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至東方的半空,空氣中夾雜着讓人不舒服的熱氣。
泥鰍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也浸透了大半的汗水。他趕到菜市場的時候,謝麻子正四處張望,尋找泥鰍的影子。見泥鰍風風火火跑了過來,心裏憋着氣。
「你還知道回來?俺想着你那親戚留你過夜哩。」
泥鰍擦擦滿頭的汗水,嘻皮笑臉的說:「嘿嘿……讓你久等了,咱們走吧。」
謝麻子不冷不熱的說一句:「今天怕是出不了城了。」
「咋了?你還要辦事?」
「辦屁事。」
「那咋出不了城?」
「沒聽到槍聲嗎?城裏一定出事了,方才俺還看到一群偽軍從這跑過去。城門啊八成封死了。」
「啊?」泥鰍驚愕的叫出了聲。
「啊啥啊?你要不串親戚,咱現在早出去了。」
泥鰍平靜了一會兒,心裏想,若是今晚出不了城,再被人認出來,那就死定了,可是鄉親們的仇還沒報呢,此刻,他不禁後悔起來,要是不多管閒事,事情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
「你喪氣個臉弄啥?俺也不慌哩。」謝麻子見泥鰍心事重重的樣子,於是問他。
泥鰍反應倒也是快:「俺為你擔心,你說說一大家子等着你回去做飯,你要是出不了城,耽誤了大夥吃飯,當家的不活剝了你?」
謝麻子一聽,心裏不禁發毛,雖然泥鰍說的難聽,可不就是那樣麼?於是扛起一布袋菜就走。
「走,回去。」
「能出去麼?」
「能不能只有試試了,你提着那個菜籃子。」
泥鰍滿腦子都是出城,只要能出城,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提起菜籃子跟在謝麻子身後。
快要到城門時,泥鰍遠遠看到很多人被攔在了城內,亂糟糟的一群人,嚷着要出城。近了,泥鰍看清楚了,十多個偽軍和鬼子手裏端着槍,女人放行,男人無論老幼一律站在城門內兩側等待檢查,盤問。
謝麻子跟泥鰍站在了盤查的隊伍中,不一會兒見身後又過來一小隊鬼子,他們一個個仔細檢查男人們的容貌,所帶的東西。
「你地什麼地幹活?」一個鬼子兵走到謝麻子跟前問道。
「太君,我地買菜地幹活。」謝麻子一邊回答着,一邊解開布袋口。
鬼子檢查了布袋,確實是一袋子白菜蘿蔔之類的蔬菜,然後用刺刀刺了幾下袋子,揮手讓他出去。
接着詢問泥鰍,泥鰍臉上堆滿笑容:「太君,俺們是一起的,買菜。」說着,指了指一旁的麻子,麻子也不停地點頭,「是,是……」
鬼子在他身上摸了一遍,啥都沒有,但是注視了泥鰍一會兒,覺得泥鰍不像尋常百姓。
泥鰍彎着腰笑嘻嘻地看着鬼子。
鬼子突然說:「你地八路地幹活。」說着抓住泥鰍的領子就要帶走。
「太君,俺冤枉啊,俺是大大的良民。」
謝麻子也不知道為啥,突然站出來幫泥鰍說話:「太君,他是個做飯的,我地徒弟,不是八路。」
「八格牙路,你們地八路。」鬼子憤怒着把謝麻子也抓了。
「三叔?」
「六子,救救三叔,這太君非說俺是八路。」
過來的一個偽軍勸說到:「太君,誤會誤會,他地我地三叔,叔叔,他是個伙夫,不是八路。」
過來盤查的偽軍叫六子,跟謝麻子一個村的,還是親戚呢,論輩分,他還叫謝麻子三叔哩,他知道謝麻子在土匪窩當廚子,才不是啥八路,若是被誤認為八路,結果只有死路一條,鬼子的皮鞭老虎凳,折麽的你肯定得招供,哪怕是逼供承認的,結果也得死。
「他地伙夫?欺騙皇軍死啦死啦地。」
「不敢欺騙皇軍,他確實是伙夫。我們一個村的。」
「那他呢?」鬼子端着槍指着泥鰍。六子掀開泥鰍的帽子,看着那麼陌生不知道如何回答。
卻聽謝麻子說:「他也是伙夫,俺徒弟。」
「對對對……伙夫,也是做飯的。太君,他們是進城買菜的,別說是八路,恐怕連八路啥樣都沒見過。」說着給這個鬼子上了根煙。
鬼子吸着煙,手一揮,讓他們出了城。
泥鰍跟謝麻子都驚出一身汗,真險啊,若不是碰到謝麻子的熟人,兩人凶多吉少。
常團長聽到鬼子被殺的消息後,心煩意亂,來回在屋裏踱步。要是兇手找不到,松田大佐不拔了他的皮才怪。咋還沒有兇手被抓的消息啊。
突然,一個偽軍急匆匆的敲門。
「進來。」
「報告團長。」還沒等士兵往下說,常團長問道:「兇手找到了?」
「沒有。」
「沒有你他娘的報告啥。」
「是劉翻譯……」
「常兄,這麼大的氣……」一個戴眼鏡的胖子走了進來。
「你來幹啥?」
「呵呵……憲兵司令部有請。」
劉翻譯跟常團長向來不和,劉翻譯仗着給日本人做翻譯,根本不把常團長放眼裏。常團長覺得劉翻譯不就識幾個鬼子字會幾句鬼子話麼?有啥資格在他跟前耀武揚威。可今天城裏出了大事,死了鬼子,說到底是他常團長的保安團沒有做好安保工作,不管是否抓到兇手,若是劉翻譯在松田那裏參自己一狀,腦袋非搬家不可。
於是常團長一改輕視臉色,笑着說:「劉兄請坐。」
劉翻譯察覺到常團長掂量出了事情的輕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不了,我還有事。」
「哎,劉兄,來來……」說着,常團長把劉翻譯拉坐在了凳子上。然後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劉翻譯手上。
「劉兄,松田太君找我啥事啊?」
劉翻譯品了一口茶,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說:「不知道,你到了不就知道了麼?」
「這……」
常團長話鋒一轉又問道:「城裏出了事,想必您劉翻譯知道吧。」
「倒是聽說那麼一點點。」
「一會兒到了松田太君那裏,還請劉兄為兄弟多說幾句話。」
劉翻譯瞥了常團長一眼,心想,你常閻王不是牛麼?不還是求到我了?
「咱們都是為太君做事的,能幫你的,我劉富貴肯定幫你。」
「劉兄爽快,喝茶喝茶……」常團長表面上一臉笑容,心裏暗想,今天算栽你劉富貴手裏了,你肯定有求老子的時候。
兩人在保安團部簡單聊了幾句,一同去了日本憲兵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