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你在哪啊吟娥!」
蘇方沐一下馬車就開始四處尋找吟娥的身影。
齊焉看了一眼北狄濕潤的土地,回身問道:「這裏十分潮濕,是經常下雨嗎?」
&非如此。」弈楸搖搖頭,「此處常年乾旱,百年難遇甘霖。」
&是這番跡象分明是剛下過大雨……」齊焉皺眉。
&們來看!」長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一棵斷木旁,指着那斷裂的痕跡對眾人說:「像是被雷劈斷的樣子。」
&非,此處剛降過雷殛之刑。」弈楸此言一出,眾人皆面容失色。
突然一聲慘叫從一片斷木叢中傳來。
&娥!!」蘇方沐想也沒想就往那片荊棘叢生的斷木從中跑去,然而齊焉先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處的荊棘遠比一般的荊棘生的猛利,姐姐還是在此等待,我去便好。」
&是你……」蘇方沐看着齊焉,欲言又止。
&娥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守護她本就是我的責任。」齊焉說着看了長離一眼,握了握腰間寶劍,毅然轉身向那荊棘叢行去。
長離聞言看了她一眼,別過了頭。「蹬蹬蹬」跑去黏她的蘇方沐。
吟娥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乾咳了幾聲,然後立即起身朝方才被擲出的方向看去,只見煙塵水霧一片迷濛,其中的景象根本難以看清。
九娘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狼狽受刑的模樣,遣她離開。而吟娥卻緊緊揪着九娘的襟口不願鬆開。天刑豈容耽擱延誤,雲端上行刑的天官哪管會不會傷累無辜,一道天雷即將降下。千鈞一髮之際九娘只得施出術法將吟娥彈開,孤身一人迎接天雷的懲罰。
吟娥無力站不起身,只得急忙向前爬了幾步,可眼下她離九娘的距離已經不是一星半點,這短短几步根本毫無作用。然而等了一會,卻遲遲未聞天雷降下,她疑惑的盯着那團旋轉的煙霧,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九娘施下的陰魔粉竟是為了……這怎麼可能……
吟娥頭疼欲裂,隨處皆在的風沙刺的她眼睛酸疼不已,一股股溫熱順着臉頰而下,分不清究竟是眼疼還是心疼。
都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九娘臨到頭來,沒有必要騙她,更何況……她本就可以免於一死,卻因為自己的一點念想,白白送了性命。
&娥!」
是誰在叫我?這等荒涼之地怎會有人認識她?
吟娥還未轉身突然落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一陣血腥氣味撲鼻而來。
她猛地回頭,卻見齊焉渾身染血唇色蒼白,心下大驚忙問道:「是你!你沒事吧!!」
齊焉搖搖頭,「無礙,不過是一些皮肉傷看上去可怖罷了。」
吟娥有點詫異的看着她,「你怎麼會跑到北狄這樣的地方來?」
&的妻子在這裏,我怎麼能放心?」齊焉淺淺一笑,說的波瀾不驚。似乎連日來的辛疲和方才在荊棘叢中受到的傷痛都隨着這一笑化為飛灰煙塵,不足為意。
吟娥受不了齊焉那明亮的笑容低下頭去,心底苦笑,莫不是九娘帶她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呆的久了,她竟已經受不了光明了麼?
真是孽債。
在吟娥還在神遊之際,齊焉輕柔地扶起吟娥,「此處不是久留之地,蘇姐姐他們還在外頭等我們,我帶你離開。」
吟娥虛弱的依靠着齊焉緩緩站起,行動間齊焉不慎牽動了方才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深吸了一口氣。吟娥心細發現了她的痛楚,連忙停下步子,「你是不是傷的很重?」
齊焉忙道:「前面的荊棘叢確實難行,但你放心有我護着你——」
吟娥知她是顧左右而言他,直接打斷道:「我問你你方才是不是傷的很重!」
齊焉被吼得楞了一下,接着點點頭,卻又立刻搖頭,「還行,比起從前和大哥在江湖上行走受的那些傷不算什麼。」
&下就你我兩人,逞什麼強?」吟娥白了她一眼,兩個人互相攙扶着走向那片荊棘叢。
就在此時,她們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聲。吟娥聞聲立刻回頭,果然那片旋在半空的塵霧驟然變成了血紅,一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渾身脫力跪倒在地上,嘶聲大喊:「九娘——!!」
九娘,你果然好狠的心。
方才那天雷遲遲不落,並不是因為時辰未到,而是因為你不放心我,對是不對?
你不惜苦苦與天官抗衡也要拖延刑時,終於在齊焉出現帶走我的那一刻經受刑罰,化作血塵。你這一世,終究是太過倨傲,太過荒唐。
難道這就是凶獸麼?愛到極致方狠到極致,你為了我放棄了你近乎永恆的壽命,也讓我從今往後再也不可能將你忘懷。你在我身上留着的氣息終有一日會消散殆盡,而現在你卻是在我的心底里烙上了你的標記。
不論我今後幸福美滿,亦或是孤影形單,你都會留在我的夢中,久久不會褪去。
這便是你的目的吧……
&別動。」齊焉突然出聲驚醒了吟娥。
&麼了?」吟娥不解問道。
齊焉彎下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梨花花佃。「你的花佃掉了,我幫你拾起來。」
&必了。」吟娥止住她的動作。
齊焉徵詢的目光掃向吟娥。
吟娥淡淡道:「這枚花佃已經用了很多年了,我想是時候換一枚了。」言落,她拉着齊焉繼續往前走,「我們快走吧,姐姐該急了。」
齊焉不明其意,但也不再追問,拔出腰間寶劍護在吟娥身前,替她斬斷那些猙獰猛利的荊棘,避免吟娥的肌膚被倒刺揦傷。
吟娥跟着齊焉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她想,或許終此一生都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了吧。
花佃失了九娘的控制,自然會脫落。那本是九娘對她的禁錮,而現在,她已經完全自由。
今後的路將由她自己選擇,今後的歲月也再沒有一個叫九娘的人干涉其中。
她已經獲得了她想要的自由,可為什麼,心裏的疼痛卻絲毫未減?
&來了出來了!!蘇方沐,她們出來了!!」長離看見齊焉護着吟娥的身影連忙拉來蘇方沐。
&娥,齊姑娘!」蘇方沐趕緊跑過去從齊焉懷中接過吟娥。
在齊焉的保護下,吟娥只是受了些微輕傷。她只是給了姐姐一個安心的笑容,便立刻去查看齊焉的傷勢。
&姑娘,你流了好多血!」蘇方沐大驚,「馬車上還有些備用的藥材和繃帶,我這就去取!」
弈楸止住她道:「蘇姑娘莫急,我會一些療傷的術法,這些皮肉之傷就交給我吧。」
蘇方沐點點頭,「麻煩你了。」
看着弈楸為齊焉療傷,蘇方沐轉過頭來看着吟娥,她知道吟娥一定有話要對她說。
&姐。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
蘇方沐會意,兩人來到馬車處,吟娥深吸了一口氣,對着蘇方沐說:「姐姐,我想離開羅城。」
&要離開羅城?為什麼?」蘇方沐沒有斥責她,而是直接開口詢問她最根本的原因。
&會很久的,一段時間。我只要一段時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吟娥疲倦的倚在馬車邊上,「九娘因我而死,你若是讓我回去立刻嫁給齊焉,我真的做不到。」
蘇方沐眉頭一蹙,「九娘因你而死?這,究竟怎麼回事?」
北狄的天色暗的很早,長離乾脆就地取材,借來齊焉的寶劍刷刷刷砍下幾截粗腰荊棘,然後手指一點,立刻就生好了火。因為弈楸施的術法有催眠功效,為的是達到最佳醫治效果,所以齊焉靠在一塊略圓滑的矮木樁上已經入睡。
弈楸和長離圍着火堆餓着肚皮發牢騷。
&方沐怎麼還沒有回來啊,這裏什麼野味都沒有,我都快餓死了。」長離嘟着臉道。
&糧就在馬車上,我要去拿你還不肯,餓着能怪誰?」弈楸笑着折斷一根木枝丟入火堆,引得火堆呲呲作響。
&方沐這不是和吟娥在說話嘛,她們說話避開我們肯定是要說悄悄話,蘇方沐最不喜歡那種時候有人打擾了!」長離一臉「蘇方沐不愛我了」的表情,「你說她和吟娥有什麼話不能回去說呀,而且她倆有什麼話好說的,頂多是吟娥不聽話逃婚,蘇方沐罵幾句罷了。」
&你就不知道了吧。」弈楸意味深長的笑笑,繼續折木枝。
&知道?」長離好奇的瞪大了鳳目,隨即因為餓着所以暗淡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她搖着弈楸的胳膊討好的說:「弈楸大哥弈楸大哥,你快告訴我嘛!長離最喜歡聽秘密了!」
&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弈楸看了一眼遠處昏黃的天際,「陰魔粉你一定有印象的,你努力想想。」
&魔粉?」長離跟着念了一遍。「我是有點印象,你是要說關於它的什麼?」
&果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使用陰魔粉,那麼她需要怎麼做?你想的起來嗎?」弈楸看着長離,眸中看不清是什麼神色。「努力想一想,這些記憶全部都在你的腦海里,只要你盡力去回憶,一切都可以恢復如初。」
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已停留在人間太久,陵光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