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澤,吩咐下去,打今兒起,我醫聖門練氣七重以上弟子,全數回山門坐死關,我會以畢生修為,佈置一個聚靈大陣,弟子們不築基成功,不得出來。」周淳風吩咐道。
「至於這口氣,老夫就是想爭,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爭,哎——」
所謂知恥而後勇,周淳風強行破了死關,還有大概三年壽元,這是打碎拼卻畢生修為,為門派做些貢獻了。
周均澤點點頭,很快就吩咐下去了,他看着周淳風,眼神間,有些黯然。
修行是逆天而行,與天爭命。
大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所謂修行者,其實就是強大一些的凡人而已,自三豐真人之後,已經五百年沒有人能夠羽化飛升。
與天爭命,又豈是那麼容易爭得贏的?
「師伯,我有個想法。」周均澤想了想,說道。
「什麼想法?」
「穆軒轅四個弟子,二弟子陸然是他選定的未來掌門,若陸然死了,那天機宮的道統,就是沒有斷,也斷了一半。」周均澤冷聲道,「而且——文泰師侄,均益師弟,可全都死在這小子手上,跟我們醫聖門的梁子,可是結大了,不殺此子,又如何能消此恨?」
「問題是,怎麼殺?」周淳風疑惑道,「穆軒轅是個極為護短的人,而我們確確實實惹不起此人,若是殺了陸然,我醫聖門上下,絕對會雞犬不留,被他滅門。」
「師伯,就弟子所知,這小子不僅得罪了我,跟正一道也頗有罅隙。」周均澤說道。
「正一道?」周淳風皺着眉頭。
天機宮底蘊豐盛,醫聖門肯定惹不起,但同為超一流玄門的正一道,可就有底蘊跟穆軒轅爭鋒了。
「均澤,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周淳風問道。
「冬至日,陽明秘藏開啟,我們醫聖門沒有進場的資格,天機宮和正一道可是有資格的,到時候為了爭奪那份兒仙緣,正一道派出的人選,難免會跟陸然起爭執。」周均澤說道。
「你是說,借刀殺人?」
「不錯。」周均澤點點頭,「師伯,陽明秘藏,築基真人沒有辦法進入,正一道原本打算派一名練氣九重圓滿的弟子進入,單憑練氣九重的修為,只怕還殺不了陸然,如果——」周均澤說到此處,欲言又止。
「均澤,你是說,將仲景祖師當年傳下來的唯有一枚斂氣仙丹交給正一道?」周淳風問道。
周均澤點點頭。
周淳風看了他一眼,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斂氣仙丹,是末法時代之前,醫聖張仲景煉製的一枚仙丹。
這枚仙丹,不能提高修為,而是能降低修為。
按理說,這枚仙丹,絕對屬於雞肋,但是在特定場合下的話,卻能發揮出極為強大的功用。
譬如——在進入陽明秘藏的時候。
斂氣仙丹會降低一個段位的修為。
當然,這種降低,只是暫時的。
比如築基真人服下,修為就會下滑到練氣九重圓滿,但若是想恢復的話,隨時都能恢復。
也就是說,若是醫聖門將這枚交給正一道的話,那么正一道就能派一名築基真人進入陽明秘藏搶奪仙緣。
到時候其他六人都是築基以下修為,又怎麼搶得過?
斂氣仙丹,這種末法時代之前的產物,據周淳風知道的,也就是醫聖門還剩下一枚了。
只要醫聖門將這枚斂氣仙丹交給正一道,那麼陸然必死無疑。
「正一道,敢殺陸然麼?」周淳風問道。
「這是弟子跟他們談好的條件之一,穆軒轅如此羞辱我醫聖門,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當然,一切還要看師伯定奪。」周均澤說道。
在周淳風破關之前,周均澤作為醫聖門掌教,當然能做主。
不過現在醫聖門上下,自然是周淳風說了算。
「如此的話……」周淳風權衡一番,點點頭,說道:「均澤,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當然,你切記,不可讓外人知道,這枚斂氣仙丹,出自我醫聖門。」
「弟子明白。」周均澤點點頭,很快就去辦此事了。
周均澤走到一個沒有其他人的角落,臉上憑空多了一抹邪氣。
這一抹邪氣,極為詭異,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一個修煉玄門正宗功法的修士身上。
「昊天,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確定,你能讓我三年之內,證道金丹?」他陰測測地說道。
左近無人,就好像他在跟空氣對話一樣。
「我昊天堂堂血焰神使,又豈會騙你一個小輩?」
周均澤腦海里,一個滿是邪氣的聲音響起。
「哼哼,正一道那個準備進入陽明秘藏的築基真人,只怕也是你們血焰的人吧。」周均澤問道。
「不該問的別問,我血焰統治這個世界是早晚的事兒,你只要安心替我們辦事兒,到時候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昊天冷聲道。
周均澤點點頭,不再言語。
人都有*,修士也是人,自然也有*。
而修士,最大的野望就是永生。
周均澤現在築基後期修為,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底蘊,不出意外的話,幾十年後,必定會身死道消。
而這個叫「昊天」的血焰神使,就是憑此,誘惑了他。
事實上不只是他,血焰對修行界的滲透,遠比所有人想像的還要大。
……
半山腰。
穆軒轅止步。
白芷薇問道:「穆師,怎麼了?」
「有人來。」穆軒轅說。
白芷薇皺着眉頭。
山野之間,夜風如泣,枯松如海,並無一人。
「王道藏,雖然你打不過我,不過勉強也脫離了垃圾的範疇,不會連出來見我的底氣都沒有吧。」穆軒轅朗聲道。
「穆軒轅,二十多年不見了,怎麼你說話還是這麼的……不給人留臉面。」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接着前面波光流轉,憑空出現一道結界,然後全真教掌教王道藏帶着弟子魚璇璣出現在穆軒轅和白芷薇面前。
「你又打不過我,我為什麼要給你留臉面?」穆軒轅眯着眼說道。
王道藏道袍微微一顫,沒好氣道:「穆兄,你跟我有沒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何必如此講話?」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以為你已經適應了。」穆軒轅笑道。
「穆兄,那畢竟是三十年前的你,我原本想,隨着修為的加深,你這脾氣會稍微收斂一點。」王道藏無奈道。
「王道藏,難怪你一直打不過我了,我輩中人,求的就是念頭通達,那我問你,我們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大概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吧。」王道藏說道。
「對了一半。修行的目的是為了強大,而強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去欺負別人而不被別人欺負,我修為越來越強,脾氣自然也就越來越大,這才是修行的道理,你全真教中正平和的那一套,不好使。」穆軒轅正色道。
「罷了,大道三千,旁門八百,條條都是路,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王道藏無奈一笑。
「這是你們全真教打算派去陽明秘藏的弟子?」穆軒轅看了看魚璇璣。
「小輩魚璇璣,見過穆先生。」魚璇璣說道。
被穆軒轅掃了一眼,魚璇璣只覺自己好似沒穿衣服一樣,眼前這個看不出有絲毫修為在身的中年男人,給她的感覺,卻如星空一般浩瀚,山嵐一般偉岸。
天機宮穆先生,可是修行界的神話級人物,雖然他脾氣很大,他誰的面子也不給。
但也正因為如此,別人在他前面,脾氣就大不起來,也不得不給足了他面子。
「天賦不錯,夠資格被我徒兒欺負了。」穆軒轅笑了笑。
「這個……」魚璇璣一陣囁嚅,沒敢答話。
「穆兄,那把劍……」王道藏指了指白芷薇手上的那把「落英劍」。
「我的。」穆軒轅正色道。
「我知道,」王道藏擦了擦冷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還給我?」
「我的東西,為什麼要還給你?」穆軒轅正色道。
「這個……」王道藏繼續擦冷汗。「那我能不能買回來?」
「我不賣。」穆軒轅正色道,「芷薇,我們走吧。」
他吩咐道。
白芷薇點點頭,跟着穆軒轅走了,走到王道藏身邊,錚地一聲,將落英劍拔了出來,又刷地收回劍鞘,然後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王道藏在這一刻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掌教,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魚璇璣問道。
「那又有什麼法子?」王道藏嘆了口氣,「我又打不過他。」
「璇璣。」王道藏吩咐道。
「掌教,怎麼了?」
「陽明秘藏中,若有機會,一定不要放過陸然那小子。」他冷聲說道。
……
逼仄狹長的石路上。
「穆師,你為什麼要叫我激怒王道藏,那不是跟陸師弟樹敵麼?」白芷薇不解道。
「芷薇,你聽過養蠱沒?」穆軒轅問道。
白芷薇點點頭。
所謂養蠱,就是把許多蠱蟲放在一個陶罐裏面,不給其餵食,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剩下的那一隻,就是蠱王。
不過……穆師說這個幹嘛?
白芷薇皺着眉頭。
「天地浩劫將至,修為不濟,就是大難臨頭,你師弟已經很努力了,但是還不夠。」穆軒轅正色道。
「當年太祖他老人家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其實修行也不是請客吃飯。這一次,他要不就成為那一隻蠱王,一路披荊斬棘,修為勇猛精進,要不,就死在陶罐裏面,這就是天命。」
白芷薇點點頭,表示明白。
「師弟呀師弟,你可一定要活下來。」她默默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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