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找太精明的人出來幫忙實在是不合適,因為一不小心他會把你的整個底都扒掉了,然後就等着看你難堪。
許慕晴被秦力那一番話噎得好一會兒都沒法回應,因為她不能否認,他說的是事實。
她的確是故意摔傷自己的,只是摔得這麼重,也很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之外,按她原本的設想,她只是想假裝崴一下腳就好了的。
誰知道撲得太過,她整個人居然就那麼摔了出去。
默然半晌之後,許慕晴才能無視自己隱隱發燙的臉頰,嘆息着喚了一聲:「秦先生。」
「嗯。」秦力哼應。
許慕晴望着他,語氣十分誠懇地說:「有時候,視而不見是種美德,希望您能好好發揚。」
秦力:……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許慕晴說完那句話就徑直走了出去。
進到家裏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已經睡了,只有楊阿姨還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見到許慕晴那一身裝束,她先怔了下,緊跟着又看到了她手上和腳上綁着的紗布,唬了一跳,連忙迎上前來,問:「怎麼了,這是,啊,這是怎麼?」
許慕晴感到很累,她也無意多解釋什麼,輕輕拍了拍楊阿姨的手,說:「沒什麼,打球的時候摔了下。」
「打……你去打球了啊?」
很顯然,她居然還有空去打球,這是認識她的人,共有的驚訝。
隨後進來的秦力聞言嗤笑了一聲。
許慕晴沒理他,她在沙發上坐下,接過楊阿姨倒來的水,問孩子們:「都還好吧。」
「挺好的。」楊阿姨隨口回答,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臂,「這……真沒事吧?」
「真沒事。」許慕晴笑,「是黃醫生說,包一晚上會好得快些,所以才成這個樣子,其實就是擦破了點皮。」說這話的時候她還看了一眼秦力,好在後者才沒興趣在外人面前揭破她的謊言,暗暗回了她一個「看你逞強到什麼時候」的白眼後,就不理她了。
許慕晴一笑,和楊阿姨又說起了別的事,她到底累得狠了,只坐了一會,吃過藥,就洗洗睡了。
不得不說,她的傷受得還是很值得的,因為第二天,她果然就接到了程國興的電話。
電話里,他很關切地問:「許小姐昨天去醫院看過了麼,沒什麼事吧?」
許慕晴依然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口氣:「沒什麼事,就是一點皮外傷罷了。」
程國興就暗暗吁了口氣:「那就好。」又再次跟她致歉。
看得出,那真的是個很厚道的人,身居高位,但又不失溫厚親和,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關切沒法讓人反感,帶着一點朋友和長輩似的溫暖妥貼。
許慕晴都要覺得慚愧了,說:「真不怪您。」厚着老臉,當真是厚着老臉還開了句玩笑,「不過如果您要是實在覺得抱歉的話,我就替人跟您約個飯局怎麼樣?」
程國興一愣,委婉地拒絕:「許小姐,你知道,我們一般不和供應商一起吃飯。」
「那,同行切磋呢?」
「同行?」
「對啊,同行。」許慕晴笑,「就是您上次提過的新世界的老闆。他是我的客戶,也算是我的朋友,他對您一直都景仰得很,早就想結識您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曉得我居然認識了您,這不,千拜託萬拜託希望我能替他引見引見,就是不知道,程總給不給這個榮幸了。」
「他居然認得我?」程國興這次的驚訝已經是十分明顯了。
「當然,」許慕晴卻似乎一點也未察覺他話裏面的質疑意味,語聲含笑,有着十分恰到好處的推崇和欣賞,「劉總在做龍城新世界之前,曾到沿海去參觀過許多類似的百貨商場,當時他在深圳,就很有幸見識到了益百貨開業的盛況,而也就是那個店,到現在依然是百貨行業里的翹楚,他景仰得很,前後多次帶自己手下的員工去參觀過,更打聽出了一手打造出益百貨的您……」
也就是益百貨的成功,所以同樣是本埠龍頭的恆信,才會花大價錢將他請過來。
當然,這些東西半真半假,真的是,劉維銘確實去沿海參觀過,而且對益百貨讚譽頗多,至於一手打造他的程總嘛……他就確實不知道了。
許慕晴知道益百貨和程國興的聯繫,還是託了恆信裏面那個小姑娘八卦的福,然後她回來又查了一下資料,說出這些話來,也就很顯得是有的放矢了。
這世上與人相處為人處事向來都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像程國興這樣的職業經理人,多認識一些老闆,於他們只有益處,沒有一點壞處。
程國興沉吟着並沒有立即答應,倒是在隔日許慕晴再次去他們公司送自己的補充資料時,他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那個劉總,可還在這邊?」
許慕晴說:「在的,他在這邊有一個採購中心,他負責採購的事情,所以一年當中,倒是有多數時候是在這邊。」
程總頜首,沒有說什麼。許慕晴卻已是有數,回去就和劉維銘說了,兩人定好了地方,估摸着到了程國興下班的時間,讓劉維銘開了車親去恆信總部下面等着。
果然,沒等多久,程國興就從恆興大樓裏面走了出來。
他們這次訂的地方很有些遠,是郊區的農家菜館,雖然遠,但這地兒一點都不冷清,車來車往,霓虹遍佈,倒很有幾分郊外熱鬧小城的架式。
程國興來這邊並不久,帶他嘗一嘗地方特色菜是很有必要的。
在車上的時候,許慕晴就替二人作了簡單的介紹,劉維銘是個人精,程國興也是久經商場,許慕晴雖然說和他們兩個比起來是差了些,但間中暖暖場尋個話題什麼的倒也不在話下。
等到到了地方,三人早已是相談甚歡。
他們從今後的商業發展趨勢,聊到了國內國際經濟形勢的轉變,最後話題收回來,又說起了百貨商場本土化的種種。
這些許慕晴都是門外漢,他們說的觀點也有舊有新,但不管如何,都不妨礙她聽個新鮮。
除了偶爾幫着兩個添茶倒水,催着嘗一嘗上來的新菜之外,她全程都未多話,很盡職地扮演着一個完美的聽眾該扮演的角色。
直到散場,她都沒有提自己的生意半個字,多年生意做下來,她很懂得,此時無聲勝有聲,在不經意處贏得他人好感,為自己加碼的談判之道。
程國興不喝酒,劉維銘那個無酒不歡的痞子在他面前也拿不出勸酒那一套,所以大家都只是喝茶、吃飯、聊天。
飯畢還一起去看了江邊夜景。
晚上的江邊涼風習習,政府又在這兒建了沿河觀光帶,坐凳、涼亭、綠樹、鮮花,皆很齊全,是個納暑乘涼的絕好去處。
劉維銘走到一邊接電話去的時候,許慕晴擔負起了陪同之責,看到有人在路燈之下打球,她忍不住笑:「今天倒是又耽誤程總打球了。」
「沒什麼耽誤的,我也不是經常去,不過是晚上下班無事,就去消遣一下。倒是你,」他說着轉過來,目光投在她受傷的手肘處,說,「那傷沒什麼大礙了吧?」
「真沒什麼了。」許慕晴說着舉了舉手,「皮外傷罷了,也就是看着難看。」
「那就好。」程國興也微微笑,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一絲意味深長的味道。
許慕晴忍不住臉紅,程國興倒是笑容更大了些,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問:「許小姐同劉總認識很多年了?」
「很多年倒也沒有,不過兩三年卻也有了。那會兒我都快走到絕路了,有人給我介紹了龍城新世界的單,我一個人差不多開了一天一夜的車才趕到那兒。結果到了那兒才知道,劉總已經到這邊來尋找合作商了,所以我又咚咚咚連日連夜趕回來。他人很好,雖然年輕,但是有衝勁,有眼光,難得的是,做起生意來也很直爽,並不嫌我是才開始做的小公司,見我商品還好,就十分痛快地下了訂單,可以說,如果沒有他那一單,也許,我也不能堅持到今天。」
堅持或許是會堅持,但是路,肯定會難走很多很多倍。
「許小姐很感激劉總。」
「當然了。」許慕晴十分坦然,「龍城的新世界奇蹟,不但成全了劉氏,也成全了我許慕晴。所以這也是我,不惜冒着被您嫌棄的風險,也要替他引薦的最大的原因。」
程國興開始還聽得微微動容,及至她後一句出口,便又忍不住啞然失笑,說:「許小姐倒是很懂得借勢趁勢。」調侃了她一句,到底還是給了她個不是承諾的承諾,「你放心,我跟你感激的那位劉總一樣,並不一味相信品牌,只要你的貨好,只要你能做出我們想要的東西,而且價錢合適,就是我一個人嫌棄你,相信公司也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的。」
許慕晴聽得微微笑,朝他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放心啦,謝謝程總。」
程國興便也笑。
賓主盡興而歸,之後許慕晴便沒再關心過那兩人私交的進行情況,她只知道劉維銘在此後失蹤了好幾天,沒有再跟她說過,要她幫忙也去看場地的話。
許慕晴除了接了一個遠地方的單——人沒有過去,只是報了個價過去罷了,她一心準備着恆信競標的事情。
蛋糕太大,不但精英匯集,就是魑魅魍魎也紛紛出動,許慕晴那兩天,光和蕭方舟一樣借合作之名行探刺之實的同行就接待了好幾批,為了探得別人家的底價,可也算是百寶盡出了。
別人要探她的底,自然,她也想探人家的底,所以不管是虛以委蛇,還是真的尋求合作,許慕晴一概小心應付。
日子便就顯得異常的忙碌。
這日因為應酬,她回去得又略為晚了一些,沒想到,到家的時候,發現姑姑居然過來了。
她老人家坐在客廳里,板着臉兒很明顯是在生氣。
孩子們倒是都睡了,秦力也不在,只有楊阿姨陪着她。
許慕晴每每看到姑姑那樣就有些頭痛,因為那意味着她得花費比應付客戶更大的精力來哄這位可愛的老小孩兒。
姑姑看到她回來也沒個笑臉兒,倒是楊阿姨起身迎住了她,沖她使了個眼色,小聲說:「今天蕭方舟來家裏了,和你姑姑對上了呢,你小心着些。」
許慕晴:……
她很有些詫異,因為蕭方舟很少會來家裏,一般他要見雋東,多是在外面,讓楊阿姨或者她把孩子送到指定的地方。
他怎麼會來,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