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麼恨你
從昏迷中醒來時,沈黛連睜開眼睛都要廢掉半身力氣。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天花板,空氣中還隱隱約約流轉着一股不濃不淡的煙味。
沈黛不由被這煙味嗆得咳嗽幾聲,也因此牽動到身上多處受傷的地方,頓時疼得她皺起眉頭。而這個皺眉的動作卻又接着牽動到她額角的傷口,頓時讓她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昏昏沉沉之中,有人抬起了她的左手手臂,將扎在她手背上的針頭精準快速地取出來。
然後她聽到一個陌生的中年男聲在屋內響起,說的是英語:「韓先生,針打完了。我先走了,病人身體如有什麼變化,您可以隨時聯繫我。」
&韓傲在昏暗的屋內輕輕應了一聲。
然而這輕輕的回應卻讓沈黛渾身一顫。外籍男醫生起身打開房間的門離去時,沈黛也緩緩轉過頭,朝着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這間房子並不算大,應該是間臥室,除了沈黛躺着的這張大床,屋子裏就只剩下一個靠牆的柜子,還有床邊的一張長沙發。
而韓傲就氣勢沉沉地坐在那張沙發里,上半身竟然什麼都沒穿,露出健壯的胸膛和滿富張力的腹肌,正微微眯着凌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昏暗中打量着沈黛。
而他身側還坐着一個畫着煙熏妝的金髮女人,正拿着紋身機在韓傲的左胸口上方紋着什麼。
屋裏光線暗淡,沈黛雖看不太清楚韓傲在自己身上紋了什麼,但也能看見那是很大的一副圖案。而韓傲以前從來不會在自己身上搞出這些東西,他父親對他的管教還是挺嚴格的,並且韓傲自己對紋身什麼的也完全沒興趣,覺得那都是混社會的人才會弄的東西。
可是現在,他卻沉默着讓人在他胸膛刺下如此大面積的一幅紋身。
這樣的韓傲讓沈黛覺得陌生而可懼。
紋身過程似乎已經接近尾聲,金髮女人又在圖案上稍微修飾了一下,便收起工具:「韓先生,紋好了,請注意這幾天最好不要沾水。」
韓傲略一點頭:「出去吧。費用你問外面的保鏢要。」
金髮女很懂規矩,並不多問床上的沈黛是怎麼回事,很快收拾好東西開門離去。
房間裏頓時只剩下沈黛和韓傲兩個人。
沈黛雖然脊背發涼,但還是努力張開乾澀的嘴唇,困難地問:「小風…>
韓傲似乎沒聽見她說話,自顧自地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往空中吐出一個煙圈。
沈黛回憶起她昏迷前小風摔倒在地的慘狀,不由心急起來,想要撐起身體,這才愕然地發現她的右手竟然被綁在了床邊!有兩指粗的麻繩將她右手手腕捆了不下十圈,然後牢牢固定在了斜下方的床腳上,讓她的右手根本沒辦法抬起來!更為糟糕的是,似乎是因為被綁了太久,沈黛的右手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所以剛剛醒來時她才未發現自己被綁住。
沈黛沒辦法起身,只能勉強讓自己側過身去,焦急地問韓傲:「小風呢?你把小風怎麼樣了?韓傲!回答我,小風被你怎麼樣了!」
韓傲眉峰微微一挑,眼神利箭般朝她刺來,沈黛被他看得汗毛乍起,但還是鼓起勇氣反覆問:「小風呢!你回答我啊!」
韓傲緩緩垂下眼眸,吸了一口煙,唇角惡魔般向上勾起:「死了。」
沈黛的身體頓時冷冷僵硬起來:「你……說什麼?」
韓傲起身,氣勢洶洶踱步到沈黛面前,掐住她下頜,湊到她耳邊很是愉悅地說:「死了啊。沈小姐,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可千萬別怪我。要怪,也最好怪你自己,誰讓你管不住自己這水性楊花的身體,一定要跑去和別的男人苟且。」
沈黛劇烈地喘息幾聲,感覺心臟像被人割下來了一樣疼,她猛地抬起沒被綁住的左手狠狠掐住韓傲的脖子,絕望地嘶喊:「他只是個小孩子,你怎麼能——我要殺了你!韓傲,我要殺了你!」
韓傲沒廢什麼力氣就將她虛弱的手拍開,然後反掐住沈黛的脖子,將她死死釘在床上:「殺了我?哈哈,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想殺我?你還是乖乖等死吧沈黛,你兒子我已經殺了,等我折磨夠了你,我就送你去見他。怎麼樣,我覺得我這麼做還是挺仁慈的,起碼還讓你們在陰間相見了—>
沈黛突然揮手,激動地在他側臉上狠狠烙下一個掌印。
韓傲被打得怔了怔,接着猛地揪住沈黛的頭髮,反手回了她一巴掌。沈黛身體虛弱,力道根本比不過健壯的韓傲,這一巴掌頓時把她打得偏過頭去,歪倒在枕頭上半天都緩不過神。
韓傲看着被半壓在身xia的虛弱女人,翻身上/床,緩緩直起身開始解褲子。沈黛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不由渾身一震,艱難地轉頭看他:「咳……你幹什麼?」
韓傲抽掉皮帶隨意朝地板上一甩,俯身過去把薄唇貼在她耳側,冷冷道:「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沈黛拼了命伸腿去踢他,小風已經被他殺了,而他現在竟然還想對自己做那種事,韓傲簡直已經成了一個瘋子!
可是她沒能踢出幾腳,就被韓傲狠狠掐住脖子,沈黛很快呼吸不過來,沒了力氣再去反抗。眼淚在她的掙扎中不斷溢出,很快濕潤了她半張臉。韓傲看着沈黛臉頰上的晶瑩,忽然低下頭在她嘴唇上狠狠咬下去。
沈黛忍不住伸手胡亂抓撓,卻不小心抓到他胸口剛剛紋好的紋身,她的指甲頓時在他胸膛刮下幾道長長的血痕。
韓傲「嘶」地喊了一聲,抬起頭又重重給了沈黛一巴掌,沈黛被他這一耳光扇得頭暈目眩,額角上的傷口也崩裂開來,鮮血很快浸濕紗布,緩緩染紅了枕頭。
韓傲原本想要繼續,可是看着沈黛眼神渙散,血也一直流淌不停,不禁面容扭曲地狠狠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然後暴躁地起身,打開門對外面的保鏢吼道:「把那個醫生給我叫回來!」
&裴嶄從出租車裏下來,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整理了一下他身上的西裝,這才朝着面前的五星級酒店走去。
自從前天他乘坐飛機回到國內後,公司里的事務就通過郵件片刻不停地傳達給他,讓他忙得幾乎腳不沾地,才終於將那些事項一一處理完畢。
然而這還不算完,傍晚時分裴嶄好不容易歇息了片刻,卻又接到國內公司同事的電話,讓他去參加一場晚宴。晚宴上有不少重要人物,為了公司考慮,裴嶄不得不去。
於是他只能打起精神,換好衣服就匆匆趕來。自從下了飛機直到現在,他甚至沒來得及給沈黛打個電話報平安。
說句實話,其實裴嶄並非完全沒有時間聯繫沈黛。只是他心底存了私心,故意不聯繫她,就想看看倘若自己不主動給她打電話,她是不是會把電話打過來關心自己?
只可惜他等了將近三天,沈黛卻連個消息都沒給他發過。
裴嶄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覺得可能是他的自我感覺太良好,要求太多了。在走進酒店電梯的時候,裴嶄嘆了口氣,把手伸進口袋裏尋找手機,打算等一會兒和那些商界大腕寒暄過後,就找個安靜無人的地方給沈黛打電話。算時間,她那邊現在應該是白天。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一室的金碧輝煌頓時向他湧來。裴嶄露出淺淡的禮貌微笑,對遇見的每個人點頭致意,然後走進宴會中間,尋找他今天要着重接觸的幾個商界企業家。
然而他還沒能找到要找的人,重重人群當中就忽然出現了一張異常熟悉的面孔。
冉昭單手舉着香檳,正透過人來人往,目光焦急地看着他。
裴嶄有些不耐,避開與他對視的目光,轉身就朝旁側走去。這幾年他每每回到a市為公司辦事,就會時不時「偶遇」冉昭,而每次他遇見自己,目的不過就是詢問沈黛在哪兒。起初裴嶄還能有點耐性,可是次數多了,再見到冉昭還是難免覺得厭煩。
他個人認為自己評價別人時總能做到很公正,然而對於冉昭,裴嶄於他的評價卻只有三個字:寄生蟲。並且是寄生在脆弱女子身上的寄生蟲。一想到沈黛過去數年間隱忍心中傷痛,對着冉昭強顏歡笑,裴嶄不對他動拳頭就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誰想這傢伙竟然總不死心,一次次纏上來問他沈黛在哪兒。
裴嶄越想心情越差,儘量控制好自身情緒,目光搜尋到了一個企業老總的身影,正要過去和對方聊天,冉昭卻已經擋在他面前,由於步伐倉促,他還差點撞到一個端着香檳的服務生。
&先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跟你說。」
裴嶄心中不耐,但看冉昭神情異常嚴肅,心中忽然湧起些許不好的感覺,思索片刻,還是略一點頭:「陽台人少,去那邊說吧。」
兩人來到陽台,宴會剛開始,賓客們都集中在大廳里,因此也沒人留意到他們的動靜。
裴嶄站定,抬頭看向冉昭:「你想說什麼?如果是問我沈黛所處何處,那你就可以不用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冉昭搖頭,神情激動而緊張,卻不敢把聲音放的太高:「韓傲出yu了,你知道嗎?!」
裴嶄徒然一震:「不可能,他不是還有一整年——」
&說他在裏面表現良好,又供述了當年另外幾個人的zui狀,就在前幾天提前出來了。他出來以後肯定不會放過小黛的,你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嗎?你快點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冉昭簡直恨不得一把拽住裴嶄,把沈黛的消息從他身上晃出來。
裴嶄哪裏還能回答他的話,整個腦子都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給震住了。他一直有留心韓家這邊的動靜,如果韓傲真的出來了,他應該早就收到消息才對,怎麼會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即使是裴嶄,現在也因為這個消息而暫時混亂起來。他閉了閉眼,稍微冷靜了一下,拿出手機想打給他在國內的眼線,但很快換了念頭,轉而撥通沈黛的號碼。
然而那邊卻久久沒有人接聽。裴嶄又去撥小風的號碼,兩個號碼都能撥通,但就是沒人接聽,他不禁心下一沉。
&打給誰?是不是打給小黛?你快點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冉昭在旁邊急促地說。
裴嶄不理會他,翻找出他和沈黛那家餐館的電話撥過去,餐館的收銀員很快接通電話:「老闆?」
裴嶄立刻問:「沈黛在不在店裏?」
&在呀。老闆,怎麼了?」收銀員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裴嶄接着問:「我走之後這三天,她來過店裏沒有?或者給店裏打過電話沒有?」
&沒有啊。」收銀員聽出裴嶄語氣不對,頓時跟着緊張起來,「怎麼了老闆,是沈老闆出什麼事了嗎?不然我讓店裏的員工去沈老闆家看看?」
裴嶄快速思索了一下,立刻說:「不,先不要去。我打電話給你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收銀員在餐館工作也好幾年了,性格穩重也很敬佩裴嶄,因此沒多問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裴嶄意識到事情不妙,可是仍舊不肯放棄,又給小風的學校打電話,得到的答覆卻更加匪夷所思,學校的人竟然告訴他,前天有人來學校給小風辦理了退學手續,如今他已經不在那裏上學了。經歷過小風被段蒼接走一事,裴嶄已經不對這個學校的管理抱什麼希望了,也沒浪費時間在電話里罵他們。
種種跡象都告訴他,韓傲必定是已經出來了,而且肯定已經找到了沈黛,並且對她下手了。裴嶄顧不得想他究竟是如何找到沈黛的,當務之急,是確認沈黛和小風到底是否還安全。
看來他必須立刻結束這次出差,回l國看看。
想明白這些之後,裴嶄立刻收起電話朝外走去,卻被冉昭擋住了:「你沒聯絡上小黛對不對?你告訴我,她現在究竟在哪裏,我和你一起去找她!韓傲被關了那麼久,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裴嶄淡淡看他:「冉先生,這件事應該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如果我沒記錯,沈小姐在五年前就已經和您絕交了。」
&知道。可是你連韓傲出yu這件事都不知道,又怎麼能保護好她?她需要我的幫助!」
這一句刺到裴嶄痛處,他不禁冷了臉反唇相譏:「冉先生,您的公司這兩年來岌岌可危,您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又談何保護別人?更何況我相信沈黛也不會希望你去保護她。時間緊迫,我沒時間跟您閒扯,今天宴會上富婆不少,您大可以再去釣一個,以後別再纏着沈黛不放了,可以嗎?」
說罷,他便大踏步穿過重重人群,消失在冉昭的視線當中。
冉昭立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緩緩用雙手捂着臉做深呼吸,片刻之後他猛地抬起頭,朝着裴嶄離去的方向追過去,誰想剛剛來到地下停車場,四周就忽然出現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
冉昭看向這幾個明顯來意不善的人,為首那個人長得尖嘴猴腮,細絲一樣的小眼睛裏泛着精光,對着冉昭虛偽的笑:「冉先生真是神出鬼沒,讓我們好找啊。」
&是誰,想做什麼?」冉昭問。
那個人將棒球棍在手掌里敲了敲,聳聳肩:「也沒什麼。就是我的兄弟托我好好招呼招呼你,我就來了。至於我叫什麼,呵,這個冉先生就不用操心了。我聽我兄弟說,冉先生靠着這張小白臉行走於女人之間,簡直如魚得水啊。嘖,你這不是故意讓我這種長得不好看的男人混不下去嗎?沒辦法,我只能讓你以後都不能再頂着這張臉招搖撞騙了。」
冉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不知是在嘲諷猴子還是在嘲諷自己:「你兄弟是不是韓傲?」
對方點頭讚嘆:「冉先生還挺聰明啊。」接着一棍子就朝冉昭頭上揮過去。