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影,漸漸在視線里消失不見。
徐子卿收回目光,與盛允澈打了聲招呼,「阿澈,我跟你一起!」
「ok!」盛允澈的手裏捏着車鑰匙,聞言頭也不回。
「喂,徐子卿!」見徐子卿不理睬他,那公子哥頓時急了。
側過神來,看着掌在他肩頭的那隻爪子,徐子卿很無語,「方少,談過戀愛麼?」
「你什麼意思!?」大概所謂男性在尊嚴被挑釁上,都比較斤斤計較,「當然,本少爺可是、可是」
他結結巴巴的話語被打斷,徐子卿按住了他的肩頭,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等你談了戀愛,就懂了!」
「噗」
「噗——」
陸續傳來眾人的嗤笑聲。
「各位,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盛允澈的布加迪就停在下面,徐子卿抬腳走去。
因為他的老爺車正在修車廠里維修,所以並未開來。揮手問別,他的背影格外瀟灑,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就坐了進去。
「徐子卿!」那方少也不過十**歲年紀,今天是跟着朋友一道過來的。
沒有人回答他,布加迪很快開走。
一隻手已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伴隨着他同伴善意的提醒,「咳咳,沒事,等你談戀愛了,就懂了,噗,哈哈哈……」說着,便是一連串控制不住的笑聲。
笑聲飄上夜空,無端的黑夜,偏生生出了絲絲曖昧。
茫茫車影,在夜色燥風裏浮動,霓虹燈的色彩,渲染了冰冷的夜幕。
車廂里,寂靜無聲,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霍行衍熟練的掌着方向盤,昂藏挺拔的身形,包裹在黑色西裝下。
他豐潤的唇瓣緊緊的抿着,下頜處尖削的像是寶劍出鞘,銳利的眸掃着前頭的某一處,聚焦卻在後視鏡上。
一盞小燈從車頂上方射下,晶燦的光芒,在視線里招搖。
封蜜癱軟在後座上,一手扶着額頭,一手撐着身體,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霧蒙蒙的,像是有霧氣,在裏頭蔓延成水珠。
視線招搖里,前頭的男子似乎在生氣,似乎很是生氣。
封蜜睨着窗外的車水馬龍,霓虹燈的招牌在視線里一晃而過。
蔥白的指尖支着下巴,她忽然就在後座上低低的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大聲,那笑意湍湍的,像是毒素一般流入他的心臟處。從此,他任由那裏腐爛,滋生,卻沒辦法解脫。
「閉嘴!」前頭,男人清冽中含着怒氣的聲音,霍然響起。
笑聲,戛然而止,紅潤的唇瓣微抿,封蜜抬眸睨他,「憑什麼!?」
鬧過,掙扎過,始終敵不過他的力氣,最終被他拖着上車。
男人與女人天生在體力上的差別,她比不過,難道,還不允許一個『人質』有異議麼?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的語聲很輕,夾帶着一股嘲諷之色,落在他耳里,倍覺刺耳。
「霍四少莫不是因為見到美人,樂不思蜀,以致於現在被我壞了興致,生氣了?」
她紅潤的唇角勾出一絲壞壞的弧度,素手支着額頭,那清脆如黃鶯的聲音,明顯帶了抹邪氣凜然。
「霍四少,可千萬別這樣啊,身為同居夥伴,你找你的歡樂,我找我的歡喜,我們應該為彼此感到高興啊!」
「……你很歡喜!?」霍行衍的聲音很明顯帶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當然!」封蜜眼兒微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玩麼,沒什麼不可以的。」這妞似乎忘記了她還未成年。
「……」聞聲,霍行衍幾乎是扣緊了方向盤上的手,燈芒下,那青筋畢露的手背,顯得分外可怖。
腳下油門猛踩,加速,一個提速,車身拐過一個路口,險險與迎面而來的車輛擦肩而過。
寂靜的郊區,風聲在耳邊呼呼滑過,遠方的燈塔,在視線里招搖奪目。
那般刺眼又明亮的風景里,誰又會是誰此生的風景,或是擦肩而過,或是駐足停留。
他受刺激,她自然高興,甚至於那眉眼都微微上挑,端的是個開心不已。
所謂她痛,她就要讓他更痛!
「霍四少,莫不是剛才那妞兒沒滿足你,既然這樣,你早說啊!」
翹着二郎腿,封蜜在後座上毫無形象可言,簡直就如同一個女痞子,「身為你的同居夥伴,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替你找到一個讓你滿意的女人的,畢竟嘛!我知道你們男人在那方面的需求很高,若是那方面沒有得到滿足,憋壞了可就不行了,畢竟嚴重了,可是影響子孫後代的事情嘛!」
「封蜜!!」
隨着一聲怒吼,車身險險停住,離護欄也不過幾厘米距離。
車窗外,黑乎乎的一片,除了路燈瞎火外,就是雜草叢生的一片廢墟。
這是在郊外,一片剛被拆遷掉的老城區,石塊磚瓦還四散在原地,灰撲撲的風塵在空中亂晃,不遠處,就是旅遊區。
聽說,這一片拆遷地,要開發三期工程。
車內,車頂上方的小燈柔柔的照射下來。
明明晃晃的光影中,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一身怒氣,下頜緊繃,清冽的眼眸中燃燒着灼燙的火花……
轉身,他就那樣盯着她,死死的盯着她,豐潤的唇瓣抿的死緊,拳心攥的很緊。
第一次從他的口中完整的聽見自己的名字,封蜜有些恍然。
他從未喊過她的全名,一直是『蜜蜜』或者『小乖』,偶爾被逼無奈了,會喚上一聲『小祖宗』……
在接觸他的這些日子以來,她也開始了解,他就是那樣一個表裏一致的人,外表清潤如謙謙君子,內在也是如君子一般,坦坦蕩蕩。
他從不生氣,很少生氣,即使是偶爾被她逼急了,也只是無奈一笑,繼而收拾她的爛攤子。
那麼,他是要多生氣,才能喊出她的全名?
垂着眸,封蜜沒有去看他,纖長的羽睫在她的眼瞼下落上一圈陰影。
俯身,她抱住自己的膝蓋,忍不住低低苦笑,「霍行衍,你討厭我了是不是?討厭這樣的我是不是!?……其實,有時候也不能怪你討厭我呢,因為有時候,我也很討厭自己呢,討厭這樣的自己,真的很討厭!」
她明明,想控制住自己的心,明明,想封閉自己的內心,可是偏偏,她無法左右自己,她就是為他而心動了。
再見到他身邊那個女人時,若不是她努力克制,她會氣的想殺了她!
「……」霍行衍沒有開口,他的身軀緊繃着,車廂里,冷氣四吹,窗外的夜,深沉的如同他眸底的顏色。
有些煩躁的將領口的領帶扯松,平素如此嚴謹的一個人,此刻卻是煩躁的解着領口的扣子,一顆接着一顆,直到扯掉了領帶,解開了三顆扣子,他的煩躁才紓解了些,只是他的面色依然很是難看,劇烈的喘息聲出賣了他此刻的狀似冷靜。
「你知道麼?我今天等了你很久,很久……可是,一直都沒有等來你的身影,我以為你不要我了,連你都準備拋棄我了……」
「問了你的助理,才知道你居然在雅碧,當時的那一刻,我覺得好難過,」
「明明,」她有些顫抖的環抱住自己,那細小稚嫩的嗓音,像是一隻受驚無措的小松鼠,「我們過得很快樂啊,我們一直相處的很好……所以,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了呢?」
「你是不是,開始討厭這種平淡的生活了……」
後車座里,那淡淡的敘述聲夾雜着哽咽,一聲一聲的落入他的耳里。那聲聲控訴聲,簡直就是在記錄他的條條罪行。
霍行衍闔上眼,喉結艱難的聳動了一下,從在包廂里見到那一幕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輸了,他沒法冷靜。
他明明知道,他是一隻小刺蝟,還是一隻遇見了危險就會自動縮回殼裏的刺蝟,但是,他依然選擇了探險。
可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能聽見那一番話,若不是這樣,他又怎麼能逼出她的心聲,他忍耐了太久,一個優秀的獵人,自然明白該在什麼時候收網。
可是,她難過了,他的目的達到了,他卻,心痛了。
「……那你要讓我怎麼辦?那你,又需要我怎麼辦?」
良久過後,一聲清冽中含着沙啞的痛聲,忽而響起,那話語中包含着無奈心傷。
「……」車廂里,有一瞬間的窒息。
封蜜沒有開口,只聽見抽泣聲從後方不斷傳來,落入他的耳里,皆是心傷。
回到別墅里,已然又是在一個小時後。
車庫裏,邁巴赫靜悄悄駛入。
霍行衍開門下車,又替後座上的封蜜開了車門。
她安靜的下了車,一張嬌俏的面孔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是鼻子有些通紅。
車庫到別墅正門,也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她在前頭走,他在後頭跟。
路邊是花卉跟草木,有一陣花香從夜風中拂來,伴隨着蟲鳴沙啞的吟唱。
她的腳步聲很是緩慢,他亦是。
復古的宮廷燈篩下一層暈黃的燈光,斜斜的拉長了他前頭的身影。
瘦小的身軀,安靜的走在前頭,目光低垂,穿着嫩黃色的公主裙,在夜色下,如同一個墜入凡間的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