功,反而全軍覆沒,連黃蓋也被曹軍所擒,簡直成了江東軍的奇恥大辱。
也正是這樣,江東軍上下多少有了一種怨言,是對都督周瑜的不滿,第一次出戰便失利了,而江夏軍和曹軍打了多少仗都沒有敗過,在軍隊中向來是以成敗論英雄,敗了就敗了,卻不會關心為什麼失敗。
入夜,魯肅從一頂頂大帳中穿過,快步向周瑜的中軍大帳而去,他忽然放慢了腳步,他聽見有人在談論白天的戰事,這竟然是太史慈的聲音,帳中其他十幾人似乎是軍中的普通將領。
「勝負乃兵家常事,失敗並不可怕,關鍵是這個失敗有沒有必要,黃公覆小瞧了曹cao水軍,以為憑他的幾百號人就能殺進曹軍水寨中奪旗,他可以這樣衝動,但我覺得都督不該這樣大意,這個失敗完全沒有必要!」
太史慈向來以直率而出名,心中有什麼就說什麼,可以說口無遮攔,魯肅聽他如此批評都督,心中不由苦笑一聲,他剛要走,又聽一名軍官道:「這次失敗會有什麼後果呢?」
魯肅不由又放慢了腳步,只聽太史慈冷哼一聲,「後果當然很嚴重,今天江夏軍大勝,我軍卻大敗,而且這是第一次出戰,對軍心影響極大,都督這樣意氣用事,不知會寒了多少人的心,至少在江夏軍面前,我們抬不起頭來。」
魯肅也忍不住暗暗嘆息一聲,太史慈這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不光是抬不起頭,而且江東軍想爭取主導地位也必然會受到影響,估計以後得聽江夏軍的安排了。
魯肅不想再聽下去,快步離開了,都每走幾頂大帳,總是聽到軍士在議論此事,言辭要麼激憤,要麼沮喪。
「真是太丟臉了,大戰未開,先失大將!」
「哎!都督還是太年輕氣盛了,如果是程老將軍掌兵,就不會這樣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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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肅心情沉重,一路快走,很快來到了周瑜的中軍大帳前,老遠便看見周瑜在寢帳前負手踱步,低着頭,似乎在沉思什麼,士兵剛要稟報,魯肅卻擺擺手,示意不要打擾都督,他則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周瑜若有所感,一抬頭,看見了魯肅,笑道:「子敬怎麼來了?」
「來看看都督,外面很冷,都督怎麼不在帳內?」
「我這人頭腦容易發熱,需要在外面好好冷靜一下。」
魯肅苦笑一聲,「都督說笑話了。」
「還是進帳說吧!站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周瑜把魯肅請進自己的帳中,命親兵倒兩杯熱茶,笑問道:「估計大營內人人都在罵我吧!是不是?」
魯肅半晌才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都督別往心裏去。」
「我當然不會為一次兵敗而耿耿於懷,不過麻煩有了,還得想法子解決。」
「都督是說.....」
魯肅試探地問道:「黃將軍的事情?」
「是啊!我得想辦法打一仗,也俘虜幾員曹軍大將,才能把公覆換回來,就怕曹cao不肯跟我再作戰。」
魯肅躊躇片刻,問道:「都督覺得今天之戰有多大影響?」
周瑜臉上的笑容消失,神情變得凝重起來,良久方道:「影響肯定會有,至少在和江夏軍商量作戰計劃時,我們沒有了話語權,而且會對以後的利益分割產生一定影響,子敬,我心裏明白,我會去向吳侯請罪,你不用替我擔心。」
就在這時,一名軍士在門口稟報道:「啟稟都督,大營外來了一人,說是都督故人,但有人認出就是上次的曹軍使者。」
「蔣干來了!」
魯肅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劉璟,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道:「都督,恐怕蔣干此來,是和黃將軍有關。」
「我想也是,曹cao找我開價來了!」
周瑜笑道:「不過蔣子翼確實是我故人,我要去親自迎接他。」
周瑜立刻向大營外而去,魯肅遲疑一下,也跟了過去,大營外,蔣干心事重重,他實在不喜歡自己的身份,表面是代表曹丞相,可實際上是被劉璟牽控。
表面是曹cao要挑撥江東和江夏的關係,可實際上卻是使曹丞相踏進了劉璟的陷阱。
曹丞相有一封親筆信交給周瑜,但蔣干知道,這封信他不能給,至少在劉璟同意之前,他不能給周瑜,他得有所保留。
這時,營門開了,周瑜快步迎了出來,大笑道:「子翼,為何在蘄chun縣不辭而別?這次來,我一定要罰你十杯酒,才解我心中之怨。」
蔣干躬身行禮道:「公瑾,我是奉丞相之命而來,我們先談公事,然後再敘舊情,如何?」
「說得好,應該是先談公事,來!去我的中軍大帳細談。」
周瑜將蔣干請進了中軍大帳,這時,太史慈、周泰、呂蒙、陳武以及主簿闞澤等人紛紛聞訊來到大帳,眾人見是蔣干,臉頓時沉了下來,上次酒宴上,蔣干出言侮辱先主孫策,令他們耿耿於懷。
大帳上,周瑜和蔣干對面而坐,眾人則站在下方,他們都知道蔣干一定是為黃蓋之事而來,所有人心中都充滿了擔憂。
蔣干先拱拱手道:「我是奉曹丞相之命來談黃蓋將軍之事,先說明,黃蓋將軍被生擒,現關在大營內,一切安好。」
曹cao此次讓蔣干前來,確實有離間江東軍和江夏軍的意圖,先讓蔣干透露黃蓋被抓之事是劉璟在幕後出賣,從而激起江東軍的憤怒,然後再用黃蓋換馬延,劉璟一定不肯,只要黃蓋因此被殺,他們雙方必然會反目為仇。
但曹cao做夢也想不到,蔣干已經成了雙面人,他刻意隱去了劉璟在幕後利用張機在曹營的機會出賣黃蓋之事,只談交易。
周瑜聽說黃蓋安好,心中不由微微鬆了口氣,問道:「不知道把黃將軍放回來,你們需要什麼條件?」
「曹丞相的條件很簡單,他深恨馬延殺了朱靈投降,一定要將此人碎屍萬斷,所以必須用馬延換黃蓋。」
周瑜和眾將的臉上都露出為難之se,他們面面相覷,馬延已經投降了劉璟,怎麼可能用他來換黃蓋,周瑜又冷冷問道:「如果我拿不到馬延怎麼辦?」
蔣干搖搖頭,「我們都不希望到那一步,但曹丞相讓我轉告都督,如果三天內交不出馬延,曹軍就會用黃蓋來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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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肅將蔣干安頓好,這才匆匆趕回中軍大帳,此時大帳內只剩下周瑜一人,呆呆地坐在桌前發愣。
魯肅還從未見過周瑜如此失魂落魄,能體會到他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不由暗暗嘆口氣,勸道:「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應及早想辦法,救出黃將軍。」
周瑜半晌才嘆息一聲,「若公覆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吳侯交代?」
黃蓋是江東三老之一,在江東地位崇高,因為自己頭腦一時發熱,准他去挑戰曹軍,結果失手被擒,一旦被曹cao用來祭旗,周瑜無論如何無法向孫權交代,也無法向江東父老交代,這讓周瑜心中愁悶之極。
魯肅只得安慰他道:「事到如今,只能去找劉璟了,看看他能不能把馬延交給我們。」
周瑜苦笑道:「子敬,你覺得可能嗎?馬延剛剛投降劉璟,現在又把他交給曹cao,這麼荒唐的條件,劉璟可能答應嗎?」
「可是.....總得去試一試,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給足劉璟利益,他未必不會答應。」
周瑜躊躇良久,雖然他不想去找劉璟,但也着實沒有辦法,而且魯肅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用利益交換吧!只是這麼大的人情,不知要拿出什麼利益,劉璟才會答應?
「好吧!明天一早,子敬陪我去一趟劉璟的大營。」周瑜萬般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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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干所住的營帳離周瑜寢帳不遠,雖然他已和周瑜見了面,交代了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但蔣干心中依然忐忑不安,仿佛做了什麼巨大的虧心事,隨時會被揭露一般。
他心中確實難以平靜,畢竟他隱瞞了曹cao再三交代的事情,沒有向周瑜透露黃蓋兵敗的真相,讓他心中十分愧疚,但更多是一種害怕,一旦周瑜和曹cao對質,他的小命就完了。
蔣干負手站在大帳前長吁短嘆,他覺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泥潭,他掙扎想出來,結果卻是越陷越深,以後....以後他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一名軍士抱着一床褥子和一些ri常用品走來,笑道:「蔣先生,我奉魯副都督之命,給先生送來一些ri常用品,東西放哪裏?」
「放在大帳里便可以了。」
蔣干連忙將士兵領入帳中,指指床榻道:「放在榻上好了,我自己會整理。」
軍士將東西放在榻上,見左右無人,卻又從懷中摸出一封信,當着蔣乾的面塞進被褥里,對蔣乾笑了笑,轉身揚長而去。
蔣干看得目瞪口呆,一個無名軍士竟然給他送了一封信,這必然是劉璟,他簡直無孔不入。
蔣干慌忙從被褥里找到信,顫抖着手打開,果然如他所想,是劉璟的親筆信。
信上說的很清楚,如果他不願干,那就把上次給孫權保證書原件交還給曹cao。
蔣干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又重重地坐倒在床榻上,渾身冷汗淋漓,他有一種深深的恐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