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圖完稿後,司然便與吳先華商議擇日動工。因為婚房的特殊,吳家便將新房定在舊居中,等特殊時期過後再搬入正常的新房子。
舊居在一處老舊的家屬區,但朝向採光十分好,屋中的佈局也更好適應古婚房的要求。加上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線路管道,裝修也十分順利。
中元節前一日,司然再一次與負責禮節規矩的老者核對細節,確認無誤後,便獨自進了新房中,佈置了一系列御靈陣法。
新婚當日,司然和蕭遲坐在一群賓客中埋頭苦吃,絲毫沒有去留意那繁複的成親儀式。桌上其餘賓客嫌棄地看着司然,大概如果不是其他桌沒有什麼位置,早就不想坐在這裏。蕭遲倒是很淡定,有人目光太過露骨時,就毫不猶豫地瞪回去,然後滿臉笑意得繼續給司然布菜。
好不容易把肚子填飽,司然長舒了口氣,一拉蕭遲的衣袖:「幹活!」
在一桌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司然拉着蕭遲毫不避諱的地走向新人的婚房。而喜堂之中,新人手執紅綢,面帶喜意。一絲淺淡的黑氣在吳先華眉心盤旋一周後,悄然消失。
婚房已經佈置好,饒是兩人身份特殊,也不敢隨意進入。借着喜娘點紅燭,倒喜酒的功夫,司然站在門口又看了一遍,才稍稍放了心。
蕭遲站在他身邊道:「不然讓幽翼來盯着點?」
&行。」司然搖搖頭,「幽翼雖說是靈使,卻也是魂體。就算屋子裏陣法佈局不能控住他,卻也會影響屋子裏的陽氣。」
「……」蕭遲沉默了一下,猶豫着道:「那我們總不能一直守在這裏……畢竟……人家晚上……」
司然的小臉瞬間通紅,瞪大眼睛怒視蕭遲。
蕭遲無辜地看着他。
&個……我們只要……等到……嗯……就好了。陰陽交合之時,鬼怪不敢隨意近身,否則自身鬼力反而會被蠶食。」
&蕭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隨即看着司然的樣子,笑出聲。
&許笑!」司然惱羞成怒。
古式婚禮禮節繁多,幸好賓客因為新鮮,都聽着那位老人的安排。拜完天地後,新娘被送回新房中。司然不放心的再次提醒了一遍喜娘,才放心離開,和蕭遲一起蹲在婚房正門前十幾米遠。
直到夜幕初臨,應酬完賓客的吳先華腳步虛浮的被人擁着進了婚房。喜娘連忙忙碌起來,按照洞房禮節又好一通折騰。
司然站在門口看他們鬧洞房,提心弔膽地生怕房中有什麼佈置被改變。直到賓客盡數離去,司然和蕭遲才猶豫着退到一直蹲着的地方,目光絲毫不敢離開婚房。
蕭遲拍了拍脊背有些僵硬得司然,笑道:「不要太緊張,事關他自己的命,他們自己有分寸。」
司然僵着臉笑了笑,隨即道:「可是我還是覺得不放心啊,萬一……萬一我們猜錯了,不是鬼靈作祟,怎麼辦?」
蕭遲安撫地揉了揉他,「不是鬼靈就好說了,麒麟為聖獸,它真想作怪的話,還要掂量掂量自己。」
屋中,吳先華按照老者先前的指導,老老實實地完成一系列禮節後,兩人才終於放鬆下來。
新娘陸歡站起身扭了扭腰和脖子,抱怨吳先華:「本來結婚就夠累人的了,你們還要這麼折騰,煩死了。」
吳先華皺了皺眉,沒有反駁她。
用婚事抵消身上的詛咒這種事,他家並沒有和女方家說明。畢竟無論是誰,都不會同意用自己的命這樣冒險。何況他們不過認識了一年,而且這一年的相處並不是多愉快。
如果不是吳先華條件好,出手的聘禮又貴重,想必女方早就不願意嫁過來。
陸歡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隨手在銅盆中洗了洗手,取出自己的化妝水開始用銅盆中的水卸妝。
吳先華一回身,就看到陸歡卸完妝正端着銅盆往外走,頓時問道:「你幹什麼!」
語氣太急,將陸歡嚇了一跳,手上一抖,盆中略顯污濁的水灑出幾滴,在兩人沒注意的情況下,落在紅毯中一滴不甚明顯的血跡上。
陸歡皺着眉,不滿地看着吳先華:「你幹什麼突然吼我,嚇死人了!」
吳先華皺着眉看她,「別出去了,水放那邊,明天再倒。」
陸歡嘀咕了一聲,最終還是沒有反對,隨手將銅盆放在了梳妝鏡前。目光一掃,看到了梳妝枱上一個小巧精緻得銅鏡:「哎?這是你家的嗎?真好看。」
吳先華掃了一眼,敷衍地應了一聲,轉身繼續弄自己身上複雜的喜服。
陸歡擺弄着銅鏡看了半天,小心的放在梳妝枱上。心裏還歡喜的覺得,這看起來是個古董,說不定值不少錢。隨後抬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擺弄起一堆瓶瓶罐罐。
被放在銅盆邊的銅鏡之上緩緩蒙上一層暗光,一道肉眼看不到的霧氣自銅鏡中飄出,隨後逃竄進銅盆的污水之中。水面一層淡淡漣漪,隨即恢復平靜。
兩人先後收拾完畢,放下床帳開始休息。
屋外,司然抽了張白色綢符丟出去。綢符圍着婚房繞了一圈,又回到司然手中,依舊白皙如初。
司然站起身抻了個懶腰,疲倦地趴在蕭遲身上:「沒事了,我們走吧。」
蕭遲點點頭,又皺着眉看了一眼已經熄了燭火的屋子,才抱着司然轉身離開。
蕭遲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這樣的平靜,有些奇怪。
司然似乎察覺到蕭遲的心不在焉,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蕭大哥?你在想什麼?」
蕭遲看着前方的路,思考了一下,才開口:「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司然眨眨眼:>
蕭遲看了看他,:「你還記得吳先華身上的氣息嗎?那到底是什麼?」
司然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很熟,但是沒有任何印象。如果不是鬼靈的話,應該也是我見過的東西。」
蕭遲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道:「算了,不管了。婚房內有我留的血,尋常東西不敢輕舉妄動,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勞累了一天的兩人相擁而眠,直到天光大亮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手機鈴聲突然在房間響起,蕭遲皺了皺眉,下意識摸了摸司然的手臂,才伸手去拿放在床柜上的手機。
&蕭?吳家的婚房是然然接的案子?」
蕭遲大腦遲鈍的沉默了一下,隨即猛的坐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司然驟然被驚醒,茫然地看着突然坐起來得蕭遲。
邵硯的聲音顯得有些煩躁,「女的死了。」
蕭遲皺緊了眉問:「你們接的案子?」
&有,最近手上有個重案,案子是一組接的。但是今天現場是我們和一組一起出的,我看佈置像是然然的手筆。」
蕭遲應了一聲,道:「我和然然這就過去。」
掛掉電話,蕭遲看向睡眼朦朧的司然:「吳家出事了,女的死了。」
司然一驚,趕忙翻身起來。
吳家已經亂成一團,陸家女兒嫁過來的第一天就不幸喪命,陸家連哭帶吵的要吳家給個說法。吳先華躲在吳母背後,面色慘白神情驚恐,像是受了極大地驚嚇。負責的警務人員將兩家爭吵不休的人分開,才嘗試着開始了解情況。
司然和蕭遲一到,就被邵硯叫進了現場。
&麼回事?」邵硯看着司然,很不解。
司然搖搖頭:「我的佈置不可能會有問題,而且照正常來說,就算出了事,也應該是男方出事。」
邵硯煩躁地抓了把頭髮:「你抓緊時間看看哪裏出了問題,一會一組接手我就不能讓你進現場了。」
司然點點頭,進了房間四處看着。突然,目光一凝,看向梳妝枱上的銅盆和銅鏡。
蕭遲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是……」
司然皺着眉,表情十分凝重:「盆子裏的水是我淨化過的,應該在正對房門的位置,這水被污了。」
蕭遲走過去又看了看那個銅鏡:「這東西……」
邵硯看過來:「我問過了,吳家家傳的古董,至少也要有上千年歷史了。」
司然和蕭遲對視一眼,司然道:「屋子裏沒有鬼靈闖入的痕跡,問題應該就是這個銅鏡和這盆水。」
蕭遲點點頭,伸手在水裏攪了攪。突然指尖一涼,蕭遲收回手看了看沒有任何變化的手指。左手在指尖一划,一道血痕出現,血色沒有任何異常。
司然奇怪地看着他:「蕭大哥?發現什麼了?」
蕭遲搖頭:「水雖然被污了,但是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邵硯抱着手臂環顧四周:「如果不是鬼靈,那會是什麼東西?反正肯定不可能是人為,陸歡的魂魄已經不見了。」
司然猛地回頭:「魂魄不見了?」
邵硯點點頭。
&來……又和那個人有關係。」蕭遲望着自己的指尖,若有所思。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蕭遲走到離門不遠的地方,蹲下身在地毯上仔細看着。半晌,開口道:「恐怕不是鬼靈,而且……那東西應該已經逃走了。」
地上原本落着血跡的地方,此時已經變成一片黑色污漬,完全看不出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