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將府里下人再一次換上自己的人,但,再怎麼換上自己的人也沒用了,因為,下人們知道,她年紀大了,這府里遲早會是聞大夫人當家,所以就算賣身契在自己手裏,那些下人只怕也會對自己陽奉陰違,好討好未來的府里女主人——聞大夫人的。
而且這會兒她也明白她的行為,可能真的像聞大夫人說的那樣會毀了聞家,聞老夫人雖對聞大夫人不滿,但還真不敢毀了聞家,先前說要收拾聞百翎那也是一時意氣,等這會兒靜下來,聽聞大夫人說會給聞家帶來滅頂之災,也是明白的,因為她知道鎮國公府對聞百翎非常好,如果自己造謠想毀聞百翎的名聲,恐怕人家會以誹謗罪起訴聞家,那樣,鎮國公府權大勢大,只怕聞家的爵位要斷送在自己手上了,所以聞老夫人一聽聞大夫人的話,哪還敢怎麼樣。
再說了,就算聞老夫人不顧一切地想告聞大夫人,想中傷聞百翎,聞大老爺也不會讓的呢,聞大老爺對聞老夫人一貫偏愛老四的行為早越來越憎恨了,這會兒要看母親為了報復不給四弟升官的聞百翎,想跟鎮國公府開戰,毀了聞家,他會同意母親的做法才怪了。
而聞大老爺一旦不同意聞老夫人告聞大夫人,中傷聞百翎,聞老夫人還敢一意孤行,非要這麼做嗎?除非她準備跟兒子作對,也說兒子忤逆不孝,那樣的話,聞大老爺有這種忤逆不孝的名聲,皇帝肯定就會收回康定侯府的爵位,失去了爵位,那對聞老夫人來說,是比沒能打擊得了聞百翎更痛苦的事,畢竟當了一輩子老封君,突然到晚年了,又成平民百姓了,她哪受的了?她可不敢幻想,自己告了大兒子,再讓皇帝把爵位給小兒子,皇帝會聽自己話給的,畢竟就沒聽說誰,還能想換哪個兒子襲爵就能換的,皇帝會聽她的話才怪了。
這樣既然不能對聞大老爺怎麼樣,聞老夫人還能折騰出什麼來?所以當下聽了聞大夫人的話,便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要再堅持中傷聞百翎,聞大夫人扣她一個不在意聞家的帽子就算了,她也擔心真惹惱了宗俊卿,會給自己家帶來滅頂之災,會讓她沒好下場。
知道自己在聞家徹底失勢,然後又想着不能收拾得了聞百翎,不能出了心中這口惡氣的聞老夫人,一邊憤恨着,卻一邊又沒什麼法子,不敢賭上聞家前途地告大房一家不孝,於是便病倒了。
聞老夫人一病倒,就對前來看望她的聞四老爺道:「娘沒用,沒法幫你謀個好差事,你哥哥嫂嫂也只惦記着他們那個小家,生怕得罪了聞百翎會毀了他們家,一點不聽我的話,我是沒辦法了,既然他們這樣忤逆不孝,以後娘的東西,都是你的,他們一文錢也甭想得到!」
聞老夫人說到後來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聞四老爺聽了聞老夫人的話,對老大一房也不由怨念叢生,想着爵位你襲了,如今我只是想謀個好差事,你不但不幫忙,還拖後腿,真是太沒有兄弟情義了,這樣的話,母親將全部的私房給了我,我拿了也不是什麼佔便宜的事了,畢竟,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拖後腿,搞不好母親都逼的那個死丫頭幫忙給我謀個好差事了。
——很多家庭,就是被聞老夫人這樣偏心的父母攪得的家宅不寧兄弟隔閡的,偏偏現實中還真不少。
心裏雖已覺得拿母親的全部私房是正當的,但面上還是忠厚老實的模樣,感激涕零地道:「母親對兒子的照顧,兒子銘記在心,只是,全給了兒子,大哥要不高興怎麼辦?」
聞老夫人冷哼了聲,理直氣壯地道:「哼,那是我的私房,我想給誰就給誰,他還能怎麼着?」
聞四老爺聽了這話,心裏是高興的,不過面上一幅誠惶誠恐、唯有喏喏的樣子,道:「是,母親說的對。」
當聞老夫人的話傳到聞大夫人這兒時,聞大夫人不由冷哼了聲,道:「呵,『她』的私房?她有私房嗎?她當年嫁進來不知道可有一千兩嫁妝!如今她手上聽說有好幾萬的家私,是她的私房?明明是府里的錢,被她挪進了她的私庫,就成了她的私房?她怎麼說的出口!」
一邊的錢嬤嬤道:「太太這話不妨跟老爺和大少爺說說,看看他們是怎麼想的。」
光聞大夫人一個人想這些有什麼用,得找幫手啊,畢竟就像聞大夫人說的,要真是聞老夫人的私房,他們大房可以一句話都不說,但分明是大家的錢,聞老夫人想將府里幾十年的收入,給了聞四老爺,這就說不過去了。
聞大夫人聽了錢嬤嬤的話,覺得有理,反正她是想不出能將那些錢要回來的辦法了,與其在這兒痛苦地一個人想,還不如發動大夥,群策群力,於是便讓小丫環,將聞大老爺、聞大郎、聞大奶奶、聞三郎、聞三奶奶找了來。
雖然聞三郎是庶子,但要是不找,她怕丈夫不高興,所以便都找了,拎過來問這事,反正相信聞三郎知道他們在商量怎麼要回聞老夫人錢的事,也不敢亂說的,至於聞三奶奶,她就更放心了——聞三奶奶進門幾年,就是個小透明,向來不攙和府里任何事,這樣的聰明人,甚合她意,所以對這個庶子媳婦,她還是滿意的,知道將她找來說事,不用擔心事情會傳出去。
聞大老爺看聞大夫人把他們大房的人全找了來,知道可能要商量什麼事兒,不過他一向不管家裏的事,所以事先並不知道,這會兒看聞大夫人神神秘秘地將這麼多人都找了來,便問道:「有什麼事嗎?」
聞大夫人看人到齊了,便簡單地將事情說了說,然後道:「老太太想造四丫頭的謠,中傷她不聽她的話,忤逆不孝,我覺得這樣做不好,一來不地道,二來也會得罪鎮國公府,給康定侯府帶來滅頂之災,就阻止了這事,這下可不得了了,老太太一聽說我阻止了這事,便生氣了,把我找過去罵了一頓不說,事後還跟老四說,以後私房,全給老四一個人。」
說到這兒,看着房裏眾人各異的臉色,便道:「要是老太太的嫁妝只給老四一個人,我什麼話也沒有,但,現在老太太手上幾萬兩,明明是我們兩家的公產這麼多年的收入所得,老太太怎麼能只給老四一個人,這不是拿大家的錢,貼補四房嗎?所以我便把大家找來,想問問大家可有什麼看法,阻止老太太這樣做,要是你們覺得隨老太太分配,那我也沒什麼話可說,要是不想這樣,就各抒己見,我看看可有什麼好辦法,阻止這事發生。」
聞大奶奶聽聞大夫人將他們找來是說這個事,心裏當下就冒火了,當然不是對聞大夫人,而是對聞老夫人。
想着,聞老夫人都不知道補貼聞四老爺多少錢了,這會兒還說要將所有私房都補貼他,簡直是忍無可忍,畢竟在她看來,這些錢,將來都是她丈夫的——聞三爺是庶出,想來聞大夫人肯定不會讓這些私房落進聞三爺手中的——而她丈夫的,將來就是她小孩的,所以她當然不想讓聞老夫人將大家的錢,全給聞四老爺一人了。
要是沒分家倒也罷了,可他們府上,明明是分過家的,家都分了,老太太還將他們家的收入搶過去,分給四房,這樣過分,讓人能高興得起來嗎?
但她到底是兒媳婦,不好發言,於是便將視線轉向了聞大郎,想着他是男丁,聞大夫人爭取的東西,也是他的,那他是怎麼看的呢?
聞大郎看妻子看向自己,再看看父親一臉不快但又礙於孝道又不敢說什麼的樣子,便只能挺身而出,但他想不到有什麼好方法,能解決這個問題,於是便道:「兒子也覺得不公平,但,東西在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不想給,咱們總不能逼她給吧?」
這個,不光聞大郎想到了,聞大老爺等人都想到了,而這也是聞大夫人會找眾人過來商議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想不到好的法子將錢要回來,所以才找大家商量的,要是眾人都沒辦法,那是真沒法子了。
其實說是眾人,也就聞大夫人、聞大郎、聞大奶奶和聞大老爺四人在想,至於聞三郎和聞三奶奶,他們知道就算他們有辦法,跟聞大夫人等人說了,也不會有錢到自己手上,所以根本沒幫忙想,在這兒也只是充個數,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就真的沒辦法了?」聞大夫人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掠過,皺眉問道。
聞大夫人看丈夫兒子不給力,簡直是恨其不幸怒其不爭啊,好在自從一步步蠶食老太太的管家權後,每年田地鋪子收入能截留一點,不像以前,全讓老太太一個人截留,充作了她的私房,只是到底不敢全截留不給老太太,怕她看沒錢了,破罐子破摔地鬧起來,讓外人看了笑話,所以還是有一部分該屬於公中的錢,被老太太挪走了的,光是這一點,都足夠讓她心疼了,無時無刻不想搶回來,所以這時看眾人沒辦法,自然受不了,就這樣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