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上的戰鬥已經爆發,二十艘曹軍戰船排成兩列,緊緊靠在一起儼如一條水蛇,船上士兵開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向江夏水軍哨船she去。
江夏哨船一共有十六艘,只比曹軍戰船少四艘,也同樣是百石哨船,但它們卻沒有任何陣型,分散在江面上,各自為陣襲擊敵船,看似比較散亂,但曹軍軍侯鄭笮卻暗暗叫苦。
他水戰經驗豐富,他看出江夏戰船雖然比較散亂,毫無陣型,卻配合卻很默契,他們從各個角度進攻,當一方遭遇弓箭襲擊時,而另一方必然會全力進攻,使他的士兵手忙腳亂,顧頭不顧尾。
「船隻進水了!」
有曹軍士兵忽然大喊起來,在前面的兩艘船湧入了江水,緊接着江水從四面八方,船上士兵頓時亂成一團,兩艘船很快便沉入一半。
江水越涌越快,已經無法堵住,船上二十名士兵紛紛向後面船隻奔去。
卻遭遇到另外兩艘江夏戰船的弓箭she擊,在一片慘叫聲中,曹軍不斷落水,一片片鮮血染紅了江水,鄭笮急得大喊:「江中有敵軍水鬼,用箭she,不准他們靠近戰船。」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戰鼓聲,兩艘千石江夏戰船疾駛而來,加入了戰鬥,戰船前方包有撞頭,劈波斬浪而至,只聽『砰!』一聲巨響,曹軍船隊被一截為二,一艘哨船被撞得四分五裂,另外一艘哨船被巨浪掀翻。
城頭上,曹cao嘆息一聲,已經無法再看下去了,連他這個不懂水戰的人都看出了江夏軍的作戰章法,以大船為中心,小船在四面配合,進攻極為有序。
而他們戰船卻亂成一團,光擺出陣型,卻不知變化,處處被動挨打,不用再看了,兩軍的差距實在太大。
曹cao嘆了口氣,無比失落地向城下走去,他走到城下,他又停住腳步,回頭問程昱道:「仲德,你說劉璟會在對岸嗎?」
程昱苦笑一聲,「既然丞相在樊城,我想他一定會在襄陽。」
「你說得不錯,我認為他在對岸。」
沉吟一下,曹cao又道:「我想和他見一面,仲德派人過江去和他聯繫一下吧!」
程昱立刻笑道:「微臣明白了,立刻就去安排?」
曹cao有些奇怪地問道:「你為何不阻止我?」
「微臣佩服丞相的深謀遠慮,和劉璟見面,孫權豈能心安?」
曹cao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se,他呵呵笑了起來,指了指程昱,「仲德,你思慮之快,令人佩服,不過這次你就猜錯了,其實我就只是想見見他,關注他這麼多年,居然還不知他是什麼樣子?心中頗為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程昱愕然,曹cao負手哈哈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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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爆發激戰,劉璟自然也在座船上觀戰,他也卓有興趣,很想了解曹cao的水軍戰力如何?
但戰況出乎他的意料,不到一個時辰,二十艘曹軍哨船全部被殲滅,擊沉十艘,其餘十艘哨船成了戰俘。
劉璟不由搖了搖頭,曹軍無論在戰術、配合還是士兵駕控戰船的技術,都和江夏水軍相差甚遠。
這時,負責封鎖漢水江面的水軍副尉李俊對劉璟笑道:「州牧有所不知,曹cao的水軍其實大部分都是投降的荊州士兵,而這些荊州士兵從前都駐紮在陸地,並沒有什麼水軍經驗。」
劉璟沉吟片刻道:「我擔心今天的水戰只是曹cao的障眼之術,是故意迷惑我,讓我誤判,或者是一種驕兵之計,一旦真正大戰時,他的水軍忽然變得生龍活虎,那可得不償失了。」
「這個也好辦!審問一下戰俘便知。」
李俊一揮手,「帶上來!」
片刻,幾名士兵將一名戰俘押了上來,正是曹軍被俘的軍侯鄭笮,他被按跪在劉璟面前,低下頭,滿臉羞愧。
「你從前應該也是荊州軍吧!」劉璟瞥了他一眼,冷冷問道。
鄭笮點點頭,低聲道:「在下鄭笮,是張允手下軍侯,宜城縣人。」
「宜城縣人?那你的家人應該在夏口才對,你卻甘為曹cao賣命,來屠殺你自己的家人,你不覺得愧疚嗎?」
鄭笮的心病被劉璟一句話戳中,他的妻兒父母都在夏口,他渾身劇烈顫抖,忽然失聲痛哭起來,劉璟冰冷的眼睛裏終於緩和一點,不是磕頭求饒,而是失聲痛哭,說明此人心中確有愧疚之意。
「你是跟隨張允投降,或許身不由己,但現在你可以選擇,如果你想回歸荊州軍,我赦你無罪,但只能重新做小兵,如果你還想曹軍,我也可以放你回去,也不會為難你的家人,我劉璟一言既出,絕不食言,你選擇吧!」
鄭笮低頭半晌不語,最後他抹去眼淚,嘆息一聲道:「跟張允投降曹軍,成為次等之兵,我已後悔萬分,如果現在再錯,我必將萬劫不復,回稟州牧,我願回荊州,甘做一小兵。」
劉璟笑了起來,回頭對李俊道:「讓他繼續擔任軍侯,一視同仁,不得有半點輕視!」
「末將遵命!」
鄭笮鼻子猛地一酸,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重重磕了三個頭,顫聲道:「鄭笮願為州牧效死命,在所不辭!」
劉璟一笑,將他扶了起來,又問他道:「我想知道曹軍的水軍實力,你能否告訴我一二,如果不想說,也無妨。」
「卑職不敢有半點隱瞞,目前曹軍有三萬水軍,從組建到今天,從未有過水戰訓練,主要是沒有水域訓練,雖然北方水軍們自誇在玄武池訓練過,但我看其實也稀鬆平常,連最起碼的陣型都不會。」
「什麼叫北方水軍?」劉璟有些好奇地問道。
「回稟州牧,三萬水軍中,有兩萬是荊州投降之軍,由張允統帥,另外一萬曹軍士兵大多來自黃河沿岸,基本上都有水xing,由夏侯尚率領,他們就叫北方水軍,在鄴城外的玄武池上訓練過。」
停一下,鄭笮又道:「名義上張允為水軍主將,夏侯尚為副,可實際上,所有軍令都是夏侯尚下達。」
劉璟眉頭一皺,「我聽說樊城是由程昱統帥,他能允許這種以副壓正的情況出現?」
「回稟州牧,這其實是張允自甘為副,聽說程昱也向曹cao建議改張允為副將,但曹cao不准,還派人來責打夏侯尚,使夏侯尚深恨張允,認為是他在背後告自己的狀。」
劉璟點點頭又笑道:「剛才你說荊州降軍在曹營內只是次等兵,這是什麼意思?」
鄭笮嘆息一聲道:「曹軍分為四等,一等兵是跟隨曹cao多年的陳留、許昌老兵,地位崇高,俸祿優厚,二等兵是呂布或者青州降兵,待遇稍次,三等兵是河北降卒,然後四等兵就是我們荊州軍了,地位最低,打仗必須衝到前面,雖然這只是士兵們自己的等級劃分,但事實如此。」
劉璟大致了解了曹軍的情況,他便吩咐李俊道:「把他帶下去吧!記住我剛才的話,不可有半點歧視。」
李俊答應一聲,帶鄭笮去更換軍服,註冊軍籍,鄭笮千恩萬謝地跟着他走了。
旁邊從事中郎劉敏望着他走遠,便低聲道:「其實可以把他放回去,讓他策反荊州降軍,我覺得更有用。」
劉璟眯眼一笑,「不用着急,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施禮稟報道:「啟稟州牧,曹cao派使者前來,有要事求見州牧。」
劉璟一怔,快步走到船舷邊,只見不遠處來了一艘小船,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文士帶着兩名隨從在船頭負手而立。
「帶他到次堂見我!」
他轉身進了一樓次堂,端坐下等待曹cao使者,片刻,幾名將將年輕文士帶了進來,他深施一禮道:「曹丞相帳下主薄楊修參見州牧!」
「原來閣下就是楊太尉之子,久聞才名,失敬了!」
劉璟微微拱手還禮,一擺手笑道:「楊主簿請坐!」
楊修在側面坐下,滿臉笑容道:「曹丞相久聞州牧之名,卻未得一見,引以為憾,今ri修奉丞相之命而來,特轉達丞相意願,丞相願與君一會,不知州牧可有回應?」
曹cao居然想和自己會面,難道還想親自勸降自己嗎?劉璟冷然一笑,「曹丞相大軍壓境,就是為了和我見一面乎?」
「非也!」
楊修從容說道:「州牧受天子之恩,然未盡人臣之道,引天子震怒,丞相只是奉詔出兵,此乃公事,但丞相卻對州牧贊嘉已久,想在公暇之餘和州牧見一面,這卻是私事,公不廢私,私不枉公,請州牧不必多慮。」
「好一個奉詔出兵!」
劉璟冷冷道:「楊主薄就為了草這個詔,而甘做曹賊的主簿幕僚嗎?」
楊修臉se大變,憤然起身道:「兩軍對陣,使者往來,若使君不願意見丞相,直接回絕就是,何必辱其使臣?」
「非也!我陳兵荊州,是為了討伐國賊,重振漢室江山,這是公事,若曹cao見我只是為私,我見見他倒也無妨,這也是我劉璟的公私分明,至於楊主薄xing格剛烈,見辱必怒,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就不知孔北海被殺之時,楊主薄是否也像這般剛烈怒諫?」
劉璟最後一句話戳中了楊修的要害,他父親也是這樣怒斥他,沒有攔住曹cao殺孔融,楊修心中嘆了口氣,默然片刻,便拱手道:「既然州牧願意一見,我去回稟丞相,至於會面細節,我們另外商議,楊修告辭了。」
他轉身要走,走到門口時,劉璟又笑道:「楊主薄,有緣一見,我再送你四個字。」
楊修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州牧請講!」
劉璟淡淡一笑,「沉默是金!」
楊修渾身一震,這四個字似乎讓他感悟到什麼,卻不及細想,便匆匆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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