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端追上去時,她已經跑到傅悅面前,伸出手,摸向他金色斗笠下的臉:「傅悅……傅悅……」
手不敢用力,因為一直在顫抖。
那已經不是她最後的一點力氣,而是她最後的元神——所有微弱的希望,全部凝聚在這一刻,期待出現奇蹟。
午後的陽光,一覽無餘地照在這個高大人影上面。
「傅悅……」
金色斗笠,應聲而掉。
斗笠下,是一個稻草人的身子,外面,罩着傅悅空空蕩蕩的舊衣服。舊袍子的下擺,那朵金色的葵花已經快腐爛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原來,你還是沒來!」
眼角,豆大的淚珠滾滾而出,渾身的元氣迅速流逝,錦葵一口血噴出,往後就倒。
「小公主……小公主……」
「錦葵……」
子昭衝上來,攔腰將她抱起,不經意地看一眼那個穿着傅悅衣服的稻草人,又看看昏迷不醒的錦葵,臉上,逐漸流露出憐憫之色。
鹿端和大熊貓也衝上來,子昭低聲問:「傅悅的斗笠和青銅長斧怎麼會在這裏?」
鹿端也看了一眼那個稻草人,長嘆一聲:「大王,一言難盡。」
子昭也不多問,抱起錦葵就跑。
只有鹿端,一直留在原地,許久許久,才慢慢地撿起地上的金色斗笠和青銅長斧,然後,慢慢地把那件襤褸的華服從稻草人身上取下來,非常珍重地放在一個小小的包袱里。然後,它朝着暗處的陰影凝視,發出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聲音。
一陣風來,松濤陣陣,古松的深處,雪白的雲彩迅速轉為黯黑,仿佛漫天的眼淚隨時會傾瀉下來。
那一年的雨水特別多,連續好些夜晚都淅淅瀝瀝。
有一天夜裏,錦葵睜開眼睛,聽得淅淅瀝瀝的雨聲,伸出手,竟然微微的寒意。夢裏不知身是客,她剛要起身,卻一陣眩暈。
「傅悅,我口渴……」
沒有應答,她揉揉眼睛,四周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人。
有輕微的腳步聲,她睜大眼睛,看到一個人慢慢地靠近,一看到她睜開的雙眼,頓時驚喜大叫:「錦葵,你醒了?」
對面,銀絲草編織的雪白帘子,屋角一盆燃燒正旺的炭火,旁邊一隻高的青銅花瓶里斜斜地插着三五枝松枝。
「天冷了,也找不到什麼花了,我隨便砍了幾枝松枝做裝飾……」子昭笑嘻嘻的,竟然有點面紅,「錦葵,對不起,等春天到來,我一定派人採集許多鮮花……」
她很震驚:天冷了?
自己到殷都時,明明才是初夏。
她開口,聲音十分微弱:「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剛過立冬,不過今年雨水多,所以特別冷……」
她幾乎跳起來,已經立冬了?
子昭小心翼翼的:「你受了重傷,幾乎昏迷了半年……」
半年!
果然,整間屋子都是濃濃淡淡的藥香,甚至此時子昭的手裏也端着一大碗藥,他溫柔細緻:「錦葵,趁熱喝了吧。」
她喝了藥,放下碗,「子昭,我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