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帝宣召了神醫之後,又着禁軍包圍恭王府,同時捉拿錢管家與那侍衛的妻兒,囚於大內監牢,另外,下令禁足晴淑妃,等候審訊。
當晉帝見到傳說中的神醫獨孤祈夜時,只能用一個「奇」字來形容。
那是一個年紀與曦澤不相上下的英俊青年,只可惜他雖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卻沒有與之相稱的表情,他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之氣,仿佛天地萬物都與之無關,一對漆黑的瞳眸中散發着森冷的幽光,他攏手於袖,微微弓背而立,對着晉帝稍稍一拱手就當做是行了禮,隨後便來到床前查看雲傾,不多時便診出雲傾中了產自夏國的高山絕之毒。
祈夜暗自思量着這毒,竟是來自異域,他轉眸望向站在一旁的眾王,只見齊王鎮定萬分,昌王眉眼含怒,趙王仿佛事不關己,煜王微微蹙眉,究竟是誰在暗算他的主子曦澤?
祈夜凝起眉頭,緩緩開口:「皇上,可否讓草民看看公主所中的箭矢?以便確診!」
晉帝點了點頭,道:「神醫儘管查驗!」說完,便示意內侍呈上箭矢。
祈夜拿起箭矢,仔細查看起來。可是這支箭矢除了箭頭磨得比較鈍些便再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並沒有給祈夜帶來什麼線索,祈夜放下箭矢,向晉帝稟報道:「皇上,公主中了高山絕之毒!」
晉帝見祈夜識得此毒,不禁看到了曙光,連忙道:「此毒,神醫可能解?」
「自然能解!」
晉帝這才放下心來,對着蘭君點了點頭,又轉頭對祈夜吩咐道:「還請神醫為公主施救,只要能救回公主,朕必有重賞!」
不過半個時辰,雲傾便平安轉醒,獨孤祈夜神醫之名,果真名不虛傳。晉帝與蘭君皆大喜,蘭君連忙走到雲傾床前,對雲傾道:「雲傾,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是獨孤神醫救了你!」
雲傾忍着疼轉眸望去,虛弱地說道:「多謝神醫救我,此恩沒齒難忘!」
然而,當晉帝詢問祈夜想要什麼賞賜時,他卻只留下一番耐人尋味的話:「若非恭王指定要我前來,我定不會相救,只可惜,信而見疑,忠而被謗,恭王一身顯赫戰功,何必要回到晉國令自己身陷囹圄,不若自投汨羅江!」
翌日,晉帝令刑部重審恭王一案。然而,旨意才發出去,刑部尚書便來報,發射飛鏢的侍衛及其妻兒、錢管家昨夜均在獄內自殺身亡。
晉帝聞言震怒,經過徹查,所謂的「自殺」不過是個假象。晉帝立刻罷免了刑部尚書,並令刑部侍郎夏晚楓於次日審理恭王一案。
這夏晚楓,年二十有一,生的風流倜儻,世人皆曰:「美男子」!此人頗具膽識,博古通今,最善言辭,據聞他曾同時舌戰十名御史台官員,最終令這十名官員皆啞口無言。於是,便有人惋惜道:「此人不為諫臣,實乃屈才!」
但,這都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這夏晚楓正是受曦澤提攜才坐到如今這刑部侍郎一位。也就是說,他實際上屬於恭王一派。晉帝毫不避嫌地指派一個曾受曦澤大恩的人來審理騎射一案,着實令人意想不到,然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經過一整個上午的審理,夏晚楓不僅沒能給曦澤脫罪,反而令曦澤罪上加罪。
就在審訊曦澤這日的下午,夏晚楓便拿着宗卷與一個方形的盒子,前往太極殿欲覲見晉帝。
他遠遠地便望見太極殿前黑壓壓的跪了一片,精緻文雅的五官,立時透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他快步來到眾人面前,驚道:「哎呀……恭王可真是厲害啊,就連朝中唯一的丞相都出動了。宋大人,您老一大把年紀了,怎麼着也得注意身子啊!」
自從廢太子事敗後,原本任右丞相的徐大人也跟着倒了台,右丞相一職,至今仍然懸空,所以,宋秉國是如今朝中唯一的丞相。他雖然聽到了夏晚楓的話,卻仍然紋絲未動地望着前方。
夏晚楓也不生氣,繼續與其他人寒暄:「岳大人、風大人、白大人、夜大人……你們都在啊!」
眾人早已聽聞夏晚楓將案子審砸了,只是不知他給曦澤加的是什麼罪名,如今見他這番姿態,好似巴不得曦澤立刻倒台一般,便不屑與他寒暄,紛紛聞作未聞。
這其中最氣憤的便是夏晚楓的父親夏愷,他屢屢給夏晚楓使眼色,卻見夏晚楓皆視而不見,於是厲聲喝止:「豎子,閉嘴!」
夏晚楓聞言,仿若才剛剛發現自己的父親一樣,漫不經心道:「太傅大人,您也在?」隨後,又對跪在最前頭的眾位王爺道,「喲,眾位王爺都還跪在這裏啊?!這都兩天了,真是手足情深啊,下官這就給眾位王爺見禮了!」
他邊說邊朝着眾王做了一個揖,然而,不等其他人開口,便接着對昌王似笑非笑道:「昌王殿下,您居然也在!您可真是宅心仁厚,恭王那可是將您當成眼中釘呢,您居然也跪在這裏為他求情。您說,這全朝上下得多少人啊,那侍衛怎麼偏偏就指證您呢?」
昌王面不改色,義正言辭道:「我們兄弟一體,這其中必有誤會!」
「唉!我也是替你不值啊!您看看我手上這宗卷,這可是下官審理了一上午的成果!」夏晚楓搖了搖頭,道,「這恭王啊……怕是要倒台了!」
「你……」昌王滿心提防,仔細應付起來,「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父皇聖明寬厚,定會赦免三哥!」
「豎子,還不快快住口!」夏愷再次出言喝斥。
但是夏晚楓卻不理會他,而是繼續對昌王道:「我夏晚楓自認不笨,可誰知道恭王竟會是謀逆之人!我就是想替他出頭也沒有辦法啊!」
眾人一聽,夏晚楓給曦澤加上的罪名竟是謀逆,紛紛大驚,昌王亦是面色慌張:「謀逆?這話從何說起啊?」
夏晚楓慢條斯理道:「您在這跪了兩天了,怕是不知道,我啊,給您透個信。外面的百姓都傳恭王放箭射殺燕國七公主,是早已與燕國大將蔣復、霍原英商量好了的計劃,恭王對他們二人許下高官厚祿,為的是策反燕國眾臣,在晉國政治由於公主遇險而出現動盪之時發動政變行謀逆之舉!您想想,這一路,恭王厚待燕國眾降臣,收攏了多少人心啊,前些日子,霍將軍不是也前往恭王府拜訪麼?天曉得他們都商量些什麼?」
如此荒誕不羈的流言聽得眾人個個目瞪口呆,良久驚怔不語。
最後,還是昌王率先回神:「放肆,本王看你這刑部侍郎的位置是坐得不耐煩了,竟敢如此危言聳聽,回頭本王定不輕饒!」
然而,夏晚楓仿佛沒有聽見昌王話中的怒意,依舊漫不經心道:「王爺息怒,臣哪敢危言聳聽?您看臣手中的這盒子,這證據可足着呢!」話鋒一轉,他又突然轉頭望向旁邊的齊王,道,「齊王殿下,您覺得呢?」
齊王冷冷望着他,不置一詞。
夏晚楓沒有等來齊王開口說話,卻是跪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宋秉國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氣憤道:「你這刑部侍郎如此血口噴人,顛倒黑白,待老夫求得皇上寬赦恭王后,定要好好參你一本!」
聞言,夏晚楓不再糾纏齊王,他走到宋秉國身邊,溫言勸道:「丞相大人別發怒啊,我可沒有冤枉恭王,雖然人證都死了,可物證還在,您看看這盒子,物證可都在這裏頭了。這人啊,一旦有了權,就會變,恭王戰功赫赫,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你……」
就在這時,夏晚楓的身後忽然傳來呼天搶地的喊聲:「皇上啊,若是每一個立有戰功之人到最後都要被扣上謀逆的罪名,試問天下還有何人敢為晉國而戰?晉國何以實現一統天下的宏願?」
眾人驚訝得紛紛轉過頭望向出聲呼喊之人,只見他一遍又一遍地高聲重複剛才的話,言辭懇切,孜孜不倦。
夏晚楓也定定望着那人:此人名喚許源,他並不是恭王一派,嚴格來說,他只是個不起眼的官吏,並不屬於任何一派,此刻他如此呼天搶地地為恭王喊冤,莫非是想加入恭王陣營?
就在夏晚楓沉思之際,晉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四喜來到太極殿前宣夏晚楓覲見。
夏晚楓聽到宣召,暗想剛才那人的呼喊,晉帝一定是聽到了,遂神情自若地走進太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