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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王爺,咱們在宮裏插的人手都被捋了職兒,遠遠地打發了。墨子閣 m.mozige.com別說替咱們辦事,只怕連傳遞消息也難得很。」
水清沉着臉,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隻白玉扳指。
「王爺!」
「罷了。」水清輕嘆一聲,抬手止住了對方的話。「我親自去找三哥,希望他念着往昔的情分,不至於太過為難我們。」
水湛雖然被立為儲君,然因他早年便已出宮建府,故而並未住進東宮,依舊是在當初的三皇子府。只是門匾早換成了「皇太子府」四字,御筆親題,明晃晃地映着朝陽。
水清在門口站了站,才舉步往裏走去。
「這一籠是你最喜歡的水晶蝦餃,昨兒個累得你很了,快先吃些。」
林澤聚精會神地舉着竹筷,一口一個迅速消滅着面前的美食。聽見水湛如此說,雖然羞得耳尖發紅,卻見那水晶蝦餃皮薄餡多,一瞅便知其中定是湯汁滿滿。立時笑眯眯地夾了咬進嘴裏,果然滿口留香。
水湛瞧着他那鼓鼓囊囊的雙頰,亮晶晶的眼睛,享受至極的表情,只覺得無一不顯得生動有趣。就是平時早起沒什麼胃口的水湛見了他這樣的反應也差點失笑,只覺得嘴裏的食物美味了不少。
「三哥……」
林澤夾着蝦餃的動作頓了一下,聽見這一聲期期艾艾的輕喚,眼角餘光瞥見水清站在門口,心知他們定有話要說,暗暗掙扎了一下,還是忍着八分飽的肚子站起來了。
「怎麼不吃了?」水湛疑惑地看着林澤,他記得林澤的胃口一向很好,昨晚累着了,第二天大早一定會吃個夠本。
「我吃飽了。」戀戀不捨地擱下竹筷,林澤客氣地同水清點了點頭,只說:「聽聞太子殿下書房中多有孤本,下官也想借來看看。」
水湛笑了笑,再沒有不知他心思的,便道:「那書房裏孤本倒是有,只是放着時日久了,恐有些發霉。你挑一本乾淨的看,別薰了自己。」
「我省的。」背對着水湛二人的林澤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就往書房方向去了。剩下水湛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兀自又露出一抹柔和至極的笑容來。
水清又叫了一聲,「三哥!」不要看他,不要只看他!
急促而又慌張的語氣如願以償地換來水湛的目光。水清□□的胸口像是被安撫住了,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意。「三哥,我是不是打擾了你。」
「無妨。」目送林澤出了門,水湛才回過頭來,就着桌上吃剩的幾籠蝦餃和糕點吃了起來。
水清侷促的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水湛,吃完之後好整以暇地看着水清道:「薛太醫、李太醫年紀大了,想來不適合在太醫院供職。我已經作主讓他們倆遞了摺子回鄉安老。還有服侍父皇的張公公,昨日驚了駕,但念在他服侍父皇多年,只責打了他五十大板。只是這樣不經心的奴才,也不好留在身邊服侍了。」說罷,水湛笑了笑,「水清,有些人有些事,不要做得太過了。」
水清臉色微白,一隻手幾乎是狠狠地掐着門框才能保持住自己站立的身姿。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三哥的能力,知道他有多心狠。可是他也暗暗幻想着,從前的自己和水湛那樣的要好,他生病時,是三哥陪在身邊。燒得神志模糊時,三哥日夜相伴。就連吃藥,三哥也從不假手他人。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裏像是住進了一隻困獸。嘶吼着,哀鳴着,想要破開鎖住他的牢籠。
水清的目光中透出點點悲涼,聲音近乎嘶啞地說:「三哥,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水湛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水清的面前,直直地看見他的眼底。「我知道,自從你娶了甄氏,就一直在籌謀。拉黨結派,勾結朝臣,豢養門客。你做得很好,動作小的幾乎察覺不到。尤其是在老五、老六他們那樣張揚的勢頭下,你表現出來的澹泊寡慾更加沒有惹起別人的懷疑。」
「三哥!」水清咬緊下唇,想要阻止水湛繼續說下去。
靜默半晌,水湛突然有點疲憊。
「父皇一向是很疼愛你的。」淡淡的一句話,輕易地擊潰了水清的防備。
水清狠狠地閉上水光閃爍的眼睛,掩飾住自己突如其來崩潰的防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顫抖的聲音,「父皇都知道的,是不是?三哥,我的所作所為你都知道,父皇他也一定都知道了,是不是?」
「是。」
「我知道的,父皇都知道。甚至我不知道的,父皇也都瞭若指掌。」
「我是被父皇立為儲君,然而父皇心中未必沒有考慮過你。他一向待你與旁人不同,就是才幹不下於我的七弟在父皇面前,也不如你多矣。可是水清,你太心急了。」
水湛所說不假。
立儲乃是大事,稍有不慎便會動搖國本。水湛雖說佔了嫡子的便宜,但是這一點優勢,水清同樣也是具備的。何況這麼多年,皇上也是把水清護得嚴嚴實實,甚至可以說,在水清身上看見的當年小九的影子,使得這位當初迫不得已痛失幼子的皇帝更加憐惜體弱的水清。
然而水清太心急了。急着想要在朝臣中拉黨結派,急着想要動搖皇上的決定。水湛不明白,為什麼從未有過奪儲心思的水清在這兩年近乎瘋狂一般地迷戀上了權勢。他找不到答案,可是愈見激烈的奪儲之爭卻已經從水下浮出了水面。
同父異母的兄弟們的異動,他在外辦差時,幾次三番暗下殺手。那些死士是受命於誰,他一清二楚。只是令他心寒的是,水清雖然不曾向他痛下殺手,卻也暗暗地儲備力量,想要從父皇身邊的近侍一一滲透,妄圖動搖皇上的心思。
「水清,宮裏的釘子,我是一定會拔掉的。若你果然有心改過,我勸你趁早收手。不要等到不可挽回時,賠上了一切。」
水清低垂着頭,沒有言語。只是在水湛看不見的地方,眼角的淚珠忽而滑落,砸在腳下光華的石板上,甚至還沒洇開就已經消失。一如他暗藏於心,不曾宣之於口的隱秘心事。
「三哥,你就那麼喜歡林澤嗎?」
「他就那麼好?值得你喜歡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你的眼裏卻只裝得下他!」終究是不甘心,水清猛然抬起頭,瞪着水湛的眼睛通紅一片。如同一個垂死掙扎的人,明知盡頭是飛蛾撲火的滅亡,卻還是心有不甘,執意想要問個一清二楚。
「三哥!你是儲君,你是皇太子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御史台的那些言官知道了你和林澤的事情,他們會怎麼寫?口誅筆伐,你會遺臭萬年的!」
「那又如何?」水湛挑眉,他從不畏懼自己的名聲是好是壞。
在其位謀其政。從前他是皇子時,只一心辦好父皇交付的差事,從不會與官員朝臣過往甚密。如今他被立為儲君,以皇太子之尊,他也只會輔佐好父皇,處理軍國大事。至於言官諫言,百姓口中的評論,他何須在意?功過是非,並不是這等事情可以掩蓋的。縱是如今受了污名,待他百年歸老,後人也定有公論。
「三哥!」看清水湛眼中的決絕之意,水清驚恐地嚷道:「你真甘心要做一個分桃斷袖的儲君,可有沒有替林澤想過?他如今深受父皇看重,在翰林院裏也口碑甚好。來日新皇登基,只怕為相做宰都使得。可是一旦打上了『太子孌寵』的污名,只怕就是如今對他頗為看重的父皇也會狠心下手。三哥,你便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他想想。難道你真忍心看他背負着佞臣的名聲,身首異處,不得好死,受萬民唾罵嗎?」
水湛眉頭皺得死緊,水清一番話,竟道出了他藏在心底最不敢觸碰的隱憂。
是的,他害怕。他害怕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慾,而毀了林澤的大好前程。林澤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父皇待他那樣好都是有原因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太上皇每每見了他,就會時而寬和時而暴戾。這些,都是後宮辛秘,不足為外人道。
他不怕自己被口誅筆伐,可是他卻非常的害怕,怕林澤因為自己而成為眾人口中禍國殃民的奸佞。
「慶王爺多慮了,下官官聲如何,滿朝文武都可為證。難不成捕風捉影的事兒還能當着不成?」
聞聲,水湛和水清齊齊轉頭向院子裏看去。只見林澤正緩步而來,少年長身玉立,一襲玉帶輕袍,襯得面如傅粉,唇如點朱。更兼他眸光清亮,一雙桃花眼似嗔還笑,眼角微微斜睨着,恁得誘人。水湛輕輕地笑了兩聲,上前幾步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才說要去尋幾本書瞧瞧?」
「唔,那幾本書平日裏怕沒什麼人看,放着都霉壞了。改日也當要人搬出來曬一曬才好。」
水湛笑道:「由你做主就是了。」
二人談笑間溫情脈脈,哪裏還有旁人插足的餘地。水清站在原處,遠遠兒地看着他們說笑,只覺得自己如同一個笑話。他處心積慮想要握緊的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林澤卻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
林澤止住話頭,抬頭看向半張臉都隱匿在樹蔭下的水清,冷冷地說:「我勸慶王爺還是回去好好勸勸你那岳丈大人,別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御史台的言官只怕如今都把眼睛擱在江南呢,甄家根基深厚,從前是好事兒,如今只怕樹大招風,不日要引來禍端。慶王爺有這等閒情逸緻來挑撥離間,我勸慶王爺還是好好兒地回去籌謀一番,免得到時候落得更悽慘的下場才是。」
「本王知道了。」水清聲音壓低了幾分,便似當年從未遇到林澤時,那等謙遜恭和的語氣。
頭頂落下的樹蔭遮蓋住了他大半張臉,使得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他眸子裏一閃而逝的冷光依然被目力敏銳的林澤捕捉到了。
那冷光含着怨恨!
那又如何?
林澤冷笑一聲,他早想動手整治水清了。只是礙着水湛,不好動作。可如今水清動作這麼頻繁,妄圖左右朝堂,還把手伸進了後宮。皇上和水湛都默不作聲地剁了那幾隻爪子,還替他遮掩着,可林澤卻沒那等好性兒。
也許這兩年,財大氣粗根基深厚的甄家是慶王爺水清的助力,也是他爭奪儲君之位時的重要籌碼。可是,在水湛已經成為板上釘釘兒不可更迭的皇太子的那一刻,從前風光無倆的甄家就註定了會從高台上重重摔落。
甄家,氣數已盡了!
和甄家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賈家,只怕也逃不過抄家的命運。
至於慶王爺水清,呵——林澤啟唇輕笑,不死也該捋一層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