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野望錄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交代
登陸之後，吳鋒沒有直接趕回東方，而是先前往波斯，向鮑嘉德匯報情況。
「你做得很好。」泰西封王宮中，鮑嘉德微笑着對吳鋒道。
「陛下，過獎了。」吳鋒顯得非常謙虛。
在援救君士坦丁堡一戰中，他的作用的確至關重要，但鮑嘉德發揮出來的能量和智慧，卻更讓人感到佩服不已。
不愧是一代軍神斯庫里的半生之敵。
「老狗這次掉了一兩顆牙齒。」鮑嘉德突然有些俏皮地笑起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再張嘴咬人了。」
聽得此言，吳鋒不由大笑起來。
但鮑嘉德卻隨即用權杖頓了頓地面，手托下頜，長久不語。
一番沉吟後，他悠悠道：「只不過，下次他張嘴咬人的時候，能對付他的，怕只有你這樣的年輕人了。」
吳鋒驟然一驚。
鮑嘉德年齡比斯庫里還小几歲。
可他怎麼卻像在交代後事一般？
吳鋒沒有多問。
但鮑嘉德眼中的黯然，他能夠領會。
「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吳鋒鄭重道。
「努力吧。」鮑嘉德拍了拍吳鋒的肩頭：「新時代是屬於你們的。」
一番隆重的盛宴之後，鮑嘉德送別了吳鋒一行人，而後疲倦地坐回到自己的王座上。
「小鹿，進來吧。」
守在門口許久的鹿靈犀愣了愣，而後緩緩走入殿中。
「陛下……」扎着羊角小辮的俏麗少女開言道，眼中射出仰慕的光。
「小鹿，那個年輕人怎麼樣？」鮑嘉德問道。
「很出色……」鹿靈犀下意識地回答，但隨即道：「但比起陛下，當然還是差遠啦……」
「對付斯庫里，以後只能靠他了。」鮑嘉德篤定地道。
鹿靈犀大驚：「陛下，你……你難道失去信心了麼？我們不是剛剛贏了一場……」
鮑嘉德眸光有些黯淡，神色卻無比從容。
「小鹿，聽好，我沒有幾年可活了。」
鹿靈犀大驚失色，猛地撲到鮑嘉德懷裏。
她從小被鮑嘉德撫養長大，鮑嘉德便如同她的父親一般，更何況……
「陛下……您說什麼！您這樣的大英雄，怎麼可能……」
鮑嘉德笑了笑：「我還只有幾歲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了，祖父選定我做繼承人。」
「但是當時波斯最有名的醫生診斷出來，我的體質如果要修煉的話，那就很難活過四十歲，除非我能修煉成聖級高手。」
「然而在西漠這樣的地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君主，是無法壓服部下的……」
聽到這裏，鹿靈犀剎那間已經變得面無血色。
鮑嘉德續道：「祖父畢竟愛惜我，他也考慮過我的幾個叔父，但他覺得他們都沒能繼承到自己的智謀……」
「當時他畢竟已經打下了不小的家業，如果沒有斯庫里的崛起，二十年對我來說也完全足夠了……」
是啊，以鮑嘉德不輸乃祖的智謀，如果不是對上一代軍神的話，他現在恐怕已經成為西漠之主，哪怕後代缺乏才能，至少也能勉強守住家業……
「我走之後，守護波斯……不，復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泰西封被攻破的時候，讓我那個沒用的兒子投降，斯庫里不會殺他的。」
「我堂兄的兒子比較成器，你輔佐他，去求取那位神堂少年英主的幫助吧。到那時候，他一定已經是東土的霸主了……」
鹿靈犀瘦弱的身軀一顫，淚水頃刻就流了下來：「陛下！不要……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選二王子繼承王位？」
二王子，是對鮑嘉德堂兄之子的稱呼，因為他是鮑嘉德的養子。
「傻丫頭……即便我讓堂兄的孩子繼承王位，他就是那條老狗的對手了麼？」
鹿靈犀怔住了。
她凝視着鮑嘉德那佈滿滄桑的容顏，心中酸痛不已。
這麼多年，陛下用雙肩扛起整個斯庫里包圍網，早已心力交瘁了吧……
如果他去了……的確，在整個波斯，還有誰能夠抵擋斯庫里的兵鋒？
「陛下，不要……不要走……」
鹿靈犀顫抖着，哀求道。
鮑嘉德微笑着，露出慈愛的眼神，用手摩挲着她柔順的頭髮。
「傻丫頭，還沒到那一天呢……」
雖然如此，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也很清楚。
不會超過五年。
而在五年內，他想要成就聖級高手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代王者凝視着這被他撫養長大的女孩。
雖然才十三歲出頭，卻已經明眸皓齒，身材高挑，顯出十足的美人胚子模樣。
眼裏帶着淚滴，然而越發顯得如同梨花帶雨，惹人愛憐。
「小鹿，越來越好看了……」
鹿靈犀突然小臉微紅，在鮑嘉德懷裏撒嬌般地掙了掙：「陛下……」
鮑嘉德神色突然嚴肅起來。
「那個年輕人不是清心寡欲的性子，能看出來，他和那位君士坦丁堡交際花玩得很開心。」
「那麼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他的欲望大概會更加強烈一點。就像我，現在也有十個以上的妃子。」
「如果有必要的話，在求取援助的時候，把第一次獻給他吧。不然他可能不會盡全力幫助你復國的……要知道，讓斯庫里把已經吃下去的肉吐出來，可沒那麼容易……」
鹿靈犀小臉頃刻神色驟變。
「陛下……您，您說什麼？小鹿不懂……」
「不懂也沒關係，過幾年你自然懂了。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鮑嘉德平靜地道。
他睿智的雙眸，不但看透了生死，更是算計着自己身後的一切。
「不是……」鹿靈犀突然抬起頭，睜大了眼睛，鼓起勇氣：「小鹿……喜歡陛下啊……」
說完，她又變得小臉通紅，用雙手掩住了面孔。
沒想到，鮑嘉德神色波瀾不驚。
「我知道，像你這樣小女孩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明白。」
他又補充了一句：「當年你母親偷偷看我的時候，眼神和你一模一樣，只是你爹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命……」
鮑嘉德將鹿靈犀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長嘆一聲。
「比起我家那個沒用的小子，堂兄的兒子倒更像我……等我走之後，你把他當作我的替身好了。只不過，我的建議，你自己決定。」
「神堂那個年輕人強大起來之後，麻煩一定也會不少，如果沒有讓他覺得難以割捨的羈絆，也許到了關鍵時刻，他就會被某種東西纏住……畢竟對面可是斯庫里那條老狗。而只要毫釐之差，在那時就意味着勝負與生死……」
到了他這個層次，對於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推演得分明，卻無法改變。
鮑嘉德憐惜地拍了拍鹿靈犀瘦弱的肩頭，看着她僵硬的五官，不再言語。
哪怕面對一代軍神，亡國是必然的結果——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來說，現在就將復國這樣的重擔加在她的肩頭，也未免太過沉重。
既生鮑嘉德，為何上天又生出斯庫里，他也時常惶惑不解。
然而這艱辛奮戰的一生，倒也稱得上精彩紛呈。
自己活着的時候，將那條老狗困得難以動彈，到了另一個世界，也足以向祖父交代。
至於身後的一切，那就聽天由命吧，無論如何，自己已經盡到人事了。
一代名王以手加額，默默想道。(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