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宋雅跟玄斌不熟。之前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在sbs電視台的樓道里,宋雅邊走邊看着《哎呦》的台本,印象里似乎是與一個身材高挑穿着休閒服的男人擦肩而過,是金寶拉突然停住,指着那個男人的背影問:「是金泰平先生吧?」
「誰?」
「就是玄斌xi,《愛爾蘭》裏扮演保鏢江國的那個男演員!」
儘管金寶拉的聲音很小,但在封閉安靜的走廊里,已經走出一些距離的玄斌還是聽到了。停下腳步,他側身轉過頭來,先看了金寶拉一眼,然後就轉向了一旁正打量自己的宋雅身上。
漫不經心,卻又始終沒有移開。
宋雅愣了一瞬,是玄斌面容上漸漸展開的笑容令她即刻清醒了過來。
「您好,前輩!」宋雅微笑着打了招呼。
雖然跟對方不認識,但宋雅知道玄斌早自己一年出道,他是前輩。
「你好。」玄斌笑着點了下頭,然後就轉身離開了。他走路很快,步步生風,頭髮自然地向兩旁微微飄起。
那天,樓道里的燈光很是明亮,彼此的面容映在雪白瑩亮的光芒里,宋雅記住了玄斌的樣子,更記住了他一側臉頰深深凹陷的可愛大酒窩。
而第二次見面就是上個月的事情,韓國版《ella》在首爾舉辦了一場慈善晚宴,宋雅受邀出席,走紅毯時,主辦方工作人員突然跟宋雅說之前本要與她一起走紅毯的那位商業大佬來不了,詢問她換一個人搭伴走可不可以。宋雅心裏明白,主辦方面兒上是說詢問,實則就是提前通知,同不同意都得搭伴走。所以,她就很痛快地說了句「沒問題」。
本以為跟自己走紅毯的又會是一位身材走樣,面容猥褻的商業大佬,結果工作人員領過來的人居然玄斌。
那天玄斌一身銀灰色阿瑪尼西裝,臉龐俊俏,氣質帥氣逼人。宋雅看着他,當時心裏就樂開了花。
玄斌疑惑地望着她:「怎麼,我穿的很搞笑?」
「不不不,前輩今天帥極了!」宋雅連連擺手說道。心裏的花一瞬間開得更茂盛了。
自古有人歡喜有人愁。宋雅是高興了,可其他女演員卻很生氣。
不遠處,被某商業大佬偷偷揩了不少油水的金荷那就在上廁所時對宋雅抱怨:「雅美啊,為什麼跟你走紅毯的就是小帥哥,跟姐姐走紅毯的就是大豬頭,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嗎?姐姐的出場費可比我高好幾倍呢!」宋雅偷笑着說。
金荷那瞪起眼睛:「不就是錢嗎,這個好辦!只要你把帥哥讓給我,我現在就把錢給你!不單給錢,順便還贈送肥頭大耳在江南區有數套房產的商業精英一枚!怎麼樣,換不換?!」
換嗎?
即使知道金荷那也就是說說,但宋雅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瞬,仿佛要賣掉什麼心愛之物,宋雅的心裏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她搖着頭,語氣特堅定地說:「我不缺錢,我不換!」
「哎!」金荷那一嘆氣,恨不得用頭撞牆,老娘也不缺錢,老娘也想要帥哥啊......
不過那天在慈善晚宴上,宋雅與玄斌的交流很少,只在走完紅毯的最後一刻,玄斌突然側過頭來,用很小的聲音詢問道:「一會兒能把電話給我嗎?」
他薄薄的嘴唇幾乎貼在了她耳廓外緣的小絨毛上,仿佛有無數條電流瞬間通過,宋雅特傻地反問了一句:「我的嗎?」
其實也不怪宋雅突然傻掉,自從被工作人員安排在一起,除了最初兩人打了一個招呼,玄斌自始至終就在低頭玩手機。很清高很冷漠的樣子,仿佛宋雅是一個透明人。
見宋雅驚訝地望着自己,玄斌的嘴角微微向上彎起,深深的酒窩又出現在了一側臉頰,很認真地點了下頭後,他說:「恩,是你的,可以嗎?」
本來宋雅是要拒絕的,她不喜歡把電話號碼隨意就抄給別人,除非對方是合作夥伴,但是,玄斌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麼的真誠又明亮,好像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一向對陌生人比較疏遠的宋雅,鬼使神差地就點了下頭:「可以,當然可以。」
那天,彼此交換完電話後,彼此也就再無聯繫。
若不是今日再次遇見玄斌,宋雅都不記得自己曾把電話號碼給過他。說實話,宋雅覺得玄斌的性格有點琢磨不透,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仿佛夏天的雨,說下就下,毫無規律可言。宋雅不太敢靠近。
剛才喝酒喝得太急,宋雅突然覺得很熱,喉嚨像是要着火。她煩躁地問玄斌:「剛才前輩拿得什麼酒?」
玄斌搖頭:「不清楚。」
這時,正好一位端着酒盤的男服務員從他們身旁走過,玄斌叫住着他:「麻煩問一下,這個是什麼酒。」
「是伏特加,先生。」男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說。
什麼?!
宋雅和玄斌的臉同時變得很難看。
越來越熱了!宋雅跑到了外面,深秋了,外面冷風嗖嗖,可宋雅卻希望再冷一些。她不是不能喝酒的人,但伏特加度數太高,她根本招架不住。上一世倒曾在莫斯科喝過一次,結果第二天她的嗓子就被害的說不出一句話。明天早上還要拍戲,宋雅很怕嗓子受傷。所以趕緊拿個小杯子蘋果汁就跑出了宴會廳,只希望甜甜的果汁把嗓子保住了吧。
只是沒想到玄斌也跟着她跑了出來。
「你不會生氣了吧?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伏特加!」玄斌滿是歉意地望着宋雅。「要不要去醫院?我送你過去。那個,醫藥費我出!」
本來宋雅心裏是有點小埋怨,但是玄斌最後那一句「醫藥費我出」徹底把她逗笑了。見她笑了,一直有些緊張的玄斌也不禁放鬆下來,他慶幸地說:「你沒事就好!」
「誰說我沒事?!」宋雅瞪他,「如果我嗓子壞了,前輩要賠錢的!」
「你們s/m公司不會讓我破產吧?」玄斌露出驚恐表情。
宋雅一愣,實在沒想到毫無交集的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經紀公司。其實宋雅就是隨口一說,別說嗓子壞不了,就是真壞了,她也捨不得讓他賠錢。
捨不得......
宋雅被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嚇到了。
見宋雅不說話,玄斌也就沒有再問下去。忽然間,兩個人就都沉默了。身後的宴會廳里傳出一陣歡樂的歌聲,似乎是曹成模在唱:「沒有勇氣守護你的我,可以愛嗎......」
起風了。
玄斌擔憂地望着宋雅:「還不回去嗎?」
宋雅搖了搖頭,笑道:「酒勁上來了,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冷。」
玄斌苦惱地嘆了一口氣,順手把西服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還是披上點吧,小心感冒。」
「我不——」
宋雅想拒絕,可摸到西服外套的手卻被玄斌輕輕按住,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纖細,皮膚下是淡淡青筋的痕跡。
「千萬別拿下來,因為我不想破產!」玄斌認真地說。
他的外套上有淡淡的煙味與香水味,還有一股宋雅也不清楚的什麼味道,但很好聞,也很溫暖。宋雅撲哧一笑:「謝謝前輩了。」
「還叫『前輩』嗎?」玄斌也笑了,「叫歐巴好了,前輩怪怪的,話說我只比你早出道一年而已。」
「哦,那謝謝歐巴了。」宋雅很乖地說道。
「不用客氣。」玄斌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抹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
宴會廳里。
燈光炫目,歌舞昇平。
趙寅城一手插兜,斜倚在宴會廳巨大的落地窗前,夜空下,草坪是深沉地綠色,那兩抹影子也若隱若現在這抹深沉的令人壓抑的綠色里。
他看到了,他把西服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沒有拒絕,她似乎還對他笑了笑。
手緊緊捏住酒杯,像是要把什麼生生折斷,趙寅城手指骨節發白。
仰頭想要喝酒,卻發現酒杯里早已空空如也。
一杯盛滿威士忌的新酒杯忽然出現在趙寅城面前。
趙寅城回過頭,見是元斌正笑容滿面地站在那裏。
「元斌哥。」他趕緊打招呼。
元斌笑,把趙寅城手裏的空酒杯扔給服務員,將那杯新的塞進他手裏,用長輩的口吻說:「不管有多鬱悶,伏特加不許喝,威士忌倒是可以稍微喝一點。」
趙寅城臉紅,淡淡地辯駁:「我沒有鬱悶,沒有......有什麼可鬱悶的......」
「也對,有什麼可鬱悶的,本來也沒對人家表白嘛。」元斌笑得意味深長,眼睛也注視着窗外那兩道暗暗的影子。
趙寅城看着元斌,自從那天酒後吐真言,趙寅城就一直躲着元斌,他似乎很怕對方突然提起這件事,關於宋雅,關於他那點兒幼稚的感言。其實,趙寅城也沒有完全理清自己對宋雅的感覺,想靠近,又覺得為時尚早,想說喜歡,又怕把她嚇到。他以為她會一直待在那裏,靜靜的,孤獨的,永不被人發現。可現在看來還是元斌那天說得對:「寅成,像雅美那樣的女孩,是不會等誰的。所以,你要主動出擊!」
是,他一早就決定在今晚出擊,可似乎已有人捷足先登。
「去吧,寅成,看清真相總比待在這裏獨自喝悶酒強。」元斌拍了拍趙寅城僵硬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了。
趙寅城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低頭喝了一口酒,酒精在他的舌尖上快速游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放下酒杯,大步走了出去。
黑夜裏,他狹長的眸子中是如刀般鋒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