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生可念 第0053章 懵懂的季節

    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在耒水河面粼粼水波的映襯下，像是在風中遠遠飄蕩的絲錦。

    耒水大橋建成與1957年夏，是整個淮南省第一座雙層式鐵路、公路兩用大橋，自東向西橫跨耒水，橋面上每天有成千上萬的車輛往來，成為東城和西城最主要的交通樞紐。

    那輛紅色的野馬跑車通過橋面的時候，梅子按下了電子車窗，微涼的風吹進車廂裏面，倒在後排睡覺的餘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正好看見河面上那輪圓圓的紅日。

    「好漂亮的日出！」劉曉妮側過身子，把下巴墊在手背上看着窗外的風景。

    「姐真佩服你，還有閒心看日出呢，都困成狗了。」梅子只是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本來已經算是疲勞駕駛了，她也沒敢再分神去看風景。

    餘生只是睜了睜眼，把腦袋靠在座位頭枕上眼皮一眨一眨的，他是真的困的不行了，連話也不想說，光聽着梅子和曉妮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繼續聊着。

    車子過了耒水大橋後就算進入西城了，考慮到曉妮還是個學生，梅子想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刻意把車速一壓再壓，等下了橋面，趁着大清早路上車少，她才適當的踩了幾腳油門，車子沿着耒水大道絕塵而去。

    ……

    傳媒大學西門，一左一右種了兩棵大榕樹，上面橫七豎八的掛着顏色各異三角彩旗，兩棵樹冠早已經長到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兩條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手臂。

    這時候正有幾個穿着寬鬆運動服的大學生在路邊晨跑，遠遠就看見那輛紅色的野馬停在對面馬路，後面緊跟着又是一輛黃色的轎跑停下，貴子下車的時候一身黑色的衛衣顯得特別飄逸。

    餘生第一個從紅色野馬車裏鑽出來，這時候陽光剛好從樹葉間照下來，他感覺眼睛一時有點不太適應，眯着眼睛到路邊隨便找了個地方蹲着，抬手拍了拍面頰，甩了甩腦袋，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緊跟着劉曉妮也從副駕駛座里出來了，早換了一身淡黃色的裙子，長發隨意披在肩頭，那套小丑服用一個手提袋子拎着，臉上也重新補好了妝，袋子側邊那張如風和箭雨共同簽名的音樂CD，封面上顯示的演唱者卻是一串長長的英文字母。

    當時一時興起，劉曉妮就想着找如風樂隊和箭雨簽名，CD牒是梅子在車子裏隨便挑的，後來那群姑娘還忽悠曉妮幫她們要了餘生的簽名，不得不說，餘生的親筆簽名字確實很醜！

    「貴子你先去點餐，給我點個小份的就行。」梅子一邊扯住剛子的一條手臂往外拖，一邊沖貴子交代着，「剛子，你大爺的，再不起來老娘真踹了！」話音剛落，梅子抬腿就是一腳踹上去了，看着就知道只是做做樣子，剛子吃了一腳，總算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車子裏爬出來了。

    人面桃花，清一色的琉璃瓦屋頂，銅棕色的雕木月牙門，四周建起一道一米左右的青磚圍牆，中間大多是鏤空出來的，進了月牙門，就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裏竟然真的栽了幾棵桃樹，只是這個月份早就過了花期，上面已經落滿了還未成熟的青桃。

    「就沖這別出心裁的佈置，兩百一碗的面估計都有人願意排隊！」剛一進院子餘生就讚不絕口的夸道。

    「餘生哥我們是來吃麵的，味道好不好才是關鍵吧。」劉曉妮反倒有點拘束，她對這地方有心理陰影，連帶着對這院子裏的佈置都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

    「環境可以改變人的味覺！」餘生笑道。

    剛進大廳，貴子就在圓桌前沖大家招手，桌子上已經擺着兩碗鹵醬面，正冒着白色的熱氣，梅子拉着曉妮走在前面，餘生緊隨其後，剛子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蠻子嘴裏正「咯嘣咯嘣」的正咬着一個青澀的桃子。

    等大家圍着圓桌坐好以後，服務員已經把剩下的麵條都端上來了，又上了兩籠包子，一人一杯鮮榨的玉米汁，麵湯是紅色的，顯然放了不少辣油，鹵醬的味道很香，隔着老遠都能聞到。

    「先嘗嘗，看看這一百一碗的面到底什麼滋味！」貴子以前只是聽說過，今天也是第一次來，聞着這味道肚子早都開始叫了，眼看人都齊了也沒在客氣，自顧自先吃起來了。

    「趕緊吃兩口，吃完回宿舍休息，上午的課請個病假算了。」餘生拿着筷子幫曉妮把麵條和鹵醬攪拌均勻。

    「你也抓緊吃吧，黑眼圈這麼厲害。」劉曉妮心疼的道。

    當着大家面，看着餘生認真給自己拌麵的動作，她感覺心裏甜滋滋的，突然有些害羞起來，低着腦袋盯着那張紅色的碎花桌布看，兩隻手緊張握着拳頭。

    等餘生把面拌好推到她面前時，劉曉妮才小聲的道謝：「謝謝你，餘生哥。」

    「快點吃吧，真有點受不了你們！」剛子嘴碎，一邊夾着麵條餵到梅子嘴裏，一邊側過頭同師父開着玩笑，哪知道梅子往前伸了一下脖子，麵條全餵到鼻子上去了。

    「剛子，你眼睛往哪看呢？」梅子白了對方一眼。

    貴子和蠻子悶頭吃麵，邊吃邊笑。

    ……

    劉曉妮吃麵的時候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一根一根數着吃，吃相到是好看了，可是等她吃到一半的時候，往往碗裏的麵湯都已經涼了，面也糟了，乾巴巴的全粘到一起去了。

    餘生實在看不下去，讓服務員用小碗再盛了一碗麵湯過來，小心翼翼給她加進碗裏，嘴上不忘囑咐：「你這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我媽說女孩子吃東西要講究，不能發出聲音，吃相太難看以後嫁不出去的。」劉曉妮似乎已經吃飽了，拿出紙巾印了印嘴角，又給餘生遞過去一張，笑道：「你看你吃的臉上都是！」

    餘生剛準備伸手去接，她卻突然把手收了回去，咬着嘴唇，羞答答捏着紙巾替他擦掉臉上的油漬，短短几秒，竟然連耳根和脖子都已經紅了。

    鼻尖傳來淡淡的清香，那種陽光下茉莉花開的味道，等她那雙略顯冰冷的小手觸到臉頰的時候，餘生本能的往後退了一下，雖然只是很輕微的動作，卻還是嚇了對方一跳。

    他們倆看上去一點默契沒有，最後要不是餘生主動把臉湊過去，兩個人恐怕立刻就要陷入尷尬的局面當中，直到劉曉妮用紙巾胡亂的在他臉上印了幾下，然後閃電般收回手臂，縮到桌子下面的時候，兩個人的心口都還在劇烈跳動着。

    這個動作其實很隱蔽，蠻子和貴子悶頭吃麵沒有看見，剛子因為是背對着他們的也沒有察覺，唯有梅子，正好將整個過程看的一清二楚，長大的嘴巴愣是合不上了，害的剛子一個勁往她嘴裏面塞麵條。

    「你就不能先吃了再說，都塞不下去全掉出來了！」

    「咳咳咳，…，咳咳！」梅子嗆到了，嘴裏的麵條噴的剛子滿身都是。

    連帶着邊上的蠻子也遭了秧，腦門上都掛着麵條，這一幕被其他客人看見後開始指指點點，餘生覺得再待下去臉就要丟光了，結賬的事情也懶得去管了，拉着曉妮就往外跑。

    ……

    最後還是剛子過去付的賬，反正梅子一路上都被蠻子攆着追，彼此打打鬧鬧的似乎就突然年輕了許多，原本昏沉的睡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直到跑出院子，貴子還在後面笑的前俯後仰的，順便還跑到人家桃樹下給蠻子偷了幾個桃子。

    傳媒大學西門左拐有一片松木林，面積不大，鋪着一條石板小徑，從這片林子橫穿過去就是女生宿舍，到了這個時間點，已經有許多大學生在晨跑鍛煉身體，餘生幫曉妮提着袋子，兩個人並排走着。

    「餘生哥，你先回去休息吧，馬上就到宿舍了。」她突然停下來，轉過身盯着餘生的眼睛說道，臉上的潮紅到現在都還沒有褪去。

    餘生的眼睛非常清澈，倒映着她那身淡黃色的裙子，臉上一直帶着溫暖的笑意，這種笑似乎具有很強的催化作用，她感覺心底那顆種子終於破土而出，長出了鮮嫩的綠芽。

    餘生有些意動，記憶里關於彼此之間的點點滴滴，像是清澈湖面里的倒影，總還是經不起一絲的風吹草動，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石塊投進去，也會泛起一圈一圈細碎的漣漪。

    「那我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

    「知道了。」

    劉曉妮將他手裏的袋子接過去，抬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髮，還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就這樣糾結着，直到餘生朝他揮手，一步一步往後退着。

    「再見！」她小聲的說。

    等到餘生的身影徹底看不清了，她才戀戀不捨的轉身找了一張石椅坐着，獨自消受着心裏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小心翼翼的從袋子裏拿出那張如風簽名的CD，翻轉到另外一面，上面有黑色的簽名筆歪歪斜斜的寫着「餘生」的名字。

    「字還是那麼丑，哼！」

    劉曉妮用食指輕輕的戳着他的名字，然後又歪着脖子在虛空中模仿他的一筆一划，寫着寫着就覺得他的字其實也蠻有韻味的，豎就是豎，橫就是橫，沒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寫法，雖然難看，卻貴在真實。

    或許也可以這麼理解，女孩子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他的全部，除了甜言蜜語之外，還有他偶爾的粗魯、暴躁和自私，她們喜歡的非常徹底，不去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一條道走到底，哪怕最後只是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少女情懷，像是落英繽紛季節里的色彩，雖然短暫，總會觸目驚心的綻放，五顏六色的填滿你的心間，每一年，每一季，從有到無，從此你便離不開，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