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公主就是蕭皇后的長女,如今還活着呢。
只是南陽公主遇人不淑,跟宇文家的負心漢和離了,心灰意冷之下,住在母親蕭氏府中,不聞外事,潛心禮佛,什麼府邸不府邸的,人家肯定是不在乎了。
宇文玉波問的清楚,卻是沒有一點同情之心。
楊廣的女兒,按照輩分是她姨母,宇文述的兒子,和她也算有點親戚,畢竟她過繼到了宇文氏。
只不過殺她一家的正是楊廣和宇文述兩人,兩家還成了兒女親家,真可謂是狼狽為奸,活該遭受大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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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不知道眼前這位高昌王后心裏打的細碎主意,是一點也沒去想被她拋下的高昌子民如何如何,都在為自己能在長安住上幾年打算。
如果皇帝能給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說不定人家就不回高昌了,只在長安享那榮華富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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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昌西去長安數千里,一路行來應該是頗多兇險吧?朕聽人說過,楊廣當年西巡張掖,並未去到敦煌,鄯善兩郡,可回程之時,卻還是遇到了風沙,走散了許多人馬。
據說還丟了幾位公主,後來也沒有找到,河西路途之艱辛,由此可見一斑,你能從高昌回來,還是在冬天啟程,不容易啊。」
聲音沉厚,吐字清晰,趁着皇帝說話的工夫,宇文玉波終於抬頭仔細直視,皇帝除了身形高大之外,看上去還很年輕,和她年紀相彷。
宇文玉波心說,若是老點就好了,認個義父就很合適,好賴能繼續把公主的名號頂在頭上。
只不過瞧着瞧着,依稀就有了那麼一點熟悉的感覺,讓她覺得好沒來由。
皇帝很是威嚴,卻也沒有頭上兩角,身披鱗片,和他之前見過的兩位君王區別不大,而且她也是高昌王后,同樣在高昌國中作威作福慣了,並不會像其他外來人一樣,拘謹到手足無措。
聽皇帝說起楊廣,她立馬來了精神,垂下頭做恭謹狀道:「陛下,臣當年就在西巡隊伍當中,也迷了路途,只是比其他人幸運一些,最後找了回來,如今才得見陛下威嚴。」
李破驚訝了一下,心說這還真是巧了不是,說着楊廣的笑話還就碰上當年的當事人了。
難怪鴻臚寺的人對她都敬而遠之,我這剛開口就被她驚了一下,遑論是其他人了,說起前朝的事情來,其他人大多諱莫如深,她卻沒什麼顧忌,膽子不小。
「那你也算是幾番來往於河西之地了,朝中這樣的人可不多,朕前兩年派人去敦煌,回來都跟朕說一路上九死一生。
你來去卻能如履坦途,可見很有些福分啊。」
殿中值守的幾個臣下默默的低下頭,心說又來了,陛下和女人聊天的時候,總是頗為機巧……
宇文玉波也一如所料的笑了起來,眼波流轉之間,看上去頗為明朗,如果李原在這裏了,就一定會叨叨,你見到俺的時候,一定是把俺當了小孩子來湖弄。
「陛下怕是看錯了,臣若是有福之人,又怎麼會被趕去高昌?也就是命硬一些,多年之後還能回到故國。
今有幸得陛下召見,看來臣確實有了些時來運轉之相,可臣的福祉,卻還在陛下隻言片語之間啊。」
很會說話的樣子嘛,看來鴻臚寺的人是越來越不用心了,招待起人來竟然開始推三阻四了。
「嗯,高昌雖遠在西域,卻和中原宿有往來,朕這大唐建國沒幾年,你遠來見朕,有何所求不妨明說。」
「臣若說了,陛下就能答應?」
「你總自稱臣下,臣下既然有求於君王,君王自然要斟酌回應不是嗎?」
「陛下聖明,臣不敢有瞞,臣的身世想來陛下早已清楚,臣想……復歸宗室,不知陛下能允否?」
李破聽了,心說你還真不客氣,復歸宗室?
李破不由摸了摸臉頰,阿史那牡丹說他長的很像文皇帝楊堅,眉眼卻是和文獻皇后一模一樣,一些開皇舊人見他,確實也有些異樣,看來應該不假。
難道說她也……轉念間他就否定了這個念頭,才第一次見面,想來這人就算見過文皇帝夫婦,也不會聯想到那麼多。
「你是隴西李氏一脈吧?」
宇文玉波起身,躬身道:「臣外祖母為前隋宗室,臣外祖父是北周宣皇帝,及到臣母,也能享半世尊榮。
可世事變幻,臣十三歲便要和親高昌,二十年來飽受磋磨,如今才得回到中原,卻早已物是人非,了無牽掛。
若陛下垂憐,臣願挾國來歸,世為大唐藩屬,只求陛下給個名分,也好讓臣能在長安不受冷眼。」
李破一下就明白了,人家想乾脆點,一次就把事情都給辦了,鴻臚寺這幫混賬東西,陪她轉悠了這麼多天,竟然沒探聽到什麼口風。
也不怪他總是念叨鴻臚寺,如今外邦來使不少了,鴻臚寺接待外使的流程漸漸正規了起來。
如果不是宇文玉波身份特殊了些,而且大唐的目光又在西域逡巡,不然宇文玉波輕易是見不到皇帝的,有什麼條件,只能和鴻臚寺的人說,畢竟高昌國小力微。
就算求為大唐之藩國,也在下等之列,比山南三國還要不如,按照對等接待的原則,和高昌說話的將是鴻臚寺少卿,別說皇帝,想求見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也不會輕易得到接見。
換句話說,如果大唐在西域設下都護府的話,西域小國中的一大部分的國王,品級上差不多也只相當於都護府的長史。
像是疏勒,于闐,吐火羅等西域大國,也就相當於都護府的副都護罷了,堪堪能摸到大唐三品官員的邊。
…………
李破稍一沉吟,便擺了擺手讓她安坐,「你意甚誠,朕曉得了,按照你的家世來說,也無不可。
朕本來也想恢復你華容公主的爵號,可剛一見面,你就給朕出了個難題……」
宇文玉波心中一松,看來皇帝好說話的緊,就是有點不夠爽快,抬頭笑道:「陛下君臨天下,富有四海,還有什麼事能難得住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