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漠怔然,英俊精緻的眉宇間漸漸淌上看不清捉不透的顏色,似是痛苦,似是迷惘,似是……那樣錯綜複雜的表情,盡數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他放下酒壺,將封蜜攔腰抱起,安置在旁邊躺椅上。
封蜜只是傻乎乎的笑了笑,窩在躺椅里縮了縮身子,咂咂嘴,然後又安安靜靜的睡去。
唇線緊抿,楚漠半蹲着高大身軀,望着那醉心於或許夢裏美好場景的封蜜,只覺心裏越發苦澀。
他知道,她的夢裏並沒有他,即使他多麼想入她的夢,哪怕只是在夢裏。
可依然,不會有他。
深夜,風寂,夜半風聲,和着空氣里飄動着的淺淺花香,乾澀而蕭索的氣息。
路燈百盞,將封宅點映得燈火輝煌,如同被包裹在一片熒光之中。
圓桌上,酒蠱被隨意扔至在那,米酒清甜微潤的氣息,漂流,走散,在鼻尖處匯集。
「睡吧,願你的夢裏,同樣也是美麗的……」楚漠望着封蜜那張混血兒的濃眉大眼輪廓喃喃出聲。
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楚漠剛準備撫摸上她的俏臉,突然「嗒——」的一聲,葡萄藤架邊的燈盞忽然熄滅,視線里一片暈暗。
楚漠的心裏一驚,夜風拂來,將他最後那點緋色的思想盡數吹散,乾乾淨淨。
他在幹什麼?
望着自己伸出的那隻手,楚漠在心裏低聲咒罵,暗暗悔恨不已。
剛想起身,忽而,底下那張美麗俏臉,在那一瞬快速張開眼眸。
因為葡萄藤架下皆是昏暗,楚漠的視線里只余底下那雙霍然圓睜的清澈明眸。
暗暗一驚,楚漠的心臟不爭氣的跳動了幾分,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片刻聚集只腦髓里,呼吸驟然加速。
唯一的知覺是:她發現了麼?
「嘿嘿……」封蜜忽然酡紅着微醺的俏臉奸笑了幾聲,她盯着楚漠,無所顧忌的盯着楚漠,類似女流氓看見雪膚大眼小青年的眼神。
「小東西,既然你已經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來,給爺親親!」
在楚漠緊張錯愕的視線中,那張臉忽然從上方壓下,然後結結實實的吻住了他冰涼的嘴唇。
她的唇柔軟而有馥郁香味,那樣的小巧柔軟,溫熱的溫度,似是他無數次想像過親上去的滋味,與他吻過的女人,都不一樣。
不一樣大概是因為,**跟愛情沒有可比性。
哪些對於他來說是**,哪些是愛情,他比誰都清楚。
震驚錯愕之下,楚漠僵至着身軀,保持着原來姿勢,任由後者肆無忌憚的佔着他的便宜。
此刻,他就像被抓住了命脈七寸,渾身都動彈不得。
她為何吻他,他自然清楚,可內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講,就這一次,哪怕只有這一次,哪怕夢醒後,一切都不會是真實的。
於是,闔上眼眸,楚漠探過臂去,猶豫着回擁住了她。
她的腰那般細,細的他單手就可以輕摟住。
輕啄細吻,微舔鑽入……封蜜就像是在小孩在舔着新鮮甜味的棒棒糖一般,愛不釋手。
「蜜蜜……」楚漠在心裏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然後,近乎發泄般,他回吻住了她,比她給他還熱烈的回吻着她……
夜幕高深,月亮早已鑽入了雲層中去,星輝隱去,徒留一片漆黑夜空,照着花園裏隱隱綽綽的影像。
路燈百盞,依然閃亮,斑駁的樹影里,和着從林間穿越而過的風,葡萄藤架下,米酒香,麗影蹁躚,今夜似夢。
女兒國,美男酒,情形似幻似真,在那繚繞霧氣里,她揚着白紗,蹁躚而走,白裙拖曳在地面上,將麗影斜斜拉長。美人回眸,眼神間嬌嗔嫵媚。文武百官坐席間,她豪放放蕩的摟着兩個小侍,與小侍間談情說愛,並在大廳廣眾之下與其中一小侍纏綿悱惻的激吻許久,直讓那幾個封建老頭連連聲稱,世風日下……
這是封蜜從睡夢裏醒轉後,一直在腦海里回想的景象,那些片段,或恍惚或清晰的隱射在腦海,即使她用力搖頭想揮除,卻是不能。
落地窗外,天氣多雲,太陽並不熱烈。
她坐在大床上,抓着被子,懊惱的用手敲着腦門。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封蜜想起那些片段,臉紅如血的同時,更甚有些心虛。
她夢見她穿越到了女尊國,她成了當朝公主,並且有兩房夫君跟一院小侍,她的花心幾乎是眾人皆知,可偏生女皇對她寵愛有加,大臣多番彈劾上奏,均無效果。
封蜜想起與那小侍的激吻,眼角不由掛下一條黑線。
那感覺是那般的真實,對方的唇很薄很冰涼,有淡淡煙草味香氣和着醇厚的男性氣息,那觸覺……仿佛如真實一般無二。
難道,這是因為她潛意識裏就在這麼想?
封蜜想起那些她偷偷偷看的女尊小說,不由汗滴滴無語。
以後可再也不能看那些書了,否則被霍行衍知曉,她怎麼死都不清楚。
被下,她衣物完整,並沒有哪裏不對。
封蜜只記得昨晚楚漠約她喝酒聊天,然後她一時喜歡喝多了,最後更是與楚漠拼酒……後來的事,她並沒有任何印象。
那,肯定是楚漠送她回來的,可是,她怎麼能什麼都不記得?
封蜜無語,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喝酒了,一喝酒,准出事。
起床,穿戴整齊洗漱完畢,封蜜下樓吃早飯,卻意外發現楚漠還在,而封華年已然早早去公司。
餐廳里那隻壁鍾,顯示的時間是八點十分。
封蜜進去時,只聽陸敏秋在問,那話語頗有些疑惑意味。
「小漠,你的嘴唇怎麼了?」
心裏一驚,封蜜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唇瓣,一顆心幾乎快跳到喉嚨口。
就在剛才洗漱照鏡子時,她發現她的唇瓣有些腫,不過她也沒多想,畢竟昨天的晚餐其中一道有辣椒,而且她還很歡喜的吃了不少。
「哦,」只聽餐桌上,楚漠漫不經心的聲音,「嘴裏面長了個泡,昨天用了藥膏,卻勿用錯了。」
封蜜的心口一松,感覺稍稍能喘幾口氣,就在剛才那一刻,她生怕楚漠說出什麼她不能接受的話語來。
她並不清楚的是,當她站在餐廳門口的那一刻,警覺如楚漠,早已發現了她的身影,更發現了她繃緊的神色。
「怎麼會起泡呢?」陸敏秋困惑的聲音。
「嗯,大概是昨天晚餐的那道菜,有辣椒,我吃了不少,上火了。」
辣椒?又是辣椒?封蜜的嘴角輕抽了下。
「小姐,您下來了。」不知何時,封蜜早已走到了餐桌後,而蘭嫂,也已然發現了神情恍惚的封蜜,頓時說道。
「嗯……」封蜜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拉開餐椅坐了上去。
看着蘭嫂將烤的金黃的麵包片塗抹上她最愛的草莓醬,並將牛奶杯放在她的面前,香膩的氣息一瞬鑽入鼻尖。
「蜜蜜!」陸敏秋停下進食,與她打招呼。
「嗯,」封蜜輕應,拿着麵包片開始啃,心不在焉的啃,不時將狐疑的目光落在楚漠身上。
楚漠自然不會跟她打招呼,他向來冷情,而且都不合拍。
「怎麼了?」楚漠自然忽略不了身上的這道目光,抬眸,他漆黑眼瞳內的深色,驚到了封蜜。
她下意識的「啊——」了一聲,接觸到那瞳眸內的笑意,有些心虛的撇開目光,頗有些結結巴巴的詢問,「那個……你的嘴巴怎麼了?」
「原來蜜蜜也發現了,我剛還在問小漠呢?」陸敏秋主動摻和一句,臉上是幸福小女人的笑意。
楚漠凝着她,那兩瓣薄唇自然開啟,「昨天吃了辣椒,起了水泡,又用錯了藥。」
他簡簡單單的交待,卻讓封蜜的心裏舒了一口氣,卻還是多嘴問了句,「真的!?」
「不然——」他的瞳孔很黑,幾乎能印出一切光怪陸離的現象,反射着你的內心,封蜜總覺得她能被他看穿。
低眸,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喝了口牛奶,含糊着聲音道:「哦,那就好!」
實則,心裏則是大舒了口氣。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她相信,人總是習慣於自我安慰。
吃完早餐後,因為她準備陪陸敏秋去醫院,所以封蜜的手腳很利索,幾乎稍稍整理了下自己,拿着包就出門。
卻見,楚漠的寶藍瑪薩拉蒂停在主宅門口,他坐在駕駛位,像是等候多時。
而陸敏秋早已端坐在後座里,衝着她招招手,「蜜蜜,來!」
封蜜百思不得其解的鑽入車裏,關上門,詢問,「你怎麼還在?」
「先送你們去醫院!」楚漠從後視鏡里看了封蜜一眼,眸光里意味不明。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所以昨夜的事情,就讓它只是一個夢。
因為,這只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陪着陸敏秋見了約見的私人醫生,復檢完畢,已然是中午時分,接近十點半。
打了電話給司機讓他來接,封蜜卻意外接到了一通電話,應該說,是意外驚喜。
告別陸敏秋,親眼看着她上車,封蜜攔了輛空出租匆匆趕往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