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志宏放下手中的簡報,剛才稍稍放鬆的心情又有些緊張。他現在有點做病了,因為他一看見付軍,就認為是小剛復活了。
這時候,付軍走進屋裏,上前面無表情地說:
「遲主任,你忙嗎?」
遲志宏笑着說:
「沒事,你坐,你有事嗎?」
付軍就坐在遲志宏對面的沙發上,說道:
「我們經理讓我過來結賬的,並徵求一下顧客的反饋意見。」
遲志宏這才想起了,老邱兒子婚禮的婚慶公司策劃費還沒有付款,因為按着遲志宏事先跟浪漫一生婚慶公司的約定,要等婚禮結束後一周內付款。今天已經是5月10號,大利和唐嫣的婚禮已經結束八天了,他已經忘記付款的事情。
遲志宏笑着說:
「哦,對不起,這幾天我很忙,沒有時間去付款,讓你們親自上門了。」
付軍說:
「沒事的,我今天來主要是徵求一下你的意見,順便算一下帳,至於交款的事情,你們什麼時候有時間什麼時候再去交。」
遲志宏說:
「那也行,正好我手裏沒有現款。」
這時候,付軍把一個賬單和一個客戶反饋意見本遞上來,讓遲志宏過目。遲志宏簡單看看那賬單,然後又在那個客戶反饋意見簿上寫上了幾句表揚的話,然後又交給付軍。付軍說,如果你沒事了,我就回公司了。我們老闆說,以後還請你多宣傳我們公司一下,多幫助我們聯繫一些客戶。」
遲宏志盯着付軍的眼睛,說道:
「沒問題的,就憑你這樣優秀的策劃人員,我也會幫助你聯繫客戶的。」
付軍被遲志宏盯的很不自在,就說:
「那我告辭了。」
付軍說完就往門口走去,遲志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大聲說道:
「你先別走。」
付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表情有些茫然地問遲志宏:
「遲主任,你還有事嗎?」
遲志宏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付軍旁邊,一字一字地說:
「小伙子,你跟我說實話吧,你到底叫什麼名字?認不認識我?」
付軍的臉上先是掠過一絲緊張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半天后才說道:
「你這是啥話,主任?我如果不認識你的話,怎麼來找你辦事呢。」
遲志宏板着臉說:
「我不是說你現在認識我,我是問你,你以前難道沒有見過我?難道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付軍說: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以前不認識你。你可能認錯人了,我真的不認識你,在你去我們婚慶公司聯繫慶典之前,我從來沒見過你。」
遲志宏看着付軍,無奈地搖搖頭,然後說道:
「今天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曾經接觸一個叫小剛的年輕人,他人很好,但是在一個非常偶然的經歷中,他面臨了死亡的威脅。雖然給他造成死亡威脅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當時也在場,而且沒有及時去救他。我不知道他後來是死是活。我現在一直在自責,內心一直在懺悔,真心祈禱他還能活着。如果他真的死裏逃生,我會儘自己的一切之力幫助他。我知道,他跟你一樣,也是剛剛大學畢業。所以呀,我現在一見到跟那個小剛年齡相仿和長相相仿的人,就會馬上勾起那難忘的苦澀記憶。」遲志宏對付軍說的這些話,是有所準備的。他想,如果付軍是那個小剛,我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懺悔,希望得到活着的小剛的原諒。如果付軍不是小剛,說說這些話,也算是一種作惡之後的懺悔,請求真正的小剛在天之靈原諒。
付軍在一旁聽着遲志宏的述說,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也許是被遲志宏說感動了,或者非常同情遲志宏所說的那個小剛。
或者這個付軍,就是遲志宏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小剛?
付軍似乎被遲志宏貌似一番懺悔的話所感動。他說:
「原來是這樣呀。遲主任,看來這一直是您的一個心結呀。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畢竟你不是那個坑害人而且見死不救的人。我想,如果那個小剛還活着,他也不會記恨你的;如果小剛真的死了,他的在天之靈也不會譴責你的。」
遲志宏心想,這是我一生永遠的心結。他說:
「也許吧,但是我的內心一直是不安的。特別是見到你之後,你的長相簡直就跟小剛一模一樣。」
付軍說:
「可是我不叫小剛呀,我叫付軍。如果你實在不信的話,我哪天把身份證給你拿來,你可以核實一下呀。」
遲志宏說:
「那不用了。我現在想,既然你跟那個小剛長的那麼像,我乾脆就把你當作另一個小剛看待吧。你現在剛參加工作,在奉陽人生地不熟,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助的話,你儘管說。」
付軍說:
「我現在在浪漫一生婚慶公司乾的很可以了,老闆很賞識我。」
遲志宏說:
「雖然你現在被重用,但是那畢竟不是一個鐵飯碗。你為什麼不考公務員或者到事業單位?」
付軍說:
「怎麼不想?我做夢都在想。但是我在這個城市無親無故,沒有熟人和靠山,哪一個機關單位或者事業單位要我?」
遲志宏說:
「你可以參加考試呀?」
付軍說:
「聽說考公務員很難的,再說了,我的專業也不對口。」
遲志宏問:
「你學的什麼專業?」
付軍說:
「我學的媒體策劃。」
遲志宏一聽,突然聯想到自己剛才看的《裕西區工作動態》簡報。他想,這個付軍的專業跟這個簡報有些對口哦。現在這個簡報歸地方志辦負責編輯,但是現在地方志辦除了主任,就有一個編輯,人手也很緊張。何不以招收事業編人員為藉口,將這個付軍調過來。遲志宏這樣想,看出了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把這個付軍當作了小剛的。他之所以極力想幫助這個貌似小剛的付軍,主要原因還是想減輕一下自己在三亞的罪責,緩解一下自己內心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