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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哆哩哆嗦的與三姑娘守在銀箱子旁,三姑娘也比何子衿強不到哪兒去,摸了摸裏頭雪雪白的銀子,問,「是真的吧?」
何子衿伸手戳一下,帶着貴金屬特有的涼意,吞吞口水,「是的吧?」
兩人猶如得了癔症一般,一會兒拿起銀錠子來咬一口看裏面有沒有攙假,一會兒說這麼多銀子可往哪兒放,四下瞅瞅,又覺着到處都是賊。燃武閣 www.ranwuge.cc
兩人在屋裏把雪雪白的銀錠摸了一溜夠,八百兩,就是五十斤,得使大勁兒才能抱起來的。斗菊會為了增加爆光率,都是用現銀競標菊花的。
所以,一行人抬了這一箱銀錠子回來,瞅着一箱八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哪怕在州府也能置一處不錯的宅院啦!何子衿兩輩子也沒這麼富過啊!上輩子,她倒是給自己折騰了套按揭的小房子,可跟這八百兩的購買力完全沒的比啊!前世神劇中等閒成千上萬的銀子啥的,真的好不可信啊。何況,何子衿也沒穿到大戶去啊。尤其,這輩子十幾年的人生,她手裏的私房就沒超過五兩銀子!曾見過的最大一筆銀錢是從阿念鞋底子裏拆遷出來的五百兩銀票。
如今,兩盆花賣了八百兩!
而且,這是自己的錢!
光明正大!勞動所得!
窮鬼何子衿粉兒沒見過世面的吸了吸口水,夢遊一般的同三姑娘商量,「三姐姐,咱們留下一百兩,餘下的存銀莊吧。」
三姑娘神情也很夢幻,道,「幹嘛留下一百兩,全,全存銀莊!這麼多銀子,可不能擱屋裏!」萬一丟了,可不得心疼死!
兩人夢遊夢幻半日,方拿定主意,讓沈山與李管事跟着去把銀子存銀莊裏,另外兌出一百兩的散碎銀子外加幾串銅錢放身邊兒花用。何子衿發了財,她不是個小氣的人。來這兒幾天,李管事是極周全的,何況這機會還是何忻給她的,她給了李管事五兩銀子,算是吃個喜兒。又打賞了服侍她與三姑娘的兩個大丫環,每人一兩,餘下院裏的粗使婆子,每人五百錢。再者,沈山章氏陪她來一趟,何子衿也給了他們夫妻五兩。
一下子賞出去十五兩,三姑娘都替何子衿肉疼。
何子衿平生第一遭得此巨款,三姑娘給她在裏衣里密密的縫了個兜,把銀票裝進去又妥妥的縫上。七百兩銀票,何子衿叫銀莊夥計分着開的,一百兩一張。她身上揣着四百兩,三百兩叫三姑娘揣身上……由於一下子成了富翁,何子衿很可恥的得了暴富強迫症。她非但現在出門瞧着街上人個個兒像賊,腦中還癔想出了無數攔路搶劫事件。
三姑娘揣上這三百兩銀票在身上,也是有點兒心跳加快,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說話顛三倒四,悄悄同何子衿道,「我都不敢出門了。」
何子衿自己都快腦補成神經病了,還要繃住安慰三姑娘,「沒事兒,誰會想着咱們把錢帶身上呢。正常人想不到,都得以為咱們把錢擱家呢。」
三姑娘揣着銀票,澡都不敢洗了,衣裳也不換了。因第二日何子衿要去寧家,三姑娘還得分神問,「要不要買別的禮物?」
何子衿道,「別的不用備,倒是快重陽了,不如托李管事買幾簍大肥螃蟹,再帶兩盆花就行了。」
三姑娘點頭,「這也成。我聽說大戶人家自有講究,旁的東西,便是買了,怕也不合他們家的規矩。螃蟹是時令物兒,重陽正肥,也是吃螃蟹的時節。」
兩人商量了一番,何子衿換了此次帶來的最好的衣裳,當然,縫着銀票的裏衣是不能換的。待早上吃過飯,打理好,就帶着章氏去了。何子衿原是想把章氏留下來陪着三姑娘的,誰知三姑娘道,「你把章嫂子帶去吧,我一個人,也不想出門兒的,等你回來,咱們一塊兒去街上逛一日,給家裏也置些東西。」
何子衿便帶了章氏去了。
章氏這輩子頭一遭來州府,聽說還要去大官兒家,怪不安的,雖換了身綢衣,仍是惴惴,道,「大姑娘,這大戶人家都有啥規矩,你跟我說說,我心裏也有個底。」
何子衿道,「跟在咱家是一樣的,別怕,就當是走親戚就行了。」
章氏手直抖,何子衿握住她的手,安慰,「就來瞧瞧,吃頓飯便回去了。」
章氏使勁兒喘幾口氣,暗想回去一定要請大姑娘教她些大戶人家的事兒,以後跟着大姑娘出門心裏便有數了。
到了寧家,當真是宰相門房七品官兒,寧家雖不是宰相,可在州府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兒了。何子衿現在還有些名聲,主要是斗菊會剛結束。不過,何子衿沒叫沈山說斗菊會的事兒,沈山說的便是碧水縣何家。門房倒是知道他家守寡的六奶奶就是碧水縣人,包括打賞頗是豐厚的六奶奶的親爹陳老爺,也是碧水縣人。
待門房弄清楚這彎彎繞繞的親戚關係,沈山一共帶了七簍大螃蟹,其中一簍是給門房的。門房嘆氣,「這些天儘是送螃蟹的。」
沈山笑笑,門房收了螃蟹,進去給通傳了一聲。
寧家六房,寧六爺早早過逝自不提,寧大爺到寧四爺都在外地做官,寧五爺一家留在老家承歡膝下,打理家族事務。寧太太有了些年紀,家裏瑣事便多交給寧五奶奶打理。節下尤其事忙,何子衿一行是用過早飯便來的,算是早了,可等着來寧家走動的人都坐滿一門房了。
何子衿是姑娘家,就坐在車裏,沈山在門房等信兒,一時裏頭通傳,沈山忙去叫何子衿,沈山還進不去,章氏陪着何子衿同寧家出來接人的婆子進去了。
待客的自不是寧五奶奶,看頭上插着兩支金釵,麵皮白嫩卻有了一些年紀,眼角堆積着細細紋絡,身上穿的亦是綢衣,那料子,便是何老娘也沒一件的,一看便知是體面的管事媳婦。何子衿看一眼這媳婦,沒有說話。那媳婦也含笑打量何子衿一回,見她衣裳頗是寒磣,頭上只一支絹花兒並一根銀釵,模樣雖不賴卻是一眼就知出身破落人家。當初,這是此媳婦的看法兒,其實也是事實,甭看何恭身上有秀才功名,論家底子豐厚,不一定比得上寧家有臉面的下人。那媳婦閱人無數,一瞧何子衿就能兒猜度到何家的大致環境的。興許是書香門第使然,這媳婦身上也帶了三分文氣,說話很有幾分客氣腔,笑,「五奶奶如今事忙,吩咐我先過來陪姑娘。」又請何子衿坐,吩咐小丫環上茶。
何子衿坐了,問,「不知您如何稱呼?」
那媳婦忙笑,「我姓趙,大姑娘不嫌棄,叫我一聲趙媽媽就是。」鄉下丫頭就是膽子大,這么小的年紀就這麼來了。
何子衿點點頭,趙媽媽道,「前兒陳老爺陳太太來過,大姑娘想來不與陳老爺陳太太一道的,就大姑娘一人來的州府嗎?」這么小的姑娘,如何單身來的州府呢?膽子可真夠大的。
何子衿笑,「我以前在家裏養花兒,前兩天州府不是有斗菊會麼。族中長輩看我養的花兒還成,就給我要了張斗菊會的帖子,我家裏父母事忙,因州府有族中長輩照顧,我便帶着花兒來參加斗菊會的。在斗菊會上,見了貴府老爺一面兒。我年紀小,沒見過世面,當時也不認得,沒能請個安。如今斗菊會結束了,我還有兩盆不錯的菊花兒,正好孝敬長輩。大過節的,沒啥好帶的,買了些螃蟹一併帶來。」何子衿還似模似樣的寫了張禮單遞給趙媽媽,並不勉強一定要見寧五奶奶,道,「倘是五奶奶事忙,勞媽媽幫我遞上去吧。」
趙媽媽笑的慈眉善目又帶着大戶人家下人的矜持,接了禮單並不多看,笑道,「姑娘有心了,我這就去回奶奶一聲,姑娘略坐坐喝茶。」
何子衿起身送走趙媽媽。
在這屋裏直坐了直有半個時辰,那趙媽媽又回來了,十分歉意,「實在不巧了,奶奶正在同府尹太太說話兒,一時怕是不得閒。太太應約去了總督府,六奶奶這些天身上有些不好。姑娘放心,您的心意,我一準兒給您遞上去。」
何子衿笑,「麻煩您了。那我就先回了。」
趙媽媽也是辦事辦老了的,何況人家何子衿好歹送了菊花送了螃蟹,忙道,「這怎麼成?大姑娘這老遠的來了,若不留下用飯,奶奶知道必要斥我沒規矩的!這也晌午了,席面兒立碼就得了。大姑娘勿必得留下用飯才好。」
何子衿笑,「我知你們奶奶和媽媽的盛情,只是我家在鄉下地方,馬車走起來也得一天一夜呢。我來州府五六日了,如今斗菊會結束,該回家了。如今過來一趟,見着媽媽,心到神知,已不枉此行。」
趙媽媽苦留不住,客氣萬分的送走何子衿。
三姑娘剛用過午飯,就見何子衿一行回來了,三姑娘大為訝意,「好快呀。」
章氏嘴快,「去了都是等的工夫,主家根本沒見着,一個管事媽媽接待的我們,說兩句話就回來了,可不快麼。大姑娘飯都沒吃。」
三姑娘目瞪口呆,「那樣大戶,竟不管飯?」還送了好些東西哩!這也忒摳兒了吧!
何子衿笑,「吃那客飯做甚,我跟章嫂子還不如回來吃呢。」
章氏緊緊張張的去,怒火騰騰的回,章氏不知這些大戶人家都是什麼狗屁規矩,只是覺着她家大姑娘送花又送螃蟹的,即便不是什麼貴重物,可現在她家姑娘兩盆花八百兩的價位,送寧家的那兩盆綠菊,興許比不上八百兩的那兩盆,可也不差了!起碼得值個四百兩吧!四百兩銀子加六簍大螃蟹,人都沒見着!這他娘的狗屁大戶,也忒小瞧人了!她家大姑娘的親舅舅,也是翰林老爺哩!就是在他們鄉下人家,有人去了,人家又送了這許多東西,見一面總應該的!
三姑娘命丫環去廚下端些吃的來,勸章氏,「生這個氣有什麼用,我們中午吃的大螃蟹,你們也嘗嘗,出去大半日,定是餓了。且好生吃一頓,來州府這五六日了,還沒好生逛過,一會兒也去開開眼界。」
章氏怕自己說多了叫何子衿心下不好過,也笑了,「是這個理兒。」
何子衿道,「我聽說,州府最有名的館子叫青雲居,晚上咱們不回來吃,我請客,到青雲居定個好位子。咱們下午去街上逛,晚上到青雲居下館子。」
三姑娘打趣,「果然是財大氣粗了。」
何子衿拍拍胸脯,「那是!」
章氏湊趣,「我也跟着兩位姑娘開開眼界。」
因何子衿發了大財,粉兒大方的打賞了院裏服侍的人,廚下自然也不會落了。故而,這菜上的飛快,因就是何子衿與章氏兩人吃,四菜一湯外加兩碗雪雪白的大米飯,還有一盤子團臍大肥蟹。這原是何子衿分出來給院裏人吃的,當時分的不少,可見廚下還有的剩。何子衿還問,「阿山哥那裏的飯送去了沒?」
這丫環叫碧雲,笑道,「大姑娘放心,都送過去了。今兒個晌午我們吃了大姑娘賞下的螃蟹,都念大姑娘的恩德呢。」
「碧雲姐姐太客氣了,原是你們照顧我照顧的多。」何子衿一笑,不再說什麼,同章氏一道用起飯來。
吃過螃蟹,用過飯,又歇了歇,喝過薑絲煮的茶,一行人便出去逛街鋪了。
沈山李管事跟着,三個大小女人都是頭一遭來州府,縱使自認為很見過世面(主要是指上輩子)的何子衿同學,由於在碧水縣小地方窩了十來年,這會兒一見州府繁華,立刻也成了土包子!
何子衿主要是給家裏人買東西,她有錢了,花吧!又有李管事這對州府極熟的人跟着,哪兒的東西最實惠,哪兒的東西最好吃,哪裏的菩薩最靈,哪裏的香火旺。李管事都知道,大家還去蓉城最有名的神仙府開了回眼界,其實這裏在大鳳朝時一處官邸,當然,這處官邸不簡單。之所以叫神仙府,是因為真出過神仙的。神仙還有名有姓,姓唐的。唐神仙是大鳳朝年間的人士,那神通就甭提了,反正是大有修為之人。自從唐神仙成了仙,唐神仙住過的地方就成了仙府。這裏便辟出來,不能住人了,住的是唐神仙的塑像,以及主持神仙府的大小道士。
神仙府旁邊就是蓉城粉兒有名的青雲居,青雲居不是神仙住過的地方,青雲居是蓉城粉兒有名的飯店。之所以叫青雲居也是沾了唐神仙的光,據說唐神仙還沒得道的時候,曾在青城山的青雲觀修過道。就是現在,青雲觀在青城山上也是知名觀光旅遊景點,香火旺的了不得。這飯館裏因挨着神仙府,且又是個極講究極有檔次的地方,便取名作青雲居了。
李管事道,「咱們蓉城最有名的曲子,就是唐神仙傳下來的《祝青雲》,每年秀才試、舉子試後,府尹大人宴請學子,都會令人奏這一曲。」
何子衿笑,「這曲子以前聽先生吹過,前半曲曲調歡快至極,直衝雲漢,非得用上好笛子,不然尋常笛子要吹裂的。」
「是啊,傳說中,唐神仙初作此曲時只吹到一半,笛子吹裂,就此擱置。後來唐神仙悟了道,補足後半曲,當時還是皇帝老爺賜給唐神仙的玉笛。聽說,唐神仙吹響此曲時,天上神仙都會駐足。」李管事說的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所以,這首青雲曲也被叫作神仙曲。」
聽了滿耳朵的神仙傳說,幾人都對着唐神仙的像燒了香,便接着去逛街了。
何子衿主要是給家裏買東西,何老娘沈氏要買兩匹好衣裳料子,何恭阿念阿冽都是筆墨紙硯,然後又去了銀樓,買首飾。
銀的根本不看,何子衿要買幾樣金首飾。這年頭,尋常人家哪裏有金首飾,如何家也有三五百畝地的,何老娘就一支金釵,一對金耳圈兒,當寶貝一樣的密密的鎖起來,非逢年過節是捨不得戴的。沈氏還不如何老娘,她一樣金的都沒有,有數的幾樣首飾,都是銀的。
何子衿三姑娘也只是有幾樣銀首飾,這會兒有錢了,發財了。何子衿先挑了兩付金鐲子,分量足的很,每隻都有一兩重。一付是萬字不斷吉祥紋,一付是光面兒上打的芙蓉花花樣,何子衿與三姑娘每人一隻金步搖,三姑娘挑的是芙蓉花樣,何子衿挑的是桃花兒。
何子衿這大方人,還選了一隻金戒子給章氏,章氏極想推辭一二,心裏又喜歡的了不得,扎着手不知要不要接,何子衿硬塞給她,章氏歡天喜地的謝過何子衿。
一行人又去挑了給賢姑太太、兩位薛先生、李大娘的東西,在街上買了一箱子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後,令跟着的小廝連帶着綢緞等物先抬回去,首飾啥值錢的東西,自是自己揣懷裏收着的。待晚上去青雲居開了眼界,李管事有幸與何子衿等人一併坐着用席面兒,這青雲居,他來的也不多啊。李管事悄聲道,「青雲居就是寧家的產業。」
何子衿瞧着來往賓客如雲,想着寧家既有鹽課之利,竟還有這樣熱鬧的產業,當真是富的流油啊。
逛過了神仙府,又買了大半日的東西,吃過青雲居,再遠些的青城山也有極好景致,只是重陽將近,何子衿三姑娘都想早些回去與家人一道過節呢。托李管事與何忻說了一聲,何忻仍在州府忙碌,讓李管事安排車馬,送何子衿一行回去,臨走,李管事又遞了兩張銀票給何子衿,道,「老爺給大姑娘兩盆花的銀子,老爺說,沒空送大姑娘了,待回家再見吧。那兩盆菊花,品相上等,大姑娘不要推辭,這已比市價便宜許多。倘大姑娘執意不收,老爺以後也不敢要大姑娘的花兒了。」
何子衿笑,「大伯總是這樣客氣。」便收了。
李管事道,「這大過節的,還有幾輛車是一併回去的,大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兒早上天亮便動身,晚上要在平安鎮歇一夜的,平安鎮上有咱家的別院,一應有人服侍,明兒個就能到家了。」
何子衿又與李管事說了幾句,謝了李管事這一番照顧,李管事亦十分客氣,見天色不早,便告辭了。
第二日,何子衿一行人起了大早啟程,這年頭,馬車速度有限,要趕遠路,都是天蒙蒙亮就起的。碧雲碧月送上廚下收拾出的小點心乾果兒,滿滿的預備了一大食盒,讓何子衿三姑娘路上帶着吃。李管事亦早起相送,送了六罈子菊花酒,都放車上了。
何子衿大手筆的打賞,可見不是無所得。
待何子衿走了一日,晚上何忻這別院竟有寧家人來打聽,問何子衿可還在不在?聽說人已經回去了,兩個媳婦唉聲嘆氣的回去復命,其中一個儼然就是那天接待過何子衿的趙媽媽。
不同於那日故作姿態的矜持,趙媽媽此行頗是喪氣,回去稟了寧太太說何子衿一行昨兒個就走了。寧太太對寧五奶奶道,「以後就是忙,也斷不可這樣了。咱家正經親戚,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過來,說是年紀小些,你便是不得閒,琪姐兒也十四了,讓琪姐兒幫你待客,小姑娘之間更有話說。如何能打發個管事媳婦去招待親戚,飯也沒留一餐,就讓人家走了。傳出去,咱們成什麼人家了。」說到這個,寧太太就氣不打一處兒來。八竿子搭不着來打抽豐的不知多少,小陳氏娘家雖是商賈之家,可小陳氏守寡也快十年了,又每日在她身邊服侍,安安分分的性子,人心肉長,時間長了,寧太太對小陳氏也有幾分憐惜。何家與寧家不算直接親戚,何家與陳家是姑舅親,陳家與寧家是姻着,所以,何家與寧家,算是拐着彎兒的親戚。這年頭親戚們大都是這樣,彎彎繞繞的。何況,寧太太心裏門兒清的,何家雖只是秀才之家,卻正經有兩家不錯的姻親的。一位馮姑爺是何秀才正經姐夫,一位沈翰林是何秀才正經妹夫,這兩人,馮姑爺還與自家三子是同科。何況,兩人在帝都時都受過自家兒子的照顧。何家姑娘何子衿,寧太太是沒見過的,不過,何姑娘的娘沈氏,寧太太約摸年前見過一回,這會兒模模糊糊的不大記得模樣,卻也記得是個秀麗婦人。
何子衿這個,寧五奶奶根本沒跟寧太太提,還是寧五奶奶見着那兩盆綠菊不賴,同趙媽媽道,「今年流行這綠菊,斗菊會上一對綠菊賣了八百兩,這個想來是比不上那個的,品相卻也不賴。」叫丫環抱了給寧太太看。
寧太太還說呢,「總督府里我瞧見了那八百兩的花兒,說是要送去給薛大儒的。」見這兩盆綠菊也十分漂亮,不禁問,「哪家送來的,這花兒不錯。」
寧五奶奶這才說是何家大姑娘送來的,寧太太一時沒想到是哪個何家,細問了寧五奶奶,寧五奶奶雖是理家,於馮姑丈沈素的事兒並不大清楚,便說了,「說是碧水縣何家,同陳家是姑表親。」
寧太太這才想了想自家與何家算是什麼樣的親戚,待想通這關係,問,「那何家姑娘呢?」
寧五奶奶理家的人,精明自是有的,此時心下便覺不大好,忙道,「昨兒府尹太太過來說話,太太去了總督府,我實在抽不開身,六嬸子身上不好,我就叫趙媽媽去陪着說了話兒,何家姑娘說了幾句話,送上禮單,就告辭了。」
寧太太命人將禮單找出來,寧五奶奶在一畔道,「送了這兩盆花兒,還有六簍螃蟹,我叫廚下養起來了,這些天忙,家裏也顧不上吃呢。」
待管事的媳婦尋出禮單,寧太太瞧過禮單後說了寧五奶奶幾句,寧五奶奶忙命人去尋何子衿,看何子衿可還在州府,若是在一定要接了來府上說話兒,誰曉得何子衿昨兒個就走了。寧太太難免嗔怪寧五奶奶幾句,想着人家來一趟,送了這些東西,螃蟹倒是常見,這綠菊可是稀罕物兒。飯都沒留一餐就讓人家走了,寧太太略為不滿。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寧五奶奶面兒上尷尬,道,「到底是我年輕,想事總不周全。」
寧太太嘆口氣,「吃一塹長一智吧。」
寧五奶奶赤紅着雙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