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東不知道這頭雪狼的眸子裏面,為什麼會有那麼一絲憂慮,這時候,也就只當做是這頭雪狼對自己的恐懼吧。
許東盯着雪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運起全身的力量,想要再撲上去試一次,試試看剛才那一拳擊空,是不是自己發生了幻覺。
這時,秦羽他們那邊的槍聲已經停歇了下來,周圍的空地上躺着十幾具雪狼的屍體,空氣之中也瀰漫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槍聲停頓,許東卻並不去擔心秦羽,喬雁雪等人,至少,沒聽到秦羽或者是誰大叫着別人的名字,沒有這種大叫,就代表秦羽他們那邊沒有傷亡。
再說,許東也很是自信,很清楚就算再有十幾頭雪狼,一齊向秦羽他們撲擊,秦羽等人也完全應付得過來。
反而是這一頭矗立在塌方之上的白色雪狼,才是許東自己要注意要面對的威脅。
兩邊峭壁上的雪狼都發出「嗚嗚」的嚎叫聲,像是在哀悼那些被打死的同伴,又像是在跟那頭白色的雪狼請戰,或者,更是因為經受不住到了嘴邊上的獵物的誘惑,以致發出貪婪的嚎叫聲來。
白色的雪狼低低的嚎叫了一聲,叫聲起處,其餘的雪狼的「嗚嗚」聲頓時漸漸減弱,直至消失。
在許東聽來,白色雪狼叫喚的這一聲,像是在阻止其它的雪狼不要作出無畏的傷亡,也更像是一聲嘆息,無可奈何的嘆息。
這一剎那之間,許東似乎聽到了自己的父母,發現自己魯莽而且不肯悔改之後,那種無可奈何,卻又痛苦的嘆息,很是傷感。
使得許東心頭一盪,立刻掉頭回程的念頭,幾乎只在一剎那之間便油然而生。
但許東知道,立刻就掉頭回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在還有幾天路程的那一端,還有十幾個人在等待着自己前去救援,棄那十幾個人不顧,這是不可能的事。
許東這麼想着,忽然發現那頭雪狼的一雙藍色眸子發生了變化,變得很是憤怒和凌厲。
雖然那頭雪狼的眼睛,並沒有本質上的變化,但許東卻能感覺到雪狼眸子裏的,那種情緒,那種「神」。
就在這一瞬間,那頭雪狼躍起,凌空撲了下來,衝着許東當頭撲了下來。
許東也在這一瞬間運氣異能,幻化出來一隻巨大的拳頭,凌空擊向當頭撲下的那頭雪狼。
雪狼下撲得很是凌厲,許東的異能拳頭,更是凌厲,對着雪狼的下顎,自下而上迎了上去。
只一剎那之間,拳頭和狼頭相碰,發出真真切切的砰然悶響。
許東的異能拳頭剎那渙散,狼頭碎裂,但狼頭跟狼身再一次如同先前一般,化成塊塊碎片,每一塊碎片又都再次化成縷縷白色煙霧,下落至許東頭頂兩三尺之處,便煙消霧散。
許東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縷縷白色煙霧盡數消失,之後再去看那塌方之上,卻發現那頭白色的雪狼依舊矗立在那個位置,一左一右,兩頭沒有了腦袋的雪狼,躺在它的身邊,那頭白色雪狼,幾乎跟沒動過一下似的,依舊矗立在那裏。
只是兩頭毛色灰暗的死狼,噴出來的鮮血,灑落在塌方的冰錐冰柱之上,更加觸目心驚。
驀然之間,許東長聲吼了一句:「我們要去救人,你讓開……」
吼聲沉宏,一如春雷炸響,在峽谷裏面四處激撞,回聲連綿不絕,幾乎在天地之間都是一片「你讓開……你讓開……」
「讓開……讓開……」
「開……開……」
「開……」
只是許東的吼聲消失之際,矗立在塌方之上的那頭白色雪狼,也是引頸長嚎,嚎聲悽厲,雖不如許東的吼聲沉宏,但尖銳刺耳,像是一柄長劍,直刺蒼穹,一直刺進每一個人的心底深處。
更有群狼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厲叫應和,讓人在一剎那之間仿若置身阿鼻地獄,眼裏看到的是群魔亂舞,耳中聽到的,是萬鬼哀哭,使人不寒而慄,禁不住瑟瑟發抖。
許東也矗立着,手往身後略伸,異能到處,先前放在地上的那把槍,突然像是被磁鐵吸引一般,倏然落到許東手裏。
槍一沾手,許東沒有絲毫猶豫,打開保險,拉動槍栓,推彈上膛,舉槍瞄準,幾個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一剎那間,白色雪狼的嚎叫停止,其餘的應和之聲也嘎然而止。
「呯呯……」一串清脆連貫的槍聲陡然炸響。
許東終於開槍,從槍膛裏面呼嘯而出,向塌方傾泄過去。
每一顆都包裹着強大的異能的子彈,撞擊在那些冰錐冰柱上,都如同一條火龍鑽過,冰柱冰錐,不是被炸得粉碎,就是被消失於無形。
只一瞬間,原本一段七八米高的塌方,便被成了一條只有兩三米高,形如細碎礫石、碎冰鋪成的一段陡坡。
打空彈夾里的子彈,許東毫不停留,取彈夾,換彈夾,再推彈上膛,然後調轉槍口,對準峭壁上。
原本矗立在塌方之上的那頭白色雪狼,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峭壁上,而且正好處在與許東的槍口之下。
只是那頭白色的雪狼雖然眼裏恐懼之色大增,但卻沒有太多的驚慌,只是盯着許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昂起頭,再次發出如同嘆息一般的嚎叫。
嚎叫聲畢,那頭白色的雪狼昂着頭,轉身下到已經碎成一地殘渣的塌方之上,回過頭來,再次盯着許東看了一眼,隨即慢慢離開。
那頭白色的雪狼離開,兩邊峭壁上無數的雪狼,也在一眨眼之間紛紛散開,頃刻之間不知去向。
不過,那頭白色的雪狼走得很慢,而且有很長的時間都處在許東的射程之內,但是許東沒有直接開槍射殺。
直到那頭白色的雪狼完全跟峽谷口外的白雪完全融合,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
「東哥,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它……」
胖子追上來,站在許東身邊,滿滿的都是責怪之意。
許東嘆了一口氣,也不做任何解釋,只將手裏的槍,關上保險,然後收拾妥當,又從牟思晴手裏接過氂牛韁繩,面色沉重地踏上那一堆散碎的塌方。
因為塌方上現在全是冰渣和碎石,所以許東牽着氂牛走得很慢,幸好這所謂的塌方,也並不長,整個就是多米,再慢,也用不了多大一會兒。
一行人出了谷口,天色已經很晚,但距離宿營的時間,尚還有兩三個小時。
秦羽原本計劃出了峽谷之後,就在上次宿營的地方紮營,以便抵禦雪狼群,但是許東搖了搖頭,還有兩三個小時,在峽谷裏面最後這幾公里,大家都是騎着氂牛在走,體力消耗不大,加上到不能走也還有好幾個小時,許東不想浪費這幾個小時。
穿過山谷之後,便是山腰上的一段棧道,站到很是接近雪線,不過,所好的是,棧道不窄,差不多能夠容得下三個人並肩而行,外邊又不時有幾塊形如防護欄的石塊,所以在棧道上行走,還算安全。
一直在棧道上走到天色昏暗下來,秦羽這才尋了一處比較寬敞的地方,吩咐紮下營帳。
胖子跟扎西牟思晴等人忙着紮營燒水,煮食物,給氂牛餵飼料,秦羽卻拉了許東,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當時你為什麼不直接將那頭雪狼射殺了。」秦羽問道。
許東搖了搖頭,很直接的答道:「我殺不了它……」
「你殺不了它。」秦羽失聲說道,臉上的震驚,不亞於聽到最不可能的消息。
許東依舊搖了搖頭:「那頭雪狼的能力,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我沒法子找到它的真身所在。」
「你是說……」秦羽沉吟了半晌,還是無法理解許東的意思,這才遲疑着問道。
「我懷疑那頭雪狼本身就是一個幻象,但這幻象威力極大,它弄出來的東西是真的,但它本身卻是假的,我沒法看透,所以,也就沒法子殺得了它。」
許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秦羽還是不太明白許東的意思,不過,許東說的話,也的確有些繞,所以,秦羽忍不住再次問道:「你是說……」
許東沉吟了片刻,這才解釋道:「我會玩魔術,有種魔術讓人看起來會認為那絕對是真的,但我自己知道,那不過只是障眼法,如果我說變魔術的人是假的,變出來的東西卻是真的,秦大哥你能理解麼。」
「假的就是原本沒有,不存在的,怎麼又會由假的變成真的呢。」秦羽雖然經歷豐富,但這的事情,秦羽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偶然看過一篇經文,叫《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其中有一句,『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前我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準確的說,是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原理,今天遇上那頭雪狼,總算是稍微有點兒心得……」
許東看着站到對面,逐漸暗黑下來的山體,淡淡的說道。
秦羽對佛法禪理不甚瞭然,但那一句「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卻耳熟能詳,自然也知道人間之物質、身體本系空無實體,而由地、水、火、風四大和合而成,故稱空即是色;四大若離散,則復歸空無,故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並非析色見空,而系體達色之當體即空之故,空者亦非意味斷滅,即有即空方是真空,此真空既為有,故必不異於有,以空即是有,而說空即是色的道理。
總結起來,便只有一句話:無論是「空」還是「色」,只存乎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