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咕也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破口罵道:「這算哪門子道理?出趟門請人看個家,回來的時候,家就成他的了?涼濟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扯什麼淡啊?」
太乙也沉聲道:「濟能先生,你的意思是說,那位樂昌城主欲加害侯岡、謀奪天子冊封的伯君之位。你得到消息,所以特意趕來提醒侯岡?」
涼濟能不置可否道:「侯岡,總之你不能繼續前行,也不可能安全回到族中祖地,更不可能在沇城中公然現身,否則便有殺身之禍。跟我去涼花川吧,我可保你性命無憂,更可傳你仙家妙法,只需留書一封,我自會派人送給侯岡氏部族。」
虎娃皺眉道:「侯樂昌不敢公然謀害侯岡,所以要阻止他回到祖地,更要阻止他進入沇城公然露面,半道派人行刺是最好辦法。但這種事情絕不能被他人知曉,更不可能派出大隊人馬,只能請個別高手前來。
我們沿大河岸邊一路走來,並未掩飾行蹤,亦未兼程趕路,估計早已有人傳出了消息。濟能先生,你是特意等在集市上的吧,早知侯岡會從這裏路過,想選一個好地方下手。若我猜的不錯,你就是那位樂昌城主請來的刺客,對嗎?」
涼濟能瞟了虎娃一眼,厲色道:「我在與你家主人說話,你這童子賣弄什麼機靈?取你性命只在舉手之間,若不嫌活得太久,就閉嘴站在一邊。」
侯岡趕緊側身向虎娃致歉道:「因我之故,此人無禮,請您不要介意!」
這一舉動反倒把涼濟能搞愣住了,他方才真沒把虎娃當回事,在他眼裏也就是收拾嘰咕可能會費點手腳,但也不算什麼大麻煩,若不是想勸說侯岡安心跟自己離去,像太乙、虎娃這樣的閒雜人等,順手也就除掉了。
侯岡又轉身朝涼濟能道:「我方才不僅想起了你是誰,也想起了族中更多的往事。你二十年前遇險受傷、昏倒在路旁,是路過的樂昌救了你的命。樂昌對你有救命之恩,你也曾發過誓,他有事可請你出手。
你剛才不是在提醒我,而是在威脅我。假如我不顧你的勸告,也不聽從你的建議,濟能先生又將如何做呢,是否會當場翻臉動手?」
太乙也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位濟能仙長應該不想殺人,否則他方才潛到近處就可以出手偷襲了,可是猶豫之下終究沒有動手,而是走出來說話,應該就是想給你留下一線生機。」
涼濟能的眼角有些抽搐,沒想到他方才潛近的動作都已經被對方察覺了,管家應該沒這個本事,但他也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可能是被護衛發現了吧。
虎娃又朝侯岡道:「這位濟能先生應是受樂昌所託,前來行刺的。但他不想動手殺人,既是給你留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倒得很聰明。刺殺歸途中的侯岡氏君首,若被人查出則是死罪,亦會牽累宗門與族人。
所以他靈機一動,亮出了涼花川仙長的身份,並告訴侯岡道友此行必將受難,不如隨他去涼花川修煉仙家秘法。這君首之位嘛,既然樂昌想要,他讓他送給樂昌便是。只要樂昌仍在,侯岡道友就別想離開涼花川了。」
侯岡盯着一直不說話的涼濟能的眼睛道:「涼濟能,是這樣的嗎?你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呢。假如我拒絕你的提議,你待如何?」
涼濟能其實什麼都沒交待,但他來此的內情,卻被面前幾人三言兩語全都給說穿了,不禁惱羞成怒道:「侯岡,你和你的手下都很聰明,但聰明人就應該識時務,知道該怎麼做!樂昌城主的意思,確實是想讓我在半道截殺你。但我想給你留下一條生路和退路,心存善念才會現身相見。
如今形勢,已由不得你自己說了算,就算你不願隨我去,我也會將你帶回涼花川,並派人傳書侯岡氏族中。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讓我動手帶你走?」
侯岡臉色一沉道:「在侯岡氏的領地上,以取命要挾,企圖擄掠侯岡氏的君首,你可知是何罪?既然你沒有直接動手殺我,我也暫時留你一命……拿下吧!」
話音未落,太乙就動手了。涼濟能剛才防備的只是嘰咕,此刻察覺侯岡的語氣不善,他已祭出了一件如長穗狀的法器,是他在宗門中所到的神器,然而還沒等有其他的動作,忽然覺得天地一暗便不知置身何處,剛想掙扎,無形的法力襲來,一身神通已被封印,就連神器也不知失落於何處。
原身有八千年之壽,開啟靈智已修煉了八百年的太乙,不論是修為境界還是神通法力,都比涼濟能高出太多了,更兼突然出手偷襲,祭出大道寶瓶直接就把涼濟能給收了。
大道寶瓶平常的樣子,就是一個比巴掌稍大的細口瓶,收了涼濟能之後,太乙還拿在手裏特意晃了晃。這一晃帶着催動神器的法力,被困在神器空間裏的涼濟能不知翻了多少個跟頭,連五臟六腑差點都被晃出來了。
虎娃看着侯岡道:「你那位族弟還真是熱情啊,聽說你要歸鄉受封為伯君,居然派了一位大成修士在半路截殺。而那涼濟能不愧已有大成修為,腦袋倒是不笨,想出了一個更好的主意,要麼把你嚇走,要麼把你騙走,要麼把你綁走,總之讓你拜他為師,把你帶到涼花川中修煉,便是解決得毫無餘患了。」
太乙嘆道:「倉頡先生還在呢,他們哪來這麼大的膽子?」
侯岡嘆道:「不是他們,就是他,其人之私慾膨脹,才會暗中策劃這樣的事情。而我師尊是什麼情況,其他人並不了解,只道其已飛升登天或已離人世。」
嘰咕也嘆道:「唉,人間這種事,倒也見得多了!」若是虎娃或太乙有此嘆,倒也沒什麼違和感。可是這小妖如今也發出這樣的感慨,看來也在不自覺地模仿仙家高人的做派。
侯岡看着沇城的方向道:「僅僅是君首之位,我倒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的族人,怎可讓樂昌那種人的陰謀得逞。他既然這麼熱情,我們也不能辜負,帶着涼濟能直接去沇城找他吧,我身為君首,此番要行家法。」
侯岡可不是無能之輩,無論有沒有修為在身,他可是連巴國學正都做過,豈能擺平不了一個小小城主,更何況他還是族中君首。其實他只要進了沇城公開露面,樂昌就不好辦了,他也沒打算兜什麼圈子,對付這等陰謀,以他的身份地位,直接挑明就行了。
眼見天色已晚,眾人就在山中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走出山林繼續趕路。侯岡已無神通法力在身,所以眾人走得並不快,與其他的行人無異。其實他們沿大河走來的這一路,並沒有什麼異於常人之處,因此得到消息趕來動手的涼濟能才會判斷失誤。
走在路上,小妖嘰咕又嘀咕道:「侯岡大人啊,幸虧我們陪你一起回來了。假如你一個人,弄不好就被那涼濟能給抓走了。」
侯岡只是笑了笑,並未說什麼。虎娃卻對嘰咕道:「該歷劫就歷劫,這便是修行,登天之徑不僅僅是秘法修煉,也包括所經歷的世事。若是侯岡一人,可以直接在另一座城廓亮明身份,請城主派車馬以及軍陣護送。」
嘰咕又說道:「我們與帝子丹朱分別之時,伯羿大人曾說,此行可能會遇到麻煩,難道指的就是這件事?」
侯岡搖頭道:「區區樂昌與濟能,在伯羿大人眼中能算什麼棘手的麻煩,若是連這些事都搞不定,那我也不必回來做這個君首了,伯羿大人應是另有所指。」
前行二十餘里,前方望見了一座城廓。在青帝世系時代,此地就有了沇城。五百年前炎黃之爭以及軒轅與蚩尤之間的大戰,曾將這座城廓毀了大半,如今早已重修,其規模與巴原上的野涼城相當,但城廓轄境內的人口卻要比野涼城多出一半。
上古久遠之事已難考證,但自從軒轅擊敗蚩尤後,侯岡氏的領地便在這一帶。與巴原上的情況類似,城主雖是天子所任命,但選拔的對象往往來自於當地最大的部族勢力,所以近四百年來,歷任沇城城主皆出身於侯岡氏。
天子想任命誰為城主,也得徵求侯岡氏君首的意見,由部族中推選最合適的人選。樂昌二十年前擔任了城主,如今已年近五十,而侯岡只有二十八歲。若是侯岡歸來,樂昌不僅會失去代掌部族事務的權柄,假如侯岡另有想法,他甚至連城主的位子都保不住。
伯君只是一個沒有實職的爵位,享受的只是在部族中的尊貴地位,而城主可是真正掌控了一座城廓的民政、軍政與財政實權。雖然伯君的爵位通常比城主高多了,但年輕的侯岡也完全可以自己兼任這個城主,樂昌更擔心這種事情。
所以樂昌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他既然能請動涼濟能這樣的高手,還不如就在半路把侯岡給解決了,如此不僅能夠保住城主之位,他自己甚至還能成為天子冊封的伯君。只可惜侯岡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涼濟能失手被擒,侯岡已經到了城門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