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到旁邊有人拉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用力很猛,以至於她也跟着往那人的方向踉踉蹌蹌被帶了幾步,正想伸手甩開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時,夏可抬頭,卻在看清那人的五官之後,徹底呆住。
「爸……爸?」夏可睜大了一雙烏沉沉的眸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連同說出口的話都顯得有些不利索,「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距離上一次見到爸爸,應該已經有3個多月了吧?
3個月前,她跟張倍蕾還有夏天一起送的爸爸上機場,當時的爸爸還是個正經生意人,西裝革履地拎着公文包去出差,可是才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裏,他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身上的衣服很舊,也很髒,有的地方還破了好幾個口子,這件衣服,她從沒見爸爸穿過,而且爸爸的臉上也蒼老了很多,還有一道剛結痂的疤痕留在臉上,感覺像是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才落下的。
夏可看着這樣的爸爸,忍不住眼淚都落下來了,「爸,你怎麼……怎麼搞成這樣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夏遠伸出一隻手指貼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相比起女兒此刻淚眼婆娑的樣子,他就顯得鎮定多了,壓低了聲音,「小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夏可點了點頭,不清楚爸爸說的「安全」是什麼概念,其他地方她更是信不過,乾脆就把爸爸帶到了自己住的公寓那裏,鑰匙只有自己跟蘇嘉慧有,平日裏也不會有其他人來,應該算得上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進了屋子,夏可把門反鎖上,問爸爸要不要先洗個澡處理一下傷口。
「那倒不用。」
中年男人皮糙肉厚的,不覺得疼,也就認為沒什麼必要處理,四處在公寓裏轉了轉,倒頗有些驚喜,「小可,你住的這套房子,租金不便宜吧?」
夏遠自己就是做建築材料的生意,對於房產相關的這些東西,自然也算是比較懂的,自己女兒的私房錢,也不過就是那么小幾萬,根本不至於長期租得起這裏月租金三、四千的公寓,自然而然地想到,這是葉邵庭幫她租的房子。
「也不算貴吧。」說到租房的事情,夏可還是有點擔心爸爸會認為是她不滿張倍蕾才搬出來的,便含糊其詞地想把這個話題掩蓋過去,「當時的那個房東好像急着出國所以才低價租給我的,對了爸,你吃飯了嗎?」
「沒呢,你這兒有吃的嗎,隨便給我弄點。」
夏可在冰箱裏隨便翻了翻,有雞蛋,青菜,還有幾包泡麵,青菜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了,她前段時間又要上學又要實習的,很少有時間做飯,估計這點東西還是房東臨走前留下的,好在這裏鍋碗瓢盆的都還算齊,所以稍微洗了洗便直接能用。
夏可煮了兩包泡麵,把冰箱裏的2個雞蛋都給放進去了,雖然做菜的水平一般,但是這碗泡麵,夏可自信還是能燒好的,端出來滿滿的一大碗,擱在餐桌上。
還沒放穩,夏遠就拿着筷子夾了一些,大概是真的餓極了,所以都沒來得及晾一會兒就迅速放進嘴裏,不過因為溫度太高所以不小心被燙了一下,疼得他急忙又吐了出來,皺眉捂着嘴。
「爸,慢點吃……」
夏可替他倒了一杯涼水,又遞上了紙巾,心疼不已。
大概是因為母親早逝的原因,所以她比其他同齡的人更加看重親情,哪怕當時是爸爸出.gui在先,她也更願意想成,是張倍蕾*的爸爸,畢竟,這個男人,哪怕犯過錯,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弄得這樣狼狽,而且看他這副狼吞虎咽的樣子,明顯是餓了挺久了,怎麼回事,張倍蕾不是把公司給拍賣了麼,那麼照理說,不管是欠的銀行貸款還是私人借貸的那些錢,應該也都還得出,爸爸何至於還要東躲西臧搞得這麼狼狽?
想了想,便有些忍不住地問了一句,「爸,到底怎麼回事,張……張阿姨不是把公司給賣了嗎?你欠的錢應該都已經還上了吧,怎麼還會搞成這樣?」
夏遠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女兒急切擔憂的樣子,一雙有神的眼睛不動聲色轉了轉,腦子裏快速組織着說辭。
其實自從接到鄭雲坤電話的那天起,夏遠就盤算過,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的女兒面前。
他算不上是一個多麼念舊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在自己的前妻得了食道癌住院之後,就火速地跟張倍蕾勾搭在一起了,當時張倍蕾跟他結婚之前還提出過一個要求,那就是——希望他把夏可趕回她的外婆家去,張倍蕾心裏的打的什麼算盤,他當然清楚,其實他們兩個人的性格想法都很一致,都會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能一拍即合。
張倍蕾的擔憂他清楚,但正是因為她所擔憂的那些都不會發生,他才更要把夏可留在身邊,至少從目前來看,他當初的這個決定,就顯得無比明智。
「小可……」
夏遠把嘴裏的一口面咽了下去,放下筷子,神色頗有些凝重,「有些事情,爸爸到現在也沒跟你說過,不過現在我真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才來找的你,爸爸在外面欠了不少的錢這你也知道,現在公司也被拍賣掉了,但是拍賣所得到的錢,被張倍蕾全部捲走了,可公司所有的貸款簽的都是我的名字……」
「你說什麼?」
夏可的眉毛一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所聽到的,「你是說,公司拍賣掉的錢,被張倍蕾捲走了?」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夏可雖然不喜歡張倍蕾這個人,但是過去的這幾年裏,她一直覺得張倍蕾至少對爸爸還是有感情在的,而且他們不是還生了夏天這麼一個兒子嗎,怎麼會忽然不管爸爸的死活,就把錢全部給捲走了?
「那夏天呢?」
「跟着他媽一起走了。」夏遠試探性地看了看自己女兒的表情,確認她是完全相信了,才繼續往下說,「前段時間我一直在被高利貸的人追債,所以不敢露面,一直到今天才敢偷偷摸摸地來找你,小可啊,爸爸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那您到底欠了別人多少錢啊?」
夏遠低頭蹙了蹙眉,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萬?」夏可對於商業上的事情沒有概念,這個數目在她眼裏已經算是很大了。
夏遠搖頭。
「三千萬?」
「三個億。」
夏可摳着衣角布料的手指頓了一下。
三個億,對她來說是個什麼概念,活到22歲,她也不過才攢下了5萬塊錢,而三個億是整整六千個5萬,再假設,她畢業之後,每年能賺到10萬塊錢的工資,這三個億,需要她不吃不喝賺上3000年,她又不是成了精的妖怪,哪有可能活上3000年?而且這過程中,以高利貸利滾利的吃息方式,恐怕她的這點錢,連還個利息都不夠。
見夏可陷入了沉思,夏遠適當地又添了幾句,「爸現在是連公司都沒了,如果有公司在,好歹也有個賺錢的工具在,哎,說了半天,都是爸沒用,輕信了張倍蕾那個女人!」
「爸,你也別這麼想……」
事已至此,夏可也不會怨天尤人,知道爸爸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便只是寬慰了幾句,「凡事總有個解決的辦法,您別急,我……我也會儘量幫您想想辦法的。」
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是葉邵庭,除了他,夏可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裏還認識一個可以拿得出這樣一筆巨款的人,可不過一秒,腦子裏就有一個否定的聲音馬上跳了出來阻止自己:夏可,你以什麼立場去找他幫這個忙?
是啊,以什麼立場……
若是換了別的事情,她也不一定能朝他開得了這個口,更何況是涉及這麼大一筆數額的金錢?
夏可一舉一動的神情都一絲不落地被夏遠斂入眸中,他憤憤地拍了拍自己的膝蓋,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小可,你能有什麼辦法幫這個忙?爸寧可死也不會拖累你的,大不了,我就用我這條命去抵債!」
被他這樣一說,夏可心裏更亂,「爸,你千萬別這樣說,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就先在這兒安心住下,這個小區安保系統挺好的,只要你別出門,應該不會有人找上來的,我下午還有課,我……我先去上課……」
抓了書包,夏可便急急換了鞋子出門。
「哎,小可……小可?」
夏遠叫歸叫,但沒有真的追出去,見那扇門「嘭」的一聲被關上,僅有他一人的客廳里,男人嘴角的笑意陰森。
小可,真是爸爸的好女兒。
題外話:
2更到~~~大家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