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如果我說,皓安不是我殺的呢?
——如果我說,皓安不是我殺的呢?
——皓安不是我殺的呢?
……
江素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葉邵庭的公寓,又是怎麼下的電梯,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腦子裏反反覆覆地只剩下他剛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媽,如果我說,皓安不是我殺的呢?」
這個回答,這個她9年前就異常渴望從兒子嘴裏聽到的回答,如今驟然如願了,給她的感覺,卻不如想像中的平靜和安心。
可是正當她再想繼續往下問些什麼的時候,他又是像和過去一樣,緘口不言了。
這件事,從9年前開始,便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直直插.入她的心窩子,那麼多年過去了,那根刺也已經完全長到了肉里,哪怕表面上看不出來,碰一下,還是一樣的疼。有哪一個做母親的,會相信自己的兒子殺了人,而且被殺的那個,還是他從小玩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江素雲還算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的,所以從一開始出了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是斷然不敢相信葉邵庭真的殺了人,哪怕是有目擊者證實事發前的幾分鐘,看到他跟死者在甲板上起了爭執,哪怕他的虎口處有被死者咬傷的痕跡,她都不會相信。
也許其他的任何人都不會影響她的判斷,可自己兒子的態度,卻能輕而易舉地打擊到她,不管是在父母面前、鄭家人的面前還是在警察局受審的時候,他永遠都是一副緘口不言的樣子,不為自己做任何的辯解,也不認罪,江素雲去警察局裏看他,哭着讓他把自己所知道的真相說出來,他也只是有些疲勞地笑笑,寬慰她,「媽,你放心,我沒事。」
時間一長,那種關心則亂的情緒,讓江素雲曾一度崩潰。
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出.gui,她也從來沒有過那種絕望的情緒,可這個兒子,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是她的精神支柱,絕對不能有事!
再後來,葉泰宏花錢托人找了警察局那邊的關係,因為屍體一直沒有找到的緣故,也無法判斷葉邵庭是不是真的有殺人,再加上鄭皓瑩的幫忙,這事兒才算這麼過去了,那之後她再也沒問過葉邵庭關於鄭皓安的任何事情,偶爾幾次聽葉泰宏問起,她也是一顆心懸得老高,害怕會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只是,自己的兒子再也沒有提起過任何跟皓安去世那天有關的任何事情。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被她擺在了心裏的某一處角落,不敢去想,不敢去問,只是不斷地自我麻痹着,邵庭會跟皓瑩結婚,哪怕他們跟鄭家之間因為這個事有了隔閡,也能被兩個孩子的婚事給彌補了,而皓安究竟是怎麼死的這件事情,也不會再有任何人追究起來。
可是今天,邵庭親口說了,皓安不是他殺的……
江素雲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着,伸手想要去按按,不過一個沒留神看地的工夫,腳下的4厘米高跟鞋一腳踩空,差點摔倒,還好她及時扶住了旁邊的廣告牌,這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夫人,您沒事吧?」
司機見狀,連忙從車上下來,上前扶了她一把,見她走路都不是很穩當的樣子,還以為她這麼一摔把腳給扭到了,「要不要我送您去醫院看看?」
「不……不用……」江素雲擺了擺手,心神恍惚地往車子後座走去,腦子裏那麼多的信息一下子沒消化過來,忽然想起司機剛才說的「醫院」二字,靈光一閃。
對,醫院!
她想起來了!
在被警方扣留的48個小時內,葉邵庭唯一主動開口要求見面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身為醫生的葉淑莉。
「去b市。」
「啊?」司機有些為難,「夫人,這都11點多了。」
「讓你去就去,費什麼話!」
江素雲這等好脾氣也是難得一見地朝下人發了火,她一刻也等不了了,這件事的真相,必須馬上弄清楚。
**
夜已經很深了,葉邵庭仍是沒有絲毫的睡意,倚在陽台上的欄杆上,不知不覺,煙灰缸里就已經有了5個煙蒂。
他平時抽煙並不算凶,今晚算是例外,很多複雜的事情堆砌在一起,讓他想不斷地用尼古丁的味道來清醒自己的大腦。
終究,是把埋在心裏多年的那句話講給母親聽了。
母親對鄭皓瑩一直很寵愛,這一點,葉邵庭很清楚,他不知道今天在鄭家,鄭皓瑩到底跟母親說了些什麼話,但為了避免自己的母親被她的偽善利用,這個醒,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提。
當然,他也是事先衡量過的,對於自己母親的性格,他還是比較清楚的,這種事情,她不會不分輕重地去找鄭家解釋什麼,哪怕對什麼東西有疑惑想要自己查證,頂多也就是去姑姑那邊問幾句,他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自然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的,今天開了這個頭將那句話告訴她,無非也是讓她有個心理準備——葉家跟鄭家之間那麼多年來的平衡,終究是要打破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荷蘭跟a市相差6個小時,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有消息了,便撥通了虞子川的電話。
果不其然,虞子川接了電話之後,還沒等他發問,倒是率先開口了,語氣頗有些懊惱,「邵庭,我正想找你呢,阿姆斯特丹這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我都快頭疼死了,你是不是之前跟對方簽訂合同的時候沒注意?今天對方找到了一些合同上的漏洞,開會的時候是死揪着不放,你知道的,我讀書的時候英語就不太好,這幫孫子叨叨叨地跟我念了半天,一半的話我都聽不懂,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我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葉邵庭「嗯」了一聲,被夜色覆蓋着的五官上沒有什麼情緒,只是漫不經心地盯着自己指尖的那一點兒星火,語氣很淡,「我明天會親自過去處理,你這位股東的任務,就算是光榮結束了。」
男人狹長的雙眸眯了眯,荷蘭這個項目,他給對方開出的條件是絕對優厚的,那群生意人精明得很,想要把這麼一大塊肥肉吞下去,自然不會對合同上的漏洞抓着不放,除非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葉邵庭眸光一凌,「荷蘭」這兩個字,還真是戳中了鄭雲坤的要害。
……
夏可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從*上起來,她怎麼又睡着了?
剛才是因為葉邵庭的母親突然到了這套公寓裏,她穿了那麼一件男士襯衫不方便待在下面才上來的,上來之後她想着要不要換套衣服再下去跟人解釋一下,可是解釋什麼呢,她跟葉邵庭之間,本來就是那樣的關係不是麼?但是不去說點什麼,她又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最後就這樣糾結來糾結去的,躺在*上又睡着了……
她是豬嗎,在這種時刻竟然還能睡着?
其實夏可感覺得出來,即使剛才葉邵庭的媽媽什麼都沒有說,不過心裏對她,多少是有點想法的,也對,她一個女孩子家,深更半夜在一個男人的住所里只穿了一件男士襯衫,任誰見了,都會想入非非吧?更何況,對方還是葉邵庭的母親。
也不知道現在樓下是個什麼情況了,夏可再也沒了睡意,掀開被子起身,剛想穿了拖鞋去門口探聽一下樓下的情況,卻是看到陽台上葉邵庭正舉着電話在抽煙。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移門,室內外都沒有開燈,男人的半個身影被籠罩在一片蒙蒙的夜色之中,顯得有些深沉和落寞。
大概是她在裏面起*的時候發出了一些動靜,外面的男人收了電話,忽然轉過身來,打開移門進來,身上那股冷厲的氣場已被他收斂得極好,他挑了挑眉,蹲下身來看她,「睡醒了麼?」
夏可「嗯」了一聲,既然他都在樓上房間裏了,那麼想必他們之間的談話,早就已經結束了,不放心的,她仍是問了一句,「你媽媽人呢?」
「已經回去了。」
夏可沒有作聲,她離葉邵庭的距離很近,清晰可聞他身上的那股煙味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濃烈,他……一定是有了很煩心的事情,才會抽了特別多的煙吧?
頓了頓,她才開口,隔着朦朧不清的月色,葉邵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卻聽出來她的話裏帶着幾分失落的情緒,「你老實跟我說,你媽媽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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