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務隨即就勒住了馬,並運轉法力定住了仍保持慣性前沖的車。坐在車前的虎娃扭頭看向左側道邊的密林,只見林中居然跳出了一頭異獸。
它是一頭虎,樣子十分奇異,雪白的毛色間分佈着美麗的粉紅色條紋,竟是一頭舉世罕見的胭脂虎。虎號稱百獸之王,給人的感覺應是兇猛威武,可是這頭胭脂虎給虎娃的感覺並非如此,那美麗的花紋、修長的身姿,竟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柔秀媚氣息。
感其神氣波動,這頭胭脂虎顯然有神通修為在身,但它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形神中有傷。此傷並非外來之傷,而是在煉體時遇到了問題。
虎娃看見它時,它也正看着虎娃,就在對視的一瞬間,虎娃莫名覺得這頭異獸的眼神好熟悉,似乎觸動了某種久遠的、始終未曾清晰的回憶。
虎娃當年邁入初境得以修煉時,並不清楚自己是在修煉,在初境中的感受便是復歸於嬰兒的狀態。但那只是一種心境,而人們通常不會有嬰兒時期的記憶。虎娃此生最早的記憶,便是山爺點亮的那盞燈,還有那個朦朧的夢。
但此刻這頭胭脂虎的眼神,觸動了他對這個世界最初的印象,恍惚又感受到如嬰兒之未孩的心境。此心境是虎娃修行來處的根基,使他的眼神一直如嬰兒般明澈。
虎娃並不記得自己親眼見過胭脂虎,此種異獸對於世上絕對大多數人來說只是一種傳說,甚至不清楚世間是不是真有。
但路村人知道那傳說是真的,因為山爺和一群族人當年就親眼看見過。他們在清水氏的城寨廢墟的祭壇上看見了一隻蹲踞的胭脂虎,而在那美麗的異獸身下,有一個鋪着獸皮的竹籃,竹籃中有一個嬰兒便是虎娃。
虎娃原本是被清水氏的祭司藏在了祭壇下的密室中。屠滅清水氏一族的兇手並沒有發現那密室,虎娃很幸運的躲過了一劫。可是隨後趕來的若山等人也同樣發現不了那間密室。若不是胭脂虎挖開了已坍塌了半邊的祭壇,將放着虎娃的竹籃給叼了出來,山爺也不可能將他帶迴路村。
山爺和路村的族人們起初並有沒告訴虎娃這件事,在虎娃的童年,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路村的孩子。但這段往事,便是「虎娃」這個名字的來歷。
可是虎娃後來在盤瓠的指引下找到了太昊遺蹟,於遺蹟中聽見了山神的聲音。山神講述了清水氏城寨所發生的慘劇,也告訴了虎娃——他是怎樣來到路村的,並且以神念重現了當初的場景。
在虎娃突破四境的深寂定境中,曾一次次經歷清水氏城寨被屠滅的情景。這也是他修煉中的心魔。山神沒有欺騙虎娃什麼,只是向他隱瞞了一些事情。虎娃當然也追問過山爺,而山爺不得不告訴他——山神的講述都是真的。
山爺第一次看見虎娃時,他的身邊有一頭傳說中的異獸胭脂虎,也是那頭胭脂虎救了他。但這些並非虎娃本人的記憶,那時他還太小,對所經歷的事並無印象。
可虎娃今天親眼目睹了一頭胭脂虎,莫名便有種極為熟悉親近的感覺,他恍惚間甚至覺得它就是當初救了自己的那頭異獸。胭脂虎在世間很罕見。兩者若是同一頭異獸也並非不可能。
但仔細一想,當年那頭胭脂虎發現了兇手都發現不了的密室,並將虎娃給救了出來。可是眼前這頭胭脂虎卻並不像修為很高深的樣子,感其神氣只有二境;聽山爺的描述。當年那頭胭脂虎所發出的氣息、修為明顯超過了山爺,而山爺當初的修為可是五境九轉圓滿,看來並不是同一頭了。
以虎娃目前的修為,尚不能清晰地回憶起山爺點亮那盞燈之前的事情。但這胭脂虎的眼神卻觸動了他的心神、喚醒了某種感覺。這感覺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此前卻並未察覺。
這頭胭脂虎在修煉中遇到了問題,它的眼神是在求助、想登上虎娃這輛車。虎娃自幼修成了一種神通。無需他人開口,僅僅是從表情和神氣中就能夠明白他人內心真實的情緒和**,他此刻也讀懂了胭脂虎的眼神。
虎娃並沒有說話,只是招了招手,示意胭脂虎上車。
胭脂虎眼神中有感謝之意,縱身跳上了馬車,其動作感覺很輕盈,車身幾乎沒有震動。這頭異獸還不會說話,只是看了其他人一眼,發出了一聲低吼。這吼聲並非尋常虎嘯,而是友好的招呼,趴在長齡先生身邊的盤瓠抬起頭來,也回應了一聲低吼。
虎娃知道那夥眾獸山弟子封鎖了這片區域,正在收服什麼靈禽。而這頭胭脂虎顯然不是什麼靈禽,應不是那伙人的目標,它可能只是在此地修煉的妖獸,遇到了一點問題受了內傷。但這樣一頭有靈性的異獸,假如被那夥眾獸山的修士發現了,肯定也不會放過。
這頭胭脂虎知道此地已被一夥修士佈陣圍住,也察覺到了自己所面臨的威脅。而看路過的虎娃與那些眾獸山修士應該並非同夥,所以它才會冒險現身求助。
僅僅是它的樣子、它的眼神,便讓虎娃很自然地動了要幫它的念頭。而長齡先生和少務見虎娃如此做了,也沒有表示反對。虎娃持有星煞的信物,此刻的身份是星煞派來的使者。剛才那夥眾獸山修士的話大家也聽見了,那些人在此地收服靈禽,竟然就是奉了星煞之命。
這也太巧了!想必虎娃做什麼事情,那伙修士都不會阻止,反而認為他是在執行星煞的命令。
那頭胭脂虎跳上車後便蹲在虎娃的身邊,它坐下時與虎娃差不多高,竟伸出了一隻爪子輕輕地搭在了虎娃的肩上。假如外人看見這一幕,定會感到很驚訝或震撼,但虎娃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危險,反而覺得很親近。
馬車隨即繼續前行,山林間的道路拐了一個蛇形的彎,前方又出現了一夥手持法器的修士。沒等虎娃開口,少務已然喝道:「星煞大人的使者,奉命來此執行要務。爾等勿要阻攔亦勿追問,並不得將今日所見的一切泄露出去!」
說話間馬車疾馳而過,根本沒有停留,而虎娃坐在車上又舉起星煞的信物。那些眾獸山修士站在道旁行禮,為首之人答道:「恭喜使者完成星煞大人之命,我們明白了!」
他們然在此地佈下了警戒法陣,想必彼此之間也有特殊的傳訊方式,這幾人應得到了先前那些同門的通知,已知道來者是星煞大人的使者,當然不會阻攔。
但他們的回答卻有點奇怪,為何要恭喜使者完成星煞大人之命呢?虎娃卻沒有多想這個問題,馬車已奔馳而過,帶着那頭胭脂虎遠離了此地。他們走這條路本就是想避免在人多的地方出沒、儘快趕回巴室國,並沒有想多管閒事。
虎娃坐在車上閉目凝神感應着那頭胭脂虎的神氣,他只是想幫它,胭脂虎既然受了傷,他就要儘量調治它的傷勢。
虎娃本人尚不清楚,他當初在給夏卓治病時,所領悟的秘法就與軒轅天帝當年所創的靈樞訣的玄理諳合相通,可治人間百病。但胭脂虎所受的內傷,虎娃竟有些看不透。這頭異獸還不能說話,而觀其神氣應有二境修為,應是在煉體時受了形骸之傷。
這種傷勢虎娃曾在蛇女齊羅身上見到過,以他的手段本不難調治。可是他施法為這胭脂虎調理神氣時,卻發現沒什麼效果,其傷勢的複雜遠超出他的預計。這世間各族類的修行本就是千姿百態,看來這頭異獸在修煉中遇到的問題很獨特。
令虎娃稍感困惑的是,他的修行源於自悟,所印證的就是天地萬物中所蘊含的大道本源。那麼不論是蛇女齊羅所受的傷、還是師兄夏卓所得的病,其原理都是偏離了一種康健的常態,感應其神氣運行,應該都是有跡可循的。但虎娃卻無法察覺此獸神氣運行應有的常態是怎樣的?
就在這時,虎娃突然感覺脖子和耳垂有點痒痒的。原來那胭脂虎一爪搭在他的肩上,扭過頭氣息微微吐在他的臉側。這氣息竟給了虎娃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包含這溫柔與渴望,仿佛心神都要被融化了一般。
這時馬車已經走出了很遠,只要那夥眾獸山的修士沒有發現破綻追上來,這頭異獸在山野中應該就安全了。虎娃微微嘆了一口氣,將右手伸到了胭脂虎的唇邊,五指張開,手心中有一物。
少務在前面趕馬車,而盤瓠和長齡先生都在他的身後,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就算以神識感應也察覺不到他手心的東西。因為那是一件神器,虎娃本人煉製、與之形神相融的神器,其氣息完全就與他本人一體。
這神器同時也是一枚不死神藥——五色神蓮的蓮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