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40左右,餘生乘坐的大巴順利抵達了南陽西站。
南陽,位於淮南省中南部,地處南淮最高峰雲頂山之南,因山南水北為「陽」,故得此名,整個城區以耒水為界,東城為著名的影視文化基地,西城則大大小小一共建有三十多所大學,其中又以傳媒和影視大學居多。
淮南善藝,有馳名華夏的淮戲、也有傳承自明朝,後經過多次改良的雙聲皮影,最有名氣的還得算上過央視《國粹》欄目的淮鏽,無論古今,淮南當地的藝術氛圍都特別濃厚。
南陽西站自然就在西城,從車站坐公交去傳媒大學只有三站,七八分鐘的事情,這時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眼看着公交車裏密密麻麻的人頭,餘生拉住了正準備擠車的劉曉妮,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餘生哥,你晚上住哪?」劉曉妮一個人坐在後排,側着頭朝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餘生問道。
「閣老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先送你去學校。」
劉曉妮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從背包里翻出一個本子,小心的撕下一頁,又拿筆在上面寫了兩個號碼上去,一個是宿舍的座機電話,一個是她的手機號碼。
「這個是我們宿舍的座機,下面是我的手機號碼,安頓好了一定記得給我回個電話。」正在這個時候,的士已經停了下來,側邊就是南陽傳媒大學的正門。
「你趕緊下車,差不多要到晚自習課了,我到住的地方估計會很晚,就不打電話了,給你發條信息。」閣老給他留的號碼還沒時間撥呢,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他心裏根本沒底,餘生的想法也挺簡單,要是這個號碼真的不靠譜的話,大不了找家旅店湊合着住一個晚上再說。
「那…我回去了,你在外面多注意身體。」劉曉妮心情複雜的關上車門,落落大方的朝他揮了揮手,那身長裙在晚風裏撩動,身後傳媒大學「學以致用」四個金光閃閃的校訓格外引人注目。
餘生沒有下車,側過身子微微揮了揮手,司機再一次鬆了手剎,出租車已經開始緩緩起步。
「師傅,往前面開一個站靠路邊停就好。」他一邊從電腦包側面的夾層里翻出閣老留下的紙條,一邊沖的士師傅說道。
下車的地方正好在一家酒吧門口,酒吧的招牌上面霓虹閃爍着,有不少人影在此進進出出,有些人走路已經東倒西歪,挺着一個大肚腩左摟右抱的。
餘生會心一笑,心裏跟明鏡似的,也只有這些上了年紀,家裏經濟條件還算可以的中年男人,才會把精力浪費在這群豐ru肥腚的小姐身上,真正有品位,懂生活的成功男士看重的是女人的底蘊和修養。
「土鱉!」突然,一個穿着西裝革履的男人,胳膊窩裏夾着一個棕色皮包,剛從一輛堡馬車裏鑽出來,朝他投來鄙夷的眼神,臉上全是一幅不屑的神情。
餘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襯衣皮鞋都是新的,可是跟人家身上的牌子一比,簡直和抹布沒有任何區別,他不想站在燈光下被人家嫌棄,拉着箱子又往邊上挪了一段距離。
掏出手機,按着閣老紙條上的號碼一字不差的撥了過去,電話通了,那邊的聲音非常嘈雜,「噼里啪啦」的,好像是酒瓶撞在一起的聲響。
「喂,哪位?」聲音很年輕,用不耐煩的語氣問道。
「您好,我叫餘生,你的號碼是樊雲閣,閣老給我的…」閣老姓樊,跟樊小梨同一個姓,以前就聽鎮裏的人在傳,說閣老和樊大明星的關係非同一般。
只是閣老在延平鎮響噹噹的名號,換到這個擁有清亮嗓門的年輕人眼裏似乎根本不值一提,所以餘生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已經直接開口打斷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飛度酒吧路邊的綠化帶,這裏有一個公交站台,哦,是蓮湖路站。」為了替對方節省時間,餘生想儘量把地址說的詳細一些,「距離傳媒大學就一個站。」
「在原地別亂跑,我最多半個小時就到。」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酒瓶撞擊的聲音,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罵罵咧咧的,跟着那邊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餘生將拉杆箱豎着放在路邊,自己坐在箱子上面,抽空給王姨回了一個電話,王姨那邊不知道是第一次用手機的原因,還是屋裏的信號實在太差,說話的聲音老是斷斷續續的,聽起來特別吃力。
不過好歹還能交流,她免不了還是問了一大堆生活上的瑣事,住在哪啊,環境怎麼樣啦,有沒有吃晚飯等等,餘生一個一個問題回答的很仔細,哪怕有些東西是編出來哄她開心的。
……
說是半個小時,其實才20分鐘不到,一輛紅色野馬跑車停在路邊,車門向上打開,從裏面走出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女的頭髮像是被火熏過,蓬鬆的有點誇張,染了七八種不同的顏色,穿着露肚裝,修長的雙腿上穿着一條漿白色的牛雜褲子。
男的把兩側的頭髮剃的乾乾淨淨,唯獨在中間留了一些頭髮,全部染成藍白相間的顏色,用皮筋綁在腦袋後面,左邊耳朵上至少帶了四五個耳環,穿着一身黑色皮夾克,下面是一條和女孩同款的牛雜褲,腳上踩着一雙黑色的柳丁鞋,一副典型殺馬特少年的打扮。
「你就是餘生?」男孩看上去雖然流里流氣的,說話的聲音卻非常好聽,「我爺爺對你可真不錯,早幾天就打電話交代過了,老傢伙對我也沒這麼上心過!」
「我k,你還非叫着火急火燎的趕過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原來就這樣一個鄉里土包子?你早說啊,讓貴子他們開車過來接下他不就行了?」女孩斜靠在車身上,低着頭擺弄着她的十根手指,連看也沒多看餘生一眼。
「啪!」
這一巴掌太突然了,就連餘生也沒有反應過來,只看見男孩突然變了一幅嘴臉,惡狠狠的過去掐着女孩的脖子警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只要是我樊剛的朋友,哪怕他在垃圾堆里窩着,也不是別人可以隨便侮辱的,更何況他是我爺爺的朋友!」
女孩捂着臉,一幅難以置信的神情,又驚又怒,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卻硬是沒敢頂嘴,只是看餘生的眼神明顯跟之前不一樣了,有些疑惑和牴觸,更多的是一絲怨恨的情緒。
餘生雖然兩世加起來活了快五十歲,應變能力已經算很強的了,可是眼前的情況還是讓他有點束手束腳的感覺,大家也才初次見面,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介紹,上去勸吧,自己的身份好像又不太合適,可也不能躲在一邊看戲吧?
還沒等他做出舉動,殺馬特男孩卻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個轉身,笑着過來一把抱住餘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樊剛,剛猛的剛。」然後頭也沒回的朝身後豎了豎拇指,接着介紹:「我女朋友,梅子,剛才鬧着玩呢,你可別見怪了。」
這還鬧着玩?餘生不得不佩服對方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和勇氣。
「餘生,剩餘的余,生命的生。」
梅子一句話沒說,伸手幫他們開了車門,示意餘生坐到副駕駛的位置,離的近了才看清楚,她臉上那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嘴角還破了皮,有鮮紅的血液往外滲,被她用舌頭舔的乾乾淨淨的。
「抱歉!」餘生上車之前朝她點了點頭。
「不用,剛才是我不對!」梅子翻了一個白眼,應付式的回道。
讓餘生感到意外的是,負責開車的並不是樊剛,而是梅子,車子才剛剛啟動,發動機轉速還沒有完全提上了,對方直接一腳油門轟了上去,腳下的離合和剎車幾乎同時鬆開,車子排氣孔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一下子竄了出去。
餘生還沒來得及把安全帶繫上,整個人身體往後一仰,後腦勺撞在側邊的車身上,疼的齜牙列齒,這時候車子緊跟着又是一個急轉彎,他的臉直接貼到車窗上面,直到整個彎道過去。
梅子用眼角餘光瞄了對方一眼,被他狼狽的樣子逗的一樂,嘴角竟然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這時候才假裝提醒道:「哥哥,安全帶可得系好!」
餘生哪能和她計較這些,一見面,人家就因為他挨了那麼重一巴掌,臉上的手掌印幾天之內肯定消不下去,估計得在家裏躲一陣子,不然被身邊朋友看見了多難為情?剛才她一系列的動作哪怕是故意的,就當兩人扯平了吧。
哪怕是在城區,梅子也一直把車速保持在120碼左右,車少的時候不要命的猛踩油門,一路上餘生的心都是懸在嗓子眼上的,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這倆紅色的野馬跑車裏了。
「今晚先住我家裏,明天再給你找個乾淨的地,南陽不比其他城市,採光好,地段好的房子,沒點關係壓根就沒人帶你去看房。」樊剛很熱情,叼着一根藍嘴華蓉,這煙在南陽的價格得198塊錢一包。
「不用太麻煩,我約了中介明天去開發區那邊看房,想找個環境安靜點的位置。」因為要錄歌的關係,房子其他要求到是次要的,主要是周圍環境不能太吵。
按照他之前在網上的了解,開發區那邊的房源顯然再合適不過了,那裏屬於城區跟縣鎮交匯的地段,價格一般不貴,房子建的也沒有城區這麼密,光線肯定也要好很多,最關鍵是住的人少,自然就安靜,就是交通不太方便,配套設施也還沒跟上來。
「跑開發區那邊去租房子?不是要去晏姐公司上班的嗎?」
爺爺電話里特別交代過,讓自己把他介紹給思慕唱片的晏姐,說是不管什麼工作讓他先在那裏做着,可是晏姐的公司在東城的影視創意園裏,離開發區足足七八十里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