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流域是中華天子自古所治的核心地域,人煙最為繁茂,各地情況也最為複雜。不像大江和淮澤流域只要解決了最核心的問題,剩下的事情便可順勢為之,大河流域治水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與阻礙也是多種多樣的。
若是伯禹從一開始就治大河之水,可能會遭遇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但如今情況已變,伯禹已名揚天下、威望無以復加,受到各部民眾的歡迎、擁戴與期盼。伯禹治水的功業與事跡在天下流傳,還要特別感謝一個人,就是巫謳。
伯禹每到一地,仍下令將《九德》、《五刑》、《五教》之典刻在樹上,但宣講者卻成了巫謳。甚至沒人知道看似平凡的巫謳是一位下界真仙,巫謳宣講的不僅是教化之典,還向大家講述伯禹在各部治水的經歷,包括不同的地方洪水要怎樣治、又為何要那樣治?
巫謳不僅向民眾宣講,還回答眾人所問,當有人對什麼事情有所質疑時,巫謳總能以反詰的方式與之商討、最後令對方信服。身邊有這樣一位仙家,為伯禹省了太多的事情,伯禹每到一地,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的治水方略,很順利地就能推行下去。
當然了,巫謳下界是來尋找玄珠的,他自稱藉此方式打探玄珠的下落,但是這些年過去了,玄珠的下落依然沒有打聽出來。
伯禹是從與淮水流域相鄰的南山東端進入大河流域的,先治理南山北麓一帶各條大河支流的水患,這裏的問題本就不是很大,只是耗費時日而已。完成治淮水的計劃用了五年,但伯禹本人在淮水一帶只停留了不到四年,剩下的收尾事項就由各部族自行去完成。
此刻他已經沿着南山北麓西行一年有餘,進入了有窮氏部族的領地。伯羿殞落後,其部族雖然沒有像歡兜部那樣被撤封,但也受到了牽連,因為部族內部有人比如逢蒙參與了圍襲伯羿之事。很多分支部族漸漸流散,原先的大部被改封為有窮氏。
有窮氏伯君有窮氏大人是伯羿的親族後人,但如今在中華各部中卻不怎麼受人待見,原因也可以理解。有窮氏大人苦盼伯禹已久,伯禹來到時,他早早就率各分支部族領以及眾族老去領地邊界恭迎,並在宴席上詢問伯禹大人打算如何治理有窮部的水患?
大河流域各部族眾多,沿着大河幹流及各條支流分佈的地域極廣,各地的情況差異極大,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要解決的問題。伯禹每到一地先都要詢問當地人,只有他們最了解實際情況,此刻便反問道:「依有窮氏大人看,你們又希望如何治水?」
伯禹這些年人雖在大江和淮澤,但並不代表他沒有理會大河流域的事情,他的整體治水方略早就呈報給中華天子,大河流域的很多地方已按照他的思路在治理水患。
比如在大河下游一帶,諸如侯岡氏、濟丘氏的領地中,君已率領民眾開挖溝渠、引積水通過大河泄入汪洋,並修建灌溉設施、開墾洪水沖淤形成的沃野,基本上已經平息了水患的影響。可是再往上遊走,尤其是到了太行山和呂梁山以西的地域,很多地方水患依舊。
當年洪水從肆虐各地,不僅是大河多處有淤塞,內6深處複雜的山脈阻隔,各條支流的消失或改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成片的沼澤湖泊,水系流域環境以及地形地貌已生了根本的改變。更重要的是,原先的民眾早已遷移離開,大片地域等於被放棄、成為了無人地帶,水患當然不可能得到根治。
當伯禹詢問有窮氏大人有何建議時,有窮氏大人告訴他,當然是想重新掘通伯羿當年崩開的大隴山水道,並疏浚大河直通下游。那樣有窮部不僅能得到大片沖淤而成的沃土,還能將分散的部族民眾所居之地重新連接成片,這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建議。
伯禹卻未置可否,只說還需要再仔細斟酌一番。但是這一考慮就是一個多月,只見他拄杖赤足沿河而行,成天若有所思,也謝絕了有窮氏大人派來的僕從隨行,有時就露宿荒山野嶺,外人甚至都不知他去了哪裏。
……
這天夜裏,伯禹獨自坐在月光下,此地是南洛水匯入大河的三岔口處,眼前的泥土已化為沙盤,所呈現的就是如今大河流域的景象。當月到中天之時,伯禹站了起來走到水邊,以後中的神珍鐵棒點水面道:「河伯可在?大禹請水高人現身相見!」
話音方落,就見月光下水波蕩漾,有一麗人自水中現身、凌波微步而來。此人的形容,後世有名曹植者曾贊曰: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伯禹微微一怔道:「未曾聞馮夷是女子,你是何人?」
來者盈盈下拜道:「小女子乃洛水之神宓妃,見過伯禹大人!」
伯禹還禮,又問道:「河伯何在?」
宓妃答道:「河伯已不在,或已登天而去、或已應劫而終,卻非我所知。」
伯禹:「如此說來,你先前曾見過河伯,他是何時不知所蹤的?」
宓妃:「據我所知,就是在伯羿大人崩開大隴山、阻塞大河水道之後。」
伯禹:「他不在,你為何來?隱身於水中,已觀我多日。」
這段時間,伯禹拄杖沿水而行,早已現有人在水中悄然觀望,所以今夜才開口相邀,本以為是傳說中的河伯,不料來的卻是宓妃。
宓妃答道:「小女子聞伯禹大人之名,仰慕已久,終於盼得大人到來。這幾日見大人拄杖沿水而行,為治水之事日夜憂思,心中甚為關切,卻不敢輕易現身煩擾大人。方才得大人應允,便現身拜見,願為大人遣懷。」
伯禹:「你已在水中觀我一月,今日我開口相邀,方現身相見……你知我為何事憂思,卻言為我遣懷?」
宓妃一揮手,河岸邊出現了一桌酒席,酒案和墊子都已經擺好了,她輕輕跪在墊子上一攬衣袖,露出皓腕持壺斟酒道:「大人您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宓妃皆看在眼中,特備一桌酒菜,在這月下陪大人共飲。小女子仰慕大人已久,見而心儀……」
在河岸上方的高崗後、水邊看不到的地方,一匹棗紅馬以神念嘀咕道:「這情形,怎麼瞅着好眼熟啊?就和大人當初在塗山夜遇青丘姑娘差不多!」
另一匹棗紅馬砸着嘴道:「伯禹大人真是艷福不淺啊,這位宓妃真乃人間絕色,只是非人。」
丙赤又說道:「青丘姑娘也不是人啊,乃是九尾靈狐出身……丁老九,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青丘?」
丁赤:「我們是來保護伯禹大人的,不是來給伯禹大人找事的!」
丙赤:「唉,真是羨慕伯禹大人啊,我說丁老九,你怎麼就不是母的呢?」
丁赤抬後蹄飛踹道:「你什麼意思!說我,你自己怎麼也是公的?」
丙赤閃身躲過道:「開個玩笑嘛!別鬧那麼大動靜、驚擾了大人的好事。」
丁赤收回蹄子道:「我們還要窺觀嗎?」
丙赤:「就不看了吧,否則有可能被他們察覺,有些事便不好意思了,那樣反而不美。」
兩條妖龍不再以神識窺探,丁赤突然又說道:「花三和花五倒是母的,八丙,難道你現在有想法了?」
丙赤:「什麼叫現在有想法,我五百年前就有了!後來嘛……我們不是都被軒轅天帝抓住了嗎?如今我們倆倒是脫困了,可花三和花五還在鎖在天子云輦上呢。」
丁赤:「待到大人治水成功,那便是立下了千古不世之功,你和我也有功勞啊。當天子論功行賞之時,若問你我想要什麼賞賜?我們就請天子將花三和花五放了,你說她倆會不會感激我們、對你我另眼相看呢?」
丙赤:「那是當然!……可是我們也沒什麼功勞呀,不過就是拉拉車,保護伯禹大人而已,真正到大戰時也沒主動出手,這一切都是為了報答崇伯鯀大人當年之恩。」
丁赤:「也不能說一點功勞都沒有吧,無支祁不就是我倆給鎖住的嗎?大河之水尚未治,今後便多出點力!到時候托伯禹大人去求天子,也不能只放了花三和花五,而應該把他們七個全放了。」
丙赤點頭道:「對,應該求天子把花大、花二、花三、花四、花五、六青、七甲他們全放了。這樣一來,大家都受了你我的恩惠,便誰也不好意思跟我倆爭了吧?」說到這裏,又不無擔憂的問道,「丁老九啊,我可是早就中意花三了,你不會跟我搶吧?」
丁赤:「你什麼眼光?在我看來,花五才是人間最美。」
丙赤用一隻前蹄拍了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