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到五年前。
同樣是一個冬天,在風陵渡口的一片竹林中,吳鋒練完一套劍後,正打算與雲海嵐匯合,南下渡過黃河而去。
卻只聽數聲清脆的擊掌之聲,從竹林後方傳來。
竟然有人在偷看,而他沉心練劍,完全未能察覺!
一個清脆如碎玉的聲音,縈盪傳來:「好劍法,雖然力度尚欠缺了些,但是其中意境,卻是不同凡響。」
這聲音略顯稚嫩,但十分清朗。對方的年齡應該與吳鋒相仿,都處於變聲期。
只見一位少年輕袍緩帶,悠然踏入竹林,手中搖着一把摺扇,腰間懸着一根晶瑩欲滴的玉笛,步履飄灑,一副少年老成的早熟模樣。
「多蒙朋友謬讚。」吳鋒淡淡笑了笑。
他定睛看這少年,只見他面色極白,修眉隆鼻之間,自有一種逼人的英氣,但精緻處又不輸給絕色少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一雙眸子,雙瞳好似兩汪盈盈的黑水銀,色濃欲滴,偏偏其中神光湛然,又有種難以逼視的意態。
少年微微一笑:「朋友這話,似有不悅。可是想學當年龍蛇尊者汪超故事,收我做徒弟麼?」
吳鋒心中驚異,他的確不喜歡陌生人看他練武,但細微的不悅之意,竟然也被這少年察覺了出來。
少年所說的龍蛇尊者故事,是說當年龍蛇尊者汪超曾經被小武神周炳林看到自己練劍,汪超認為對方看了自己練劍,就應該拜自己為師,兩人毆鬥起來,汪超扯斷周炳林一隻手臂,才放周炳林離去。
吳鋒長笑起來,聲震竹林,只見竹葉飛霜紛紛而落:「區區雖然比不上古之名士,卻還不至於那樣小肚雞腸。」
這笑聲清越,如擊鐘磬,有一種超然之意。
少年道:「兄台此話說得痛快,如龍蛇尊者之流,卻也可鄙。但小生對名士一說,有所異議,無論古人今人,衡量名士常常關聯上名門,但名門不見得就出名士。龍蛇尊者汪超也是出身太原王氏,卻是俗到骨子裏的人物。」
汪超的祖父本來姓王,是聲名赫赫的太原王家的子弟,被過繼到汪家,由此這一支才改姓汪氏。
吳鋒聽了少年這話,頓感這人的確對自己口味。以父親的為人,似乎是出身名門,但也不確定。在父親的影響下,他也深為孺慕名士之風,但對於名門的腐朽和黑暗,也有着自己的見解。
兩人雖然都只有十三四歲,說話起來卻都完全好像大人一般。
當下,吳鋒也不遮遮掩掩,不等少年發問,便自報了姓名:「河東吳鋒。」
少年一搖手中摺扇,扇上射出勁氣,在地面上寫出「蘇洗岩」三個大字,卻並沒有自報籍貫。
不過江湖中人萍水相逢,也不必多問。
只見名叫蘇洗岩的少年眸光閃爍如星辰,道:「相逢便是有緣,我和吳兄雖然只聊了這寥寥幾句,但已經可見意氣相投。這竹林外有一座涼亭,不如我們到那邊喝上幾樽如何?」
吳鋒坦然笑道:「那就多謝美意。」
蘇洗岩碎步輕移,恍若落絮流煙,卻不帶起微風,衣袂不飄,雙膝不曲,儀態顯得極為飄然,身法與一般武學步法大異。
兩人步入涼亭當中,只見少年抽出玉笛,在尾端輕叩三聲,一個血衣老僕便不知從何處閃現出來,身法也是極為詭異,不發出絲毫聲息。
老僕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幾瓶美酒,一碟肉乾,幾盤糕點,放在涼亭中的石桌上,又取出四面赤色草帘子,掛在涼亭四方。
最後,這人將一個手爐擱在石桌底下,便轉身離開,這個過程不發一語,仿佛啞巴一樣。
那小小的手爐放在石桌底下,腿上也不感覺多燙,但不過一小會,涼亭內部就突然變得溫暖如春,那四面帘子雖然是草製成,卻有着特殊的效果,能夠保持溫暖。
溫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提升,維持着令人舒適的狀態。
吳鋒和蘇洗岩似乎都不怕冷,穿得不多,所以如今涼亭當中暖和起來,正覺得舒坦。
兩人推杯換盞,一邊暢談天下之事,一邊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盡。
蘇洗岩看着比吳鋒還俊秀許多,吃相也顯得很優雅,但絕對不慢,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有節奏地將大部分的食物收入腹中。
桌上食物盡時,暮色終於降臨下來。
兩人並肩走出涼亭,只聽蘇洗岩道:「吳兄可是要過風陵渡,去岩倉麼?」
吳鋒道:「是。」
蘇洗岩道:「我雖然也要渡過黃河,但卻是一路西去,到三秦之地。」
吳鋒沒想到蘇洗岩不是去三川一帶,而是要進關中。不過他可能是在外遊歷,因為年紀幼小,所以才配了老僕保護。
只見他將腰間玉笛拿起,浮在唇邊,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作別。我為兄台吹奏一曲,聊表送別之意吧。」
只見這笛冰玉為身,**繞孔,懸着龍鳳掛飾,精緻無比。
蘇洗岩對吳鋒幽幽一笑,道:「這笛子也是名物,不知兄台可能算得上知音麼?」
言畢,織指橫笛,悠然吹拂,一縷流音,自管中揚出,聲韻柔和婉轉,漸漸的笛聲愈來愈高,聲音也愈來愈覺淒婉,當中滿是離情別緒。
兩人萍水相逢,都是性格超然的少年,似乎並不將分別為意,但蘇洗岩把愁緒蘊在這笛音當中,聲聲勾魂,聽得吳鋒也不由鼻酸起來,幾乎要眼中涔涔淚下。
他是真性情之人,覺着這笛聲吹得好,便不由沉浸在這意境中,並不覺得被感染而眼中蘊淚,就是丟臉之事。
一曲吹完,吳鋒只見蘇洗岩也眼中泛起了點點淚光。
兩人相對而立,久久無言。好一會,蘇洗岩拂袖擦去了吳鋒眼中淚水,並不清理,又在自己眼上一抹,拱了拱手,清聲道:「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三川我向秦。若有緣,今後自會再見,兄台珍重!」
之前涼亭里一番寒暄,吳鋒與蘇洗岩就大有知己之感,如今這一番笛聲吹罷,相互都有知音難覓的想法。
但吹完送別的笛音,若再遷延,就虧缺風度了。兩人正要依依分別,卻見一道藍色身影飄然而至。
吳鋒如今舊的關係網完全毀滅,雲海嵐也不必再避着人,只聽雲海嵐對吳鋒道:「小鋒,你在這呀,這是新認識的朋友?好俊呢。」
蘇洗岩凝神看着雲海嵐,眼神忽地閃爍起來。
吳鋒但覺蘇洗岩目光奇異,突聞蘇洗岩道:「吳兄,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知己。這位姑娘容色之美,氣質之佳,為我自幼罕見,吳兄若承我之意,便將她讓給我如何?」
聽到蘇洗岩說出這樣驚人話語,吳鋒不由大驚,沒想到剛認識的朋友,便提出這樣要求。
「抱歉,雲姨是我娘親的結義姐妹……」吳鋒肅容道。
蘇洗岩微微一笑:「有超然之心,世俗禮法又何必縈懷?年齡差距亦算不得甚麼。我對這位雲姑娘一見傾心,可不是虛情假意。若吳兄和雲姑娘願意應承,在下願以明珠千斛為聘,並當場寫下婚書,以示真心……」
說這話時,蘇洗岩表情顯得一派坦然,毫無造作之意。
聽到蘇洗岩這石破天驚一般的話語,雲海嵐也是神色微變,但隨即恢復了坦然的神色,嫣然一笑,笑顏嬌媚如花。
「小傢伙,你想打人家的主意?」她曼聲道,聲音充滿成熟女性的魅力,一字三轉,餘音裊裊,一種神秘的幽麗氣息,自虛無中瀰漫開來,帶着讓人窒息的力量,宛若萬朵幽曇,盛放於無聲之中。
蘇洗岩眸光中露出深深的迷醉神色,似已被雲海嵐這清美嬌柔的姿態迷得骨軟筋酥:「小生一片痴心,還望姑娘成全。」
雲海嵐玉指凌空勾了勾,以膩得讓人聽着就感覺要化掉的聲調說道:「成全?要看你消受得起不呢……」
她本來說話天然就帶着一股婉轉勾人的味道,如今刻意為之,殺傷力簡直難以言說,不唯蘇洗岩,就是一邊的吳鋒瞧着都感覺胸口臉上一起發熱。
蘇洗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雲海嵐卻已經蓮步輕移,走得看似極緩,卻又如同閃爍一般,剎那便出現在蘇洗岩的面前。
她身材高挑,而蘇洗岩畢竟才只有十三歲,比起雲海嵐矮了半個頭。
雲海嵐抬起玉手,手掌沐浴着流麗的月華,月光仿佛要從上邊透過去,照得她嬌嫩白皙的手掌一片晶瑩。
在墓中多年的沉睡,絲毫未曾損傷她皮膚的細嫩,那股充斥體內的陰冷之氣,反而令她越發顯得冰肌玉骨,如同雕出的玉人。
蘇洗岩只覺這隔得極近的成熟美女明明散發出勾人心魄的軟糯魅力,偏偏又有一種奪命般的寒意散出,直衝自己肺腑。還沒等蘇洗岩反應過來,雲海嵐的雙手便如同游蛇一般輕輕滑上,按住了蘇洗岩的腦袋,隨即兩道高聳的峰巒如同泰山壓頂,碾上了蘇洗岩的面龐。
這本是無上艷福,但云海嵐的胸脯卻被一種力量猛地縮緊,蘇洗岩只覺自己鼻腔乃至肺腑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抽吸,氣流只出不進,絕命的壓力,令蘇洗岩頓時便要窒息過去。
蘇洗岩實在沒想到,雲海嵐的修為,比起保護自己的老僕都要高了許多。
以蘇洗岩的修為,運轉內循環維持己身的話,一時不呼吸其實也無關緊要。只是雲海嵐的修為比蘇洗岩實在高了太多,在她強大的壓迫之下,蘇洗岩完全不能運轉內循環,如果她不鬆開蘇洗岩的話,不過三分鐘,蘇洗岩便要被她的酥胸給活活憋死。
被雲海嵐的衣衫完全包裹住的蘇洗岩,裸露在外的小部分臉龐已經露出烏青的顏色,他如同脫水的魚一樣拼命地掙扎着,卻因為大腦缺乏空氣的供應而顯得神智昏亂,只是胡亂掙扎,不能讓雲海嵐動彈半分。
雲海嵐身軀意態輕盈,在夜風中宛若要乘風而去。但在蘇洗岩的掙紮下卻是紋絲不動,雙腿甚至不發生絲毫的顫抖,更不用說移動了。
兩人的修為差距實在太大。哪怕雲海嵐是修真者,近身搏鬥並不是強項,但蘇洗岩被她制住,也只能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
吳鋒則是幾乎瞠目結舌,想不到雲海嵐做出了這樣大膽的舉動。畢竟以他的了解,雲海嵐只是看起來開放,骨子裏卻是個臉皮很薄的怕羞女子。
只是看到蘇洗岩這狼狽的模樣,吳鋒又心裏感覺好笑,還有點解氣。雖然他和蘇洗岩意氣相投,不過這傢伙上來就對雲海嵐口出是非之語,也是自討苦吃。
雲海嵐算着再不放開蘇洗岩,只怕要出人命,這才把這口無遮攔的小子鬆開,施施然挪開腳步,只見蘇洗岩閉着眼睛,眼淚橫流,臉色一片青紫,放下來立刻兩手抱着臉頰大口吸氣,隨即又猛地乾嘔起來,再不是那玉樹臨風美少年的從容模樣。
「看來你消受不起呢。」雲海嵐悠然一笑,笑容越發迷離:「再修煉幾年,再來打人家主意吧,如今你小子還太嫩了點……」
「這位姐姐……好本事……」蘇洗岩咳了好幾聲,才顫抖着道,臉上青紫褪去,變成難受的漲紅。
這時,一個粗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那個血衣老僕不知道又從哪裏冒了出來。這人和雲海嵐一樣,神出鬼沒的。
「小公……公子,別……鬧啦,你出來……廝混這……這許久,老……老爺恐……恐怕也……也等……急了。」
這老僕人看來並不是啞巴,只不過說話結巴,才不怎麼說話。
蘇洗岩被雲海嵐弄得半死不活,如今垂頭喪氣,如同鬥敗的小公雞,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用袖子擦了擦眼裏的淚水:「好啦……我就回去。」
只見蘇洗岩和老僕一同離去,很快便消失在竹林的盡頭。
吳鋒看着雲海嵐,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道:「我還沒捏玉符呢,又被你找過來了。」
「是啊。」雲海嵐輕聲道。她沒有提那種冥冥中的感應,但兩人之間的神秘聯繫的確越來越強烈了。
「剛才……真的合適?」吳鋒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斟酌着言辭:「你不是……不喜歡身體接觸的麼?」
吳鋒說的是他曾經要替雲海嵐購置冬衣,用皮尺給她量身材,不小心碰到了她裙子下擺開叉處的大腿肌膚,她立即臉紅,露出敏感的神情。
「給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上課罷了。」雲海嵐很是隨意地道:「何況那小子被憋成那樣,哪裏還能有別的心思?在山上你躺我懷裏的時候,可有想入非非麼?」
然而,這話說出來,她想起當時的場景,卻突然尷尬起來。
很多事情,當時不覺得,事後回想,才會感到面紅耳赤。
當時吳鋒遭逢大變,心中悽愴,狀同瘋狂,雲海嵐母性情懷發作,將吳鋒的頭按到了她的懷裏,撫摸着吳鋒的臉,溫聲安慰。
如今想起來,吳鋒並不是小孩子,已經接近成熟,當時吳鋒的腦袋就貼衣靠着她那兩堆高聳的玉雪,哪怕是嫡親的姨娘甚至母親,這麼做都不太合適,何況雲海嵐與他並沒有血緣關係?
兩人之間本來就有些曖昧,當時的場景再想起來,實在是愈來愈讓人臉紅。
雲海嵐眼帘微垂,偏過臉去,神態如同沾着露珠的含羞草一般幽媚動人。
吳鋒望着她如此嬌媚可人的模樣,不由心中微動,開言道:「雲姨,你害羞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這話純出自肺腑,是來自心底的自然感受,全無刻意討好或挑弄的意思,吳鋒未加掩飾,便吐露而出。
「可愛?」雲海嵐聽了這話,微一疑惑,隨即臉上越發羞紅,似乎要滴出血來,她膚色極白,全然不似一般東方女子,因此面紅就特別明顯,在月下好似折射着光芒的溫潤紅玉:「沒大沒小的,胡說些什麼?」
說罷,在吳鋒頭上來了個爆栗。
和吳鋒相處的時候,她時常感覺到自己回到了當初那青澀的少女時代。以雲海嵐的性格,哪怕是認了吳鋒做自己的干外甥,卻也不介意和吳鋒說一些跡近調情的話語,然而這種讓她感覺又變回少女的感覺,卻讓她隱隱恐懼,恐懼當中又含着一些更為神秘的情緒。
「好啦,我不說了……」吳鋒尷尬一笑。
雲海嵐偏過身,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用冰冷的手掌讓自己臉上的燒燙消褪一些。如果只是靠寒風的吹拂,恐怕臉上只會越來越燙呢。
「對了……那小子,你有什麼感覺?」雲海嵐轉移開話題,問道。
「除了對你胡說八道之外,真的挺對我胃口的呢。」吳鋒笑了笑:「他說有緣再會,將來一定會有再見的日子吧。我想要做一番事業,總得靠一些有能的朋友互相幫襯,不能光憑一人之力。蘇洗岩的背景看來不小,將來應該是可以成為重要助力的人物吧。」
「你能有此考量,當然是好的。」說到這裏,雲海嵐反過來將吳鋒一軍,眨了眨眼,調笑道:「我還怕你吃那小子的乾醋呢。」
畢竟早已不是小姑娘了,雖然剛才臉紅到如同發燒一般,但她卻能很快調整過來。
「什麼啊……」吳鋒含糊應對。
「男人都這樣。」雲海嵐嫣然笑道:「你想占我便宜可不止一次,我都記着呢,有機會和你慢慢清算。」
這話語意模糊,越發令人想入非非。但云海嵐說話從容之時,便表示她知道分寸所在,心志堅定,能夠完全把握自己的心思,情緒不會輕易波動。
她可以肆意挑弄吳鋒,但吳鋒還不具備和她相對調情的氣場,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過。這是雲海嵐的優勢所在。單純的打機鋒,很少有人能勝過吳鋒,雲海嵐也不例外,只有出言調戲,她才能偶爾占幾次優勢,教訓吳鋒幾句,顯示出自己的年長,得到解氣的感覺。
「隨意吧。」吳鋒尷尬地笑了笑。
就在這時,北風突然緊了,犀利地呼嘯而過。
啪地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斷了。
還沒等雲海嵐反應過來,只見她腰上的深紫色長裙便滑落在地。
因為今天不如前幾天那麼寒冷,雲海嵐並沒有披斗篷,這一刻她玉白的雙腿裸露在冰冷的寒風當中,修長晶瑩,散發着惑人的光澤,勾人眼目。
雲海嵐原來穿着的那條藍色長裙,裙裾兩側都是開了高叉,雪白的大腿根半遮半露,她也不以為意,反而很喜歡他人的目光被吸引住的感覺。
但現在是冬天,穿着的是吳鋒買給她的火浣錦織成的紫色長裙,裹得非常嚴實,如今整個滑落下來,將兩條玉腿裸露在外,她完全沒有準備。
幸虧裏面穿了褻褲,裹住最為關鍵的部位,不然就真要泄盡春光了。只是蠶絲織成的雪色褻褲太過輕薄,隱隱約約如同一團雲霧,反而更加勾人眼球。
吳鋒也慌了神,急忙叫道:「不是我做的……」
不過眼前的春光的確美得讓他心顫。
「快轉過身去!」雲海嵐俏臉通紅,怒斥道。
吳鋒這才猛地轉身,雲海嵐慌忙將裙子拉起,發現是裙帶斷了。
她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裙帶重新結好,但也許是因為過於緊張,又也許是從小嬌生慣養導致不擅長折騰衣服,好一陣也沒能弄好。
「是那個混賬小子乾的……」雲海嵐咬牙切齒道。
蘇洗岩看起來被她壓得沒一點還手之力,竟然還在半死不活的時候搞了這種惡作劇,弄斷了她的裙帶,只剩一根絲連着,被勁風一吹,於是完全繃斷。
手法極為老練,位點把握得極好,看來蘇洗岩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雲海嵐以為蘇洗岩完全沒有反抗之力,所以壓根沒有警惕,才毫無察覺。
只見雲海嵐紅着臉,上氣不接下氣道:「小鋒,過來幫雲姨弄好這帶子,但要是你敢……敢亂碰,我肯定……肯定剁了你的爪子!」
吳鋒心中暗暗好笑,突然覺得蘇洗岩幹了一件好事。
雖然他不敢說,但云海嵐這急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失態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
吳鋒輕輕走了過去。
這條冬裙腰部也挺寬,必須靠着裙帶才能紮緊。系裙帶時,需要坐在床上或者靠着牆壁,令裙子不至於滑脫,而後再將裙帶繫上。
如今裙帶斷了,要給結好本身就麻煩,雲海嵐手上又要提裙子又要系裙帶,的確很是不容易。
其實幾門小道術能夠處理這些生活中的瑣事,只不過現在雲海嵐惶急無比,方寸大亂,竟然完全忘了那些。
雲海嵐妙目斜望着吳鋒,瓊鼻中噴吐出微微的熱氣,吹得吳鋒臉上有些發癢。
他心中隱動,竟是產生了一絲邪惡的念頭,要真的藉此機會佔便宜會如何?
但他隨即把這個念頭打了下去,道:「既不許我亂碰,雲姨你先提好裙子,讓裙帶滑下來,我系好了還給你。」
這的確是最為有效率的辦法,將事情分解成兩個部分,不然的話到時候又免不了挨挨擦擦的,倘若對方害羞動彈,碰到什麼地方,反而更加尷尬。
雲海嵐眼神微轉,意識到吳鋒說得對,當下小心翼翼地雙手提着裙腰,同時玉指輕撥裙帶,任由已經斷裂的裙帶滑落在地上。
吳鋒這才發現裙帶因為繞了幾圈,被蘇洗岩弄斷的並不止一個地方,有幾處還有一點絲連着。倘若不放下來的話,壓根是弄不好的。
他乾脆利落地把所有斷裂的地方都完全扯斷,而後重新連結起來紮緊。
連結處都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結,因為這裙帶本來很長,可以繞好幾圈,如今打了許多個結,也不過少繞一圈而已。
每個蝴蝶結都是一樣大小,不肥一分,也不瘦一分,標準得不可思議。
吳鋒微微一笑,將結好的裙帶優雅地托在掌上。
「小鋒……這……」雲海嵐蓮臉暈潮:「你還是直接幫我系好吧,當着你系裙帶,有些……」
吳鋒點了點頭,手掌提着裙帶,輕輕按上了雲海嵐的纖腰。
雲海嵐正處於極為羞澀的狀態,感覺到吳鋒手掌的溫熱,差點就要掙扎,但終究咬着唇忍住,提着裙子的雙手小心避讓着吳鋒的手掌。
吳鋒輕緩地將裙帶一圈圈纏上雲海嵐的腰肢,最後用多餘的部分打了一個精緻的玉扣結,自空間袋裏取出一枚紅色玉佩,拴在其上。玉佩一派鮮紅,晶瑩剔透,不含絲毫渣滓,如同一團溫火,又似鴿血紅凝成的日輪,上面雕着龍鳳圖案,刀功精湛,一看就價值不菲。
結好之後,裙帶上均勻地分佈着幾隻栩栩如生的蝶結,如同群蝶繚繞飛舞,靈動婉約,而鮮紅色的玉佩,更給氣質陰冷的雲海嵐增加了三分溫熱的氣息。
「這樣就好看多了。」吳鋒隨意地笑道,退了開去。
之前他雖然刻意避讓,沒有碰到特別讓人尷尬的地方,但手指還是有幾次沾上了雲海嵐晶瑩光膩的玉手,惹得對方的手指如同含羞草一般輕顫。吳鋒卻只當沒有感覺一般,繼續一絲不苟地進行自己的工作。
雲海嵐卻是怔住了,在細節上,吳鋒總是顯得無所不能似地,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各種驚喜。
對於無知少女來說,肯定是蘇洗岩那種看似風流倜儻,熱衷於高談闊論和驚人之語的少年更有殺傷力,但吳鋒這樣平時無比驕傲,卻在小處卻能萬般體貼之人,對於年長些的女性,則更能潤物無聲地突破心房。
所以才有說法,少女的心是木門,被熾烈的火灼燒便能穿透,而成熟女子的心是鐵門,只有從容的水才能自門縫中沁過。
雲海嵐感到一陣恐懼感,她強讓自己的視線從裙間那精緻得讓她忍不住想要再看幾眼的綺帶上移開,強裝着鎮靜,嫣然一笑:「不錯啊,從哪學的?」
「以前研究機關學,熱衷於玩繩子,結果從家裏翻出一本說衣帶打結的藝術書,大約是爹爹燒娘親遺物時漏掉的吧。那一陣也不忙,便順手練了半個月。」吳鋒道。
「謝啦。還算規矩,我用不着剁你爪子了。」雲海嵐唇角露出一絲幽美的弧線,但臉上卻仍然掩蓋不住地微微發紅。她的肌膚實在太白,完全掩不住羞澀。
……
三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一段往事。
這時候吳鋒才明白,那老僕當時叫薛洗顏為「小公子」,其實說的應該是小公主,到關鍵時刻才突然改口。
薛洗顏如同風中迷蝶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身畔。
「鋒哥,你的雲姨對你可真體貼呢……」薛洗顏眯着嬌眼,輕笑道。
吳鋒登時微覺尷尬。
薛洗顏又對雲海嵐道:「雲姐姐……呀,不對,吳鋒叫你姨娘,我當你是姐姐,豈不是折了他的輩分,還是跟着他叫你雲姨好了……當初你就看出顏兒是女兒身了?」
「小丫頭片子,還想騙過人家。」雲海嵐乜了她一眼,道。
「騙這個大傻瓜是沒什麼問題啦。」薛洗顏拉了拉吳鋒的手。
那之後又過了三年,吳鋒在草原上碰上依然以蘇洗岩身份出現的薛洗顏,硬是和她相處了半年,還把對方當成好哥們,薛洗顏忍無可忍才主動表明了身份。
只見薛洗顏又露出狡黠笑容:「鋒哥,你當年是不是該感謝我?」
吳鋒向她擠了擠眼睛,意思是:你當初要和我在一起,一半原因不就是想要再見雲姨一面嘛?現在她倒是回來了,只怕你的手段對付那些小丫頭有用,對她可是沒轍哩!
雲海嵐見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不由再次臉紅:「你們兩個……」卻是突然長舒一口氣:「小鋒,薛姑娘,看見你們這樣柔情蜜意,我就放心啦。」
這話說得看似通達,卻帶着無邊的落寞,讓吳鋒一時間隱隱悵惘起來。
到底是女人,雲姨雖然能看起來灑脫地把自己喜歡的少年讓出去,可是又真可能心裏沒有半點醋意?
薛洗顏也算是領教了雲海嵐的報復。
她本來的確只對女人有興趣,不然的話,她那表哥是出名的風流瀟灑,一點不輸給吳鋒。
在草原上接近吳鋒,一開始的確是為了雲海嵐,後來才漸漸對吳鋒情根深種。
雲海嵐是吃定了她這一點。薛大小姐如果忍不住吃起醋來,和雲海嵐鬥氣,那原來的算計就全部白費了,也實在太不甘心。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裝作心胸開闊,一點不擔心雲海嵐對自己的威脅,嫣然一笑,牽住雲海嵐的手:「雲姨叫我顏兒就好了。這宅子裏還是冷清了些,雲姨進來也多個伴。」
雲海嵐見薛洗顏烏黑的眼珠子微轉,當然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不過她當初那個時代風氣浮華,貴族世家大小姐裏頭有「磨鏡」愛好的着實不少,她雖然沒有這樣經歷,卻也並不十分厭惡。
但她也暗暗下決心,哪怕在吳鋒身上不求什麼,也不能輕易輸給薛家小姐,或者被她輕鬆佔了便宜去。
名義上是長輩,總要拿出些架子和氣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