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一直沒有停歇,天色昏暗,雨絲兒透過枝葉的縫隙,如同一條條晶瑩的水線兒灑落在茂密的林中,青翠而嫩嫩的枝葉兒,散發着一陣陣清香的味兒瀰漫在茂林之中的每一個角落。(牛文小說~網看小說)
此處離神山城,已經有數十里之遙,是風國境內比較偏僻的一處茂林,多的是蛇蟲虎豹,風雨中,甚至能夠聽到林子深處傳來的虎豹之聲。
林中,五六匹駿馬正在密密麻麻的樹林縫隙中穿行。
朱小言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風國人的裝束,與韓漠的駿馬齊頭並進,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是冷漠如冰的以及兩名身着風國衣裳的騎士。
「其實……並不需要如此麻煩!」一直沒吭聲的朱小言終於開口道。
韓漠搖頭道:「不要小看風國人……他們是山林的猛獸,有着天生的嗅覺……山中猛獸一旦發起瘋來,並不好對付。」回頭看了看跟在不遠處的兩名騎士,才平靜道:「有他們護衛,你可以避開許多的麻煩,順順利利離開這裏。」微微一笑,「出來幾個月,沈非那幫子人只怕一直在擔心你,早些回去,也讓他們心安!」
沈非,韓必圖,梁綰三人是風騎的三大騎兵隊長,非但是韓漠的心腹,那也是朱小言的部下,與朱小言的感情也甚是深厚,朱小言數月不歸,那群人自然是極其擔心的。
朱小言面無表情,看了韓漠一眼,終是問道:「你……何時離開?」
「該離開的時候自然就會離開!」
「留下來,會有麻煩!」朱小言想了想,緩緩道:「為何不一同離開?」
韓漠搖搖頭,「爛攤子總要處理一下,否則就算去了,日後也會惹出不小的麻煩來。」凝視着朱小言,微微一笑,道:「這次……辛苦你了!」
朱小言與韓漠的眼睛對視着,片刻之後,才平靜道:「一切保重!」再不多言,一抖馬韁,催馬離去,身畔的兩名騎士立刻打馬趕上,跟着朱小言離開,在這茂林之中,很快就沒了身影。
男人之間,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朱小言因為韓漠一句話,便千里迢迢來到風國,歷經艱險,九死一生,為的只是完成韓漠的吩咐。而韓漠不顧身份尊貴,隱匿身份進入風國,冒着巨大的風險潛入神山城,利用巧計救出朱小言。
兩人入風國後的每一步路,都是步步艱險,但是相見之時,一個眼神一句話,便已足矣!
送別朱小言,韓漠便領着往關氏貿易行回返。
他心中也十分清楚,這個時候與朱小言一起離開,那麼關氏貿易行必將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其實韓漠心中很明白,自己這個時候離開,實際上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一旦與朱小言走出風國的國境,即使風國人後知後覺查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風國人也拿自己沒有辦法,至少風國人在明面上已經沒有任何證據與燕國進行交涉,他們即使心中怨惱,無非也只能暗中派人去報復韓家,但是在燕國的境地上,韓家人自然是不會害怕敵人的暗襲。
身處燕國世家爭霸的環境中,世家的重要成員都或多或少地遭遇到過暗殺的陰影,應對這一手段,大家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
韓漠留下,也並不是真的不忍心將爛攤子丟給關慕去處理。
只不過他一直覺得,關慕如此盡心盡力地幫着自己,當然不是僅僅因為關少河的原因,這中間似乎還有其他的一些門道。
關慕鼎力相助所表現出來的那股子親熱勁頭,讓韓漠只覺得這老傢伙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來。
韓漠自然難以猜到關慕鼎力相助背後的真正原因。
在韓漠的眼中,此時的關家,必定是慶國一等一的繁華家族,他自然很難想到,這樣一個在慶國如日中天的家族,此時此刻起,便已經開始考慮到跌入低谷時的後路。
他能夠感覺到關慕有拉攏自己的意思,而他自己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願意與關氏貿易行建立良好的關係。
關氏貿易行那極其健全的情報系統,對韓漠來說,是有着極強吸引力的,如果能夠利用上這樣的情報系統,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所以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就此離去,那麼在關氏貿易行的眼中,自己定然是一個極其無情的人,更是一個沒有道義的人。
如此一來,日後不可能再與關氏貿易行建立良好的關係,甚至會與東海那邊的關少河的關係上也會出現裂痕。
這當然是韓漠不願意看到的。
更何況雖然救出了朱小言,但是還有一個人的消息卻沒有打聽出來,那位神經大俠白夜郎可是蹤跡全無。
畢竟是韓漠派來的人,如果不顧不問,那便不是韓漠的性格了。
一個男人,總要有些擔當的!
二人並沒有縱馬奔馳,只是在茂林中緩緩前行,林中極其昏暗,樹幹之間的空隙也極其緊密,若是不顧一切催馬前行,搞不好便要傷了駿馬。
林中深處,傳來陣陣虎狼之吼,二人卻全無懼意。
「!」馬兒緩行,韓漠終是開口打破了寧靜,轉視薛,眼眸子裏帶着微笑:「你配的藥劑真是好用,這一次行動成功,你功勞不小!」
淡淡道:「我配的毒藥。會更有用,見血封喉……等你想要的時候,也可以找我!」
韓漠呵呵一笑,「有你在身邊,就像一個百藥箱,什麼藥都可以配製,也什麼毒都可以解……幸好你是我的人,否則有你這樣的對手,還真是麻煩!」
皺了皺眉頭,瞥了韓漠一眼,神色冷淡。
「我說錯了?」見神色有些不對,韓漠不由問道。
淡淡道:「我並非什麼要都可以配製,也並非什麼毒都可以解……大人是我的上司,這並沒有錯,但是……大人說話很不清楚,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話!」
韓漠一怔,隨即明白,這丫頭還真是喜歡話里挑刺,誇她一下,她也要着字着句反駁,不過讓她不滿的,恐怕是那句「你是我的人」,韓漠說這句話的時候,倒也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對一個姑娘家說這種話,總是有些怪怪的,也總有些不合適。
韓漠微微一笑,知道素來沉默寡言,難以溝通,就是偶爾說上幾句話,那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配製藥物的?」韓漠改變話題詢問道。
依然是面無表情,沉默了一下,終是道:「五歲!」
韓漠一愣,隨即眯起眼睛來:「五歲……!」心中卻為這個女子感到一絲悲哀,更多的是同情。
五歲的小姑娘,本是倚在父母的懷裏撒嬌的年紀,天真爛漫,不通事務,這個年紀的大多數女孩子家,一片純真,在她們眼裏,天是藍的,草是綠的,花兒是紅的。
那是她們享受快樂童年的時候。
早熟一些的姑娘,也只是和母親學者繡花縫織,學習手藝活兒。
但是眼前這個冰霜一樣的姑娘,卻在那個年紀,終日與毒藥為伍,何其悲哀!
「我兩歲的時候被義父收養!」神色平靜,淡淡地道:「她他待我恩重如山……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一點一滴教會我的!」
「教你殺人,教你研製毒藥?」韓漠嘆了口氣,此時此刻,他卻不知如何去評價那位西花廳的老祖宗了。
一個天真爛漫的姑娘,在他的手裏,成為一具機械式的殺人工具!
轉過頭來,目光冷峻,「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此時似乎並沒有將韓漠當成她的上司,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一陣寒芒。
韓漠苦笑着搖搖頭,問道:「那……你幾歲開始殺人?」
收回寒冷的目光,牽着馬韁,與韓漠緩緩地行在陰暗的茂林之中,細雨未歇,二人的身上,卻已被雨水打濕一片。
「九歲!」緩緩道。
「殺的什麼人?」韓漠轉頭看着輕聲問道:「是敵國的探子?」
沉吟了一下,臉上現出怪異的神色,眼角微微跳動,隨即垂下頭,似乎在想着什麼,許久之後,才問道:「檔案里……你應該可以看到!」
韓漠嘆道:「檔案室里的檔案厚厚一堆,不花上一年半載,很難看完!」
「是一個女人!」平靜道:「我扮作乞兒……那個女人很好,領着我去了她家中……她的丈夫是敵國的探子,我只是奉命去殺死她的丈夫。」說到這裏,她沉默起來,半晌過後,才淡淡道:「我出手的時候,她為她的丈夫擋了那一擊……所以,她死了……第一個死在我手裏的人……!」
韓漠皺起眉頭來。
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是韓漠卻能感覺出來,她的內心深處,或許一直被這陰影困擾着,那個死去的女人,或許已成為內心深處的噩夢,伴隨着她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