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笑罵道:「你偷聽人家說話幹什麼,難道心裏也有想法?那也得等到你邁過四境,能化為人身才行。現在操心這種事,是不是太早了!」
盤瓠掙脫虎娃了的手,晃了晃腦袋嗚嗚叫了兩聲,一臉不屑的神情,意思仿佛在說它才不會看上這裏的誰家姑娘呢,一點都不符合它的審美觀與擇偶標準。虎娃又問道:「那你還在這裏偷聽什麼?」
盤瓠卻咬住了虎娃的衣角,將他牽到了祭壇旁,鬆開口用兩隻前抓比劃了一番,指了指山爺的屋子,又指了指村寨最後面水婆婆的屋子。虎娃突然明白了什麼,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山爺和水婆婆也應該像宵白和綠蘿那樣?」
盤瓠難得以很認真的神情點了點頭,喉嚨里又發出嗚嗚的叫聲,仍然用一對前爪比劃了半天。假如換一個人,定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條狗想幹什麼?虎娃卻隱約明白了它的意思,攏住聲息問道:「山爺今天會回村寨,他每次回來,水婆婆都會在橋頭等着?……我們去偷聽他們說話,然後想想辦法?」
盤瓠又用力點了點頭,難得這條狗也有心思,它應該也知道不久之後將要與虎娃離開蠻荒,但今天看見宵白與綠蘿好事將成,居然關心起山爺和水婆婆的「終身大事」了。盤瓠的舉動也讓虎娃動了念頭,他本是一個沒什麼心事的孩子,但想到自己將要離開這裏,心裏不下的就是山爺與水婆婆。
山爺和水婆婆對族人太好了,對他當然更沒話說,在虎娃眼中,他們就是世上最好的人。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很是微妙,虎娃雖不了解多年前的往事,但多少也能看出來他們之間肯定「有事」。這些年他也漸漸長大了。耳濡目染也對男女之事有了很多了解,也覺得山爺和水婆婆現在這樣,太令人遺憾了。
可是蠻荒中這麼多年、這麼多人都管不了的閒事,他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呢?虎娃倒沒有這麼想,無論能不能成功,這種事情且盡力試試,否則也總是個心事。
天黑之後,族人們都睡熟了,虎娃和盤瓠悄悄溜出了小屋,他們跳出了寨牆。沿着寨牆外穿越荊棘叢,跑到了村口外空地的旁邊,然後收斂神氣躲在樹叢里。
山神讓虎娃在蓮池中定坐修煉時所掌握的內息之法,此刻很有用處,他在樹叢中找了個舒服的草窩定坐不動,就算靈覺敏銳的修士也察覺不到氣息,包括山爺那樣的高手。假如山爺展開神識擾動周圍所有的事物,倒是能夠發現他,但是在村口外的空地上。山爺和水婆婆都不會無故這麼做的。
再看盤瓠,虎娃差點沒笑出聲。這條狗在地上刨了個坑,把自己的身子都埋了進去,樹叢下只露出了一個狗腦袋。照說它只是一隻二境狗妖。對於山野妖類來說,假如不是出於躲避天敵的本能,平時的神氣特徵是很難掩飾的。
而盤瓠可能是得到過山神的指點,也可能是在那萬年長清之泉中經常玩潛伏的遊戲。所以將氣息收斂的也很完美。假如虎娃不留意的話,甚至不容易發現這條狗就趴在附近呢。
孩子和狗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後半夜。就這麼在樹叢中收斂神氣一動不動,這也是遠超常人的定力和耐心了。虎娃不禁有點疑惑,盤瓠是不是搞錯了,山爺不是今天回村寨?
就在這時,一條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村寨外的空地上,她長髮及腰,身着水布衣裙,正是水婆婆。水婆婆就像是在無聲無息間突然出現的,以她的身法隱去行跡,從屋裏出來穿過村寨,恐怕也沒人能發現。
今夜月光很明亮,灑向大地,就連夜色中都有着一絲明媚的氣息。水婆婆站在村口外的空地上,面朝斷崖方向背手而立。沒過多久,木橋上飄然走過來一個人,月光下的身形看得很清晰,就是山爺。
山爺是從花海村的方向走過來的,從中央谷地到達路村有兩條路,斷崖上有了橋之後,花海村那邊是更好走的一條路。若山走下橋頭,站定腳步道:「若水,你又在等我?」蠻荒村寨中的族人都很樸實,天一黑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香,沒有誰大半夜還會跑出來,所以他們說話時也沒有想到又誰會偷聽,並沒有施法攏住聲息。
若水淡淡的答道:「你每次都這麼來去匆匆,總在半夜趕路,獨自一人穿行深山。我是有點不放心,怕你出什麼意外。」
若山:「我能出什麼意外?只是一人穿行山野時,總覺得有些寂寞。但是只要見到了你,感覺立刻就那麼好……你看,這月光多美,都是因為你在。」
水婆婆:「你也不要掉以輕心,自以為修為高超。就連山神都會遭遇意外,何況是你?」
若山微笑道:「這些我都無所謂,只要能見到你便好。」
若水:「既然如此,你還經常呆在中央谷地,一個月能見到你幾次就不錯了。」
若山:「因為那裏是山水城所在啊,而我如今是山水城的城主。你為何就不願意去山水城呢,你應該明白我給城廓起此名的用意,它就是若山若水之城啊。」
若水冷哼一聲道:「原來你有這等用意,聽你當初說的話,我還以為那『水』是『清水氏』的意思呢。山水城,山在水之前,你要是真有心,為何不叫水山城呢?」
若山陪笑道:「若你希望它這麼叫,那我就上報國君,給城廓改名就是。假如是那樣,你願意常住在水山城中嗎?」
若水擺手道:「不必了,這只是一句玩笑話,我哪能當得起。我還是喜歡路村,此處還有那麼多族人,而你就去做你的山水城城主吧。」
若山清咳一聲,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還記得當初說的話嗎,如今我已是一城之主,不是在別處,就是在我們生活的這片山中。你答應的事情,也應該……」
若水卻扭過頭道:「多少年啦,你怎麼總惦記這些,我好像忘了當初說過什麼。……就算能記起來,還能有多少歲月?」
若山:「我可是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麼久的歲月,我都在等待。」
就連偷聽的虎娃心裏都替山爺着急了,他們當初都說過什麼呀?水婆婆怎麼可以忘了呢!若是推說說歲月不多,好像也不對勁,山爺和水婆婆雖然是路村中最年長之人,但他們可都是修煉菁華訣入門的!
別的情況虎娃不清楚,但以兩人現在的神氣狀態,太昊遺蹟里還有那些不死神藥,就算修為不得更進,他們都服用幾枚琅玕果,至少再有幾十年的青春歲月是沒問題的,那就相當於普通人的一世了。所以他感覺——水婆婆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山神對虎娃一向很大方,只要虎娃能用得着,哪怕只能發揮出些許靈效,山神從不吝惜太昊遺蹟中的不死神藥。在虎娃看來,山爺和水婆婆也可以每人來一把琅玕果慢慢吃。可是若山若水的心態完全不一樣,那裏是太昊遺蹟、他們自幼所信奉的山神道場,傳說中的不死神藥並不屬於他們。
山神願意給虎娃,那是山神的恩賜,可是他們卻不敢主動開口去求,向人求取這種東西,其價值是他們很難甚至無法回報的。若山神願意賜予,若山若水也會感激萬分,但若山神不開口,他們也不會主動提這種過分的要求。
而水婆婆答道:「你確實做了城主,實現了當年的志願。你曾說過要在巴原上闖蕩一番,等坐上城主之位後再回來。而我的話你可記得,就不要說什麼城主了,我等你突破六境修為!」
若山:「修煉之事不僅要下苦功還要有機緣,突破六境,誰也無法保證成功,有太多的人終身無望。就算有一天我終於突破六境,恐怕也時日無多了。」
若水轉身道:「若突破六境,可將菁華訣修煉大成。屆時你還可以坐擁山水城,又何必總惦記着當年的事情、當年的我呢?」
若山有些着急了:「我之所以願意成為山水城城主,除了守護各部族,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因為我當年對你說的話!」
若水卻有些生氣道:「我不是你用來證明成就的女子!……既然你平安回到了村寨,我就回去休息了。」說完話飄身形便走。
若山在月光下伸出一隻手,卻沒有拉住她,只得長嘆一聲,也舉步走入了村寨。又過了一會兒,虎娃和盤瓠鑽出了樹叢。
盤瓠一臉困惑的樣子,仿佛還在思考山爺和水婆婆剛才那番對話。而虎娃緊鎖小眉頭道:「水婆婆若是不喜歡山爺,也不會大半夜跑這等着,可為什麼要山爺等這麼多年呢?……山爺太可憐了,不行,我得去找山神問問!」
虎娃心裏有事就辦,他帶着盤瓠連夜進了後山,次日下午便趕到了太昊遺蹟。他在白玉祭壇上剛剛入坐,元神中便聽見了山神的笑語:「孩子,你是為若山若水而來吧?他們之間的糾結已經有很多年,連我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